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标题

作者:宫羽
更新时间:2015-05-03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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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此去经年


顾里要远赴英国的那天,原本是拒绝了我到机场送她的请求的。


而我瞪大了眼睛十分不甘心地看着她:“顾里,在这么重要的离别时刻,连唐宛如都要去送你,你居然不让你亲爱的女朋友到场,你居心何在?”


“林萧,你要知道我千里迢迢跑去浦东的机场坐飞机已经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了,看在我们谈了五年恋爱的份上,你饶过原本可以很平淡的离别时刻,让我安静地离开故土,在飞机离开上海大地的时候触摸一下你们文艺少女心中的乡愁,好吗?”她停下正在收拾行李的手,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颊。


话说到这份上,任何一个识趣的人都应该眼含热泪地同意了,但是我从来不是识趣的人,所以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好。


于是在我们上大三之前的那个暑假的某一天——我尚还清楚地记得那是8月26日——当时身处浦东国际机场的所有人,大概都记住了我抱着顾里嚎啕大哭的声音。


顾里无奈地戴上墨镜,我立刻明白了她为什么非要来浦东机场而不是虹桥机场的理由。可能她觉得她在浦东人民眼前出现的机率比较低,丢的脸会稍微少那么一点。


前一天晚上我们四个人聚在顾里的房子里喝了个离别酒。鉴于我从大学起搬到顾里那边住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年,也可以说是南湘和唐宛如聚到我和顾里的家里,喝了个离别酒。


由于第二天顾里还要赶飞机,我本来是准备让这次散伙饭变得非常小清新,就不要喝得七荤八素导致发生什么意外状况了,然而我们从五点开始坐在沙发上聊天,话题从“哎顾里你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唐宛如吗”一路聊到“哎顾里你还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去开房碰见查房的吗”,终于,在我被迫要当着唐宛如和南湘的面聊我的恋爱心路历程之前,顾里让一直趴在她腿上的我坐起来,起身去拿了四个酒杯,又翻出来准备拿来珍藏的几瓶红酒,打开瓶塞往杯子里倒。


“我看我们还是喝吧。”她把最后一杯倒好的酒推到我面前,尾音里带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这样下去林萧能从宇宙大爆炸聊到宇宙坍缩,那今晚都别想睡了。”


顾里就是这么了解我。如果聊完了恋爱心路历程,我的下一个话题就是宇宙大爆炸。


越是看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就愈发地舍不得睡觉,拼命地想抓住这最后的几个小时。身为一个三天见不到顾里就茶不思饭不想预备要看破红尘的人,我这辈子都做不好要和她分离两年的心理准备。


而分离的时刻注定在我没准备好时到来。


第二天早上,顾里是最先醒的,显得她和平常一样冷静,永远按照她心里的时间表在做事,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动摇了原本的日程。


后来我才想到,她是最先醒的,那么可能,很可能,她是第一个醉的。


她的酒量也只够在我面前炫耀一下,本来就是个经常在宴会上找机会跑到角落偷偷咽下两颗醒酒药的人。后来我去医院咨询了一下医生,强迫她把那些伤肝伤肾的醒酒药全部换成了甘草片——正好还能止咳。


而我居然奇迹般地在南湘和唐宛如都清醒之前醒了过来,顾里还没来得及处理好昨天我们留下的一片狼藉,正掐着表算能不能在去机场之前抽空整理一下。


“我绝对不会在我的房子乱成这样的情况下离开。”


“我帮你收拾吧。”我脱口而出,“保证你回来的时候你的房子干干净净。”


为了防止我一个人在偌大的别墅里、在午夜梦回时分哭成一条中华田园犬,顾里收回了我的钥匙,半强迫地让我收拾东西回家住两年,她收走钥匙的时候我还因为那种仿佛被扫地出门的挫败感而摆了脸色,后果就是顾里在我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非常显眼的印记。


“你可以用这个向你妈证明我们没分手,我只是担心给你留一个触景伤情的地方会伤到你脆弱的神经。”


“好了好了,钥匙还是给你。”被我充满恳求的眼神灼烧了几十秒后,顾里撑不住了,把挂在L型金属钥匙扣上的钥匙递给了我。


当初定做钥匙扣的时候我们也吵过一架,顾里是觉得L这个字母完全不能让人瞬间联想到她,就像她在钥匙上挂个X只会导致人想到X战警。


我的理由十分简单:“顾里,你真的要让我在钥匙上挂着GL两个字母?你认真的?”


她难得地没有找到任何理由反驳我,憋了半天挤出来一句:“我觉得我爸给我取这个名字肯定有什么阴谋。”


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钥匙,放进了包里。


“不把其他的钥匙穿上?”顾里瞥了我的包一眼,她显然听见了刚才钥匙落入小侧袋的时候与其他钥匙发出的碰撞声。


“这个当然是单独放着的。”我得意地拍了拍钥匙所在的位置,“特殊的位置嘛。”


顾里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因为我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她手里那个字母X的钥匙扣上挂满了钥匙。她尴尬地把那串钥匙放回包里,刚开口我就笑嘻嘻地打断她:“效率为先,我知道。”


南湘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还带着宿醉未醒的疲惫;“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没你这么矫情,林萧。”


我们三个人非常有默契地走到沙发边,各自伸手揪住了唐宛如的袖子和领子。


“一……”顾里先起了头。


“二……”我迅速地跟上。


“三!”南湘喊三的时候我们同时用力,把唐宛如从沙发上拎了起来,然后又同时放手,指望这个接近自由落体的运动能把她给弄醒。


等到唐宛如也终于从睡梦中清醒,司机也在门口待命,顾里就真的要出门去机场了。


我站在别墅的门廊下,倚着纯白色还爬着树藤的廊柱,作望夫石状目送她们上车。


车门关上的那声闷响像是砸在我心上似的,好在车子起步之前,车窗缓缓地降下,顾里朝我挥了挥手,好像还是于心不忍似的让我上车。


所以就有了现在,我拼命祈祷浦东人民眼神儿不好的这一幕。


顾里坐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旁边的椅子要么有人坐着要么被她放了行李,我被迫蹲在她脚边,名副其实地是抱大腿哭。


“林萧。”她语调平稳地叫了我一声,我愣愣地抬起头,隔着墨镜的深色镜片寻找她的目光。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肯定非常狼狈,何况顾里还是难得地用俯角看着我,刚刚痛哭一场的我肯定丑出了一个新高度。也许就是因为这个,顾里稍微僵住片刻,才伸出手将我被泪水黏在颊边的碎发细致地拢到耳后。


我挺直了背,把手肘支在顾里的腿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顾里对于在某些场合的亲昵行为始终怀有抵触心理,和她一贯嚣张且不在乎旁人目光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其中奥秘我还一直都没用搞清楚过。


但这次她迅速地回应了我期待性的暗示,偏过头凑上来吻了我。


我听见了她极轻的抽泣。


“你以后少给我熬夜。”可能是宿醉不醒的黑眼圈实在太重,让顾里隔着墨镜都能看见,所以她用恐怕全世界只有我能听出一丝哭腔的声音丢下这句话,就此远走高飞。


我看着顾里远去的背影,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我最能与她感同身受的瞬间。


一旦在离别时哭出来,就只会愈发地觉得不舍。


又不是一去不回了。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这样在心里告诫自己。然而几秒钟后南湘就抬手指了指我的脸,提醒我擦掉无意识间流下的眼泪。


我深吸了一口气:“你们两个别跑,顾里房子那么大我一个人收拾不过来。”


命运写下的剧本多种多样,用最贴切的方式来诠释造物弄人。而它所给予的这一切我们从来无法反抗,只能或是安然或是不甘地接受。


我畏惧命运,但我从不屈服。


我回味着刚才顾里留下的那个吻,盘算着回去要怎么收拾好那个犹如被唐宛如开着挖掘机碾压过一遍的房间。


8月26日,晴空浩渺,万里无云,我站在机场目送一架也许正确也许错误的飞机远去,低下头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是在手机桌面上添加了英国伦敦时间。


第二件事是在日历里加入了三个每天循环的事件。


督促顾里吃早饭。


提醒顾里吃午饭。


逼迫顾里吃晚饭。


痴情如我,实在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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