8自从我拒绝了塞壬的那次邀请,黑暗中的声音许久没有再出现。就在我以为它已经识趣的放弃我时,这家伙又卷土重来了。「我亲爱的正航,考虑的怎么样了?」充满诱惑力的塞壬之歌再次响起。好一个不轻易言弃……我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其实如果不是它一直用复活这种奇怪的事情怂恿我的话,我还是挺欢迎它出现的。可能无论是谁,在经历了这么久的与世隔绝之后都会这么想吧。「我说过了喔,我没有非要回去不可的理由。」那声音低笑起来。「我的正航啊,你怎么不会不甘心呢?以你的力量完全是可以从那场战斗中脱身的啊,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同伴的话……你是如此强大,本可以活到战争结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啊!你本可以看见新的秩序被建立起来,人们安居乐业,城市欣欣向荣;你本可以和你所爱的人一起归附平静的生活……而你失去的这些,我可以重新给予你!」「够了,没用的!别以为我会绝望到去相信魔鬼的承诺。如果你下次来不换点新鲜的话题,就不用再来了。」「我还会再来的。」塞壬在低促的笑声中说着,「你一定会归从于我。」声音逐渐从脑海中消失,我仿佛被人抽走了力气一样疲倦。虽然我再一次的拒绝了它,但无可否认,塞壬之歌令人动摇。那场战斗么……那还真是谈不上任何开心的回忆啊。
虽然那并非是属于我的战斗,但看见负伤的舰娘回港,带回「长门还在前方为大家做掩护」这种消息时,我还是冲了出去。战争的机器已经开始转动,没有人舍得牺牲掉已经投入其中的成本,没有人可以仅凭自己的力量挡住战火的蔓延,更没有人可以从中全身而退。想要在这千军万马之中守护一个人的愿望,从最开始就是镜花水月一般的不切实际。十分可笑。我当然明白。可是,我无法抵挡住那种诱惑。如同耶稣无法抵挡拯救人类的诱惑,自愿的向十字架献上自己的生命,我无法抵挡「保护那个人平安,即使牺牲自己」这种听起来崇高的、动人的诱惑。所以我挽弓持箭。我义无反顾。
在那片海域上找到长门的时候,她已经身中数弹,但并未放弃和敌人缠斗。不,其实是想要脱身但是不能成功而已。「快撤退!这里交给我!」我这样冲着她喊。「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她并未停下攻击的动作,也这样朝着我喊。「后面还有援军!」我在弹雨中穿过,近失弹在身上擦出细小的伤痕。我靠近她,伸手将她往身后拉去。「你先走,我来掩护!」她仍然怔怔的在我身后没有动。「搞什么!你是想让我们两个都挂在这里么!」我更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同时回避开敌人的进攻。这样子耗下去的话,怕是两个人都脱不了身了。还好长门终于开始有所动作。我略微安了心,从箭筒里抽出羽箭。「赤城!」我听见身后长门向我喊道。「一定要回来!听到没有!」我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用握着羽箭的右手挥了挥手。
将箭搭在弓弦上,拉至满弦。远处的敌人也同样做着新一轮的攻击准备。离弦的羽箭呼啸,化作舰载机直奔敌人。不,这样还不够。我开足马力向着敌人所在的方向航去。仅凭现有的舰载机的话,是不足以击退为数众多的敌人的。那么,只能通过缩短距离,增加舰载机往复攻击次数这样了。当然,这意味着我遭到攻击的可能性亦在增加。可是只有这样才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我不断的放出羽箭,同时通过航空甲板收回结束攻击的舰载机,再将它们投入新的攻击。炸弹不断在我身边激起水花,我尽力回避着,身上还是不断出现大大小小的擦伤。时间,过去多久了?长门她有没有脱离危险区呢?我顾不上思考,只是惯性的将羽箭发出。敌人在我的攻击下不断减员,然而我的舰载机也所剩不多。时间,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逆着风向,搭上最后一支箭。水下的白色水线向我扑来。鱼雷啊,可是这时候不能再改变航向了。只要我能发出这支箭……引分け、会、离れ、残心。……胜利将是属于我的!舰载机投下的炸弹和鱼雷在仅存的敌舰上引发大火,爆炸一次接着一次,黑烟直冲云霄。太好了,你看我无愧于一航战旗舰吧?我简直迫不及待的想向长门炫耀,如果不是左腿已经没入海面以下的话。我回头看向身后的海域,海面看起来一片平静,没有任何人的身影。长门,应该已经顺利脱离了吧。身体失去平衡,我无法在海面上维持站立的姿势。看来我又没法守住和你的约定了。我感觉到海面渐渐上升,水面渐渐没过了我的眼,透过浅浅的水面看到的天空都是摇曳的。我笑了。不过我本来就从未答应过你啊,不是么。
***人类是否真的因为十字架上的耶稣而获救呢?看过了依然充斥这个星球的战争、罪恶、丑陋的我们,最明白不过。那我呢?黑暗给了我近乎永恒的时间来思考。对于当初自己的做法,我并不后悔;也许换做此时此刻的我,依然抵挡不了那样的诱惑,依然会走上同样的道路。但我想守护的人,难道真的会因为我的牺牲而获救、难道就能从命运的枷锁中逃离么?如今的我,从心里并不相信这一点。与其让自己重新置身于相似的矛盾中被撕扯,也许倒不如留在这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