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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韵桦乖，别再哭了，再哭下去眼睛就会肿得像金鱼眼那样了哟。”
穿着暗灰色长袖连帽卫衣的女子腾出没包扎绷带的左手轻揉贴在左大腿上的小脑袋，脸上的灿笑因强忍大腿枪伤所带来的疼痛而略显崩坏。
当然，那位靠在车门上，只能看到当事人背影的赫警官自然完全看不见这堪称滑稽的表情。
不久前，还在驾驶中的紫渊听到新地址的时候不禁陷入惘然。是的，当了那么久的刑警，她竟然不知道那是哪里，更别说是什么地方。若非靠着奕翎的指引与手机导航系统，她们也不可能来到这里——一栋位于南境郊外，明显经过长久日晒雨淋，遭光阴啃噬了外表的旧式豪宅。
要是以‘偏僻’两字来形容这栋旧式豪宅的所在位置，绝对是再也贴切不过，杳无人烟与野林连连的地理环境如果用来避难还真是最佳选择......然而把头黏在奕翎大腿上的小女孩与豪宅庭院里玩耍的一群小朋友均不约而同证明着此豪宅非任何形式的避难所。
或许......是孩童收容所之类的设施......
“呜哇！！！！！！翎姐姐！！！！！！”
宛如树熊般攀附于奕翎大腿小女孩忽地哭得更响亮，缠住大腿的细小手臂越拢越紧，脸蛋几乎埋进了大腿。
“唔......嗯......韵桦......翎姐姐就在这里啊。”
被缠住的奕翎任由小女孩放声大哭，完全没介意小女孩把眼泪鼻涕全数抹在她的牛仔裤上，柔柔的嗓音透着无尽的宠溺与......微微的颤抖？
伤口被弄疼了也没关系么......？还真是令人意外的温柔大姐姐......
忆起刚下车时，这双马尾小女孩一见到她们便立马哭奔前来，一头栽在奕翎的大腿声泪俱下，向来敏锐的紫渊已在当时断定她俩关系匪浅。而此时此景更是说明了她俩之间有着宠溺与信任的关系。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疑团，仿佛雪球般越滚越大。
“赫警官，劳烦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处理好便回来。”
语毕，奕翎马上牵起小女孩的手往豪宅大门走去，留下尚未给予任何反应的紫渊独自在外。
这女人......
被‘遗弃’的紫渊别无选择之下只好在外等候，作为刑警所养成的习惯，她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不一会儿，她发现此豪宅墙上多处滋长霉菌与蔓藤攀缠，再加上庭院水池呈干枯状，花草树木也长得参差不齐，以这些情况来看这豪宅肯定常年失修更是缺乏打理，以致看起来阴森恐怖。若不是庭院有荡秋千溜滑梯的小孩们增添了些许生气，还真会令人误会这里是凶宅。
看着那群忘我嬉戏的小孩，紫渊不禁暗暗叹息。
大概......只有小孩才能如此无忧无虑吧......
仿佛受到嬉戏与欢乐所牵引，紫渊下意识朝小孩们迈开脚步，步入他们的欢乐小天地。当来到某处树荫下，她蓦然发现那里有两个约莫八、九岁的小朋友正仰望树上，似乎并未发现身后有人。
“怎么办......”
右边的小女孩声音听着有些哽咽，左边的小男孩则搔起后脑勺。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随着他们的视线望去，紫渊发现原来有颗小篮球卡在树丫上。蓦地，她摘下围巾也脱下外套，走上前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
“先替姐姐拿着。”
受惊的小女孩呆若木鸡地点了点头，接过摺好的外套并任由这左颊贴着纱布，因此看起来有点吓人的大姐姐把围巾拴在脖子。接着，这大姐姐把衬衫的两边袖子随意摺到手肘处，也不顾自己左臂有伤便顺着树身的结构攀爬起来。树下那两个小孩张着几乎能放进鸡蛋的嘴巴，就这样看着化身蜘蛛侠的大姐姐毫无困难地爬到卡着小篮球的树丫处。
“想不到赫警官左臂有伤也能爬得一手好树。”
忽然，从树下传来的嗓音让正要伸手拿过小篮球的姿势稍微顿了一下。
“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上什么。”
取下卡在树丫的小篮球，紫渊把球丢给欢喜得手舞足蹈的两个小孩，开始踩着上来的位置一鼓作气回到地上。道谢后的两个小孩兴高采烈地抱着小皮球离去，树荫下仅剩两道身影，原本交托与小女孩的外套与围巾不知何时已在奕翎手上。
“怎么那么好兴致帮小孩爬树取球？”
站在右侧的奕翎歪着头递过围巾和外套，笑得有些揶揄。丝毫不受其影响的紫渊默不作声地套好外套，才把围巾绕回脖子上。
“只是刚巧遇到，反正你丢下一句话就走掉了，我自然得逛逛来打发时间。”
大概是听出话中透着些许不满，蓄着夜色马尾的女子脸上浮现不妙之色。
“喔......那......那两个小孩还真幸运呢！”
拉好围巾尾端，紫渊略微抬起脸，刘海下的琥珀斜睨着故意不让眼神有接触的女子。
“作为花了办公时间送你来这里的司机，我想我有必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闻言，奕翎面露难色，垂下眼帘若有所思。默然半晌，黑瞳的焦点最终落在嬉戏的小孩上，唇缝缓缓溢出一句话。
“这里是......孤儿院......”
蓦地，紫渊发现那双澄净得略显空洞的黑曜石闪过一丝异样。
“......也是......我小时候的家。”
小孩的嬉戏声此起彼落，与树荫下愈发沉重的静默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两句简洁的回答，紫渊只猜中了第一句。她完全没料到奕翎竟然在彼此只有约莫一星期的交情下透露了隐私。
于心中泛起的讶然，究竟是因为此举动，抑或是因为隐私里的信息......
“他们玩得真开心。”
焦点还在小孩玩耍上的奕翎率先说话，嘴角勾勒着幸福的弧度，眼神也柔和了许多。顺着视线望过去的紫渊眉心微锁，深吸一口气。
“小孩的灵魂就像淤泥中的白莲，但又有多少人能保持赤子之心不受污染？”
明亮的黑眸蓦然暗淡，上扬的嘴角亦恢复了原有的水平直线。
“人心难测......”
艳阳西沉，微风乍起，她俩伫立树下久久未语，仿佛各有所思。不知过了多久，紫渊款步离开庭院，稍后跟随而上的奕翎与她一起回到车上，白色车子驶离了豪宅，在离开的泥路上卷起滚滚尘土。
“为什么没有追问下去？”
遥望车窗外的女子悠悠问着，开启了远灯的紫渊只是专注于眼前的道路。
“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不像某些人看别人的私人照片看得津津有味。”
尾音刚落，对着车窗外的视线猛地落在那张绝丽却毫无表情的侧脸，毫不掩藏其羞怒交加之色。
“那、那是你的钱包掉在地上！”
眼看那笨女人恢复张牙舞爪的个性，紫渊的唇角不禁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
这才是她所认识的‘非常特别新人’。
夕阳渐渐没入山间，火焰般的卷积云慢慢退成灰蓝色，醒目的红色车尾灯在杳无人烟的山林道路渐行渐远，朝着华灯初上的都市前进。
随着夜色转深，繁华的都市一如往常孕育着糜烂的夜生活，有人买醉寻乐，有人单纯想要满足色欲。尤其属上流社会寻欢作乐的一块小区域——醉凝坊。
于醉凝坊某间夜店的后巷，一个挺着肚腩，头顶已呈半秃的西装中年男正把一个酥胸半露，玫瑰色紧窄连身裙短到隐约能看见一点臀部的女人压在墙上，上下其手摸遍其火辣身材，满是唾沫的厚唇也忙着侵占女人的唇与脖子。
“你真是个让人爱不释手的婊子！”
中年男趁着换气期间，夹着粗重的呼吸在女人耳边低吼了这么一句话，已耐不住色欲的手掌顺着大腿滑入裙底，粗暴地探索着。
“嗯......哈......别这样......会让人看见的......”
不断扭动身体的女人嘴上说不要，脸上却是兴奋享受的模样，手指还解着系在中年男裤头上的腰带。
“哼！看见又怎样，谁要是敢阻碍本大爷的好事，我就——”
忽地，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左掌搭上中年男的右肩，把中年男硬生生地掰回身。他尚未看清眼前的画面，便已觉左脸颊挨了重重一击，整个人往右踉跄了几步。
“呜——”
然而中年男根本没时间回过神来，呜咽才刚脱口而出就已被一股力量贴着左颊，狠狠地把他的右侧脸推撞至墙上并压着，昏眩与剧痛使他几乎站不住脚。
“你......你是谁？！竟敢袭击本大爷！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软弱无力的叫嚣并没有起到效果，紧紧抓着左侧脸的宽掌反而提起中年男的脑袋再度往墙上撞击。中年男惨叫连连的同时，本能往后伸手想要阻止在背后袭击自己的人却不果。
“停、停下！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就是了！别再打了！”
太阳穴已淌血的中年男哭丧着脸求饶，混着哽咽的叫嚷听起来含糊不清。奇迹的是，当中年男说完这句话以后，钳住他脑袋的力量竟忽然消失无踪。
中年男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转过头的时候一定要认清袭击他的人，好让他日后能够十倍奉还。
但是——
他等不到那天。
就在与对方眼神对上的一刹那，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划过喉咙处的肌肤。
略低下头的中年男不禁感到疑惑，并且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当他摊开手掌时，染满整只手掌的正是因光线不足而呈暗红色的液体——血。
中年男的瞳孔倏地放大，然后立即缩小。恐惧使他想要高喊救命，溢满鲜血的喉咙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喝喝’声。
几秒后，中年男侧卧倒在地上，宛如一只遭人割喉放血的鸡只，瘫软的身体只能不断抽搐，生命随着从脖子缝口与嘴里流淌而出的鲜血慢慢流失。
直至心脏最后一次跳动，映入中年男眼帘的画面是一只离眼前很近的尖头皮鞋。
至于从一开始就被吓得跌坐在一旁的女人，大概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所以由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惊呼与叫喊。
当那双尖头皮鞋来到眼前，她才从惊呆中恢复意识，瞪着空洞的双目慢慢抬头。下一秒，女人的眼里再度浮现惊恐之色，夺眶而出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纷纷沿着脸颊滑下。
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瞳，完美地演绎了绝望。
夜里总是炫彩夺目的醉凝坊疯狂依旧，谁也没有擦觉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消失于昏暗的后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