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5-5-13 10:51 编辑
夏时令
久美子趴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沉沉睡去,或许是迷糊间听到邻桌两个女孩子的恋爱相谈,她梦到距今已经较为久远的记忆:自己、叶月、秀一、丽奈,四人被置于同一席,像被无形的不列颠王统率起来的圆桌骑士,可惜的是一点都不平等、也不团结,除了心焦就是心躁。
久美子不喜欢麻烦事,成为风暴中心让她感到莫名其妙,丽奈面无表情地观望全局——她最害怕她露出这样猜不透的面孔。
叶月喜欢秀一,秀一喜欢自己,意识到这样的情况发生时,久美子正在祭典上因为能和高坂丽奈同行而雀跃不已。
四人僵持在十字路口,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糟的吗。
正处于单箭头恋爱中的叶月对她大动肝火,久美子百口莫辩,她没法和她说清自己与秀一真的就只是单纯青梅竹马关系。连对方的家里都经常跑,却说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秀一责问她说自己到底哪一点不好。丽奈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回,只是将视线从这场风暴中别开。
——还好梦只是梦。
现实中发生状况是处于升学压力与恋爱狗血并存的高二暑假,每件事之间还隔了一点时间缓冲,好让久美子能不那么完满地处理。
对于上面的处理,她尽力和叶月解释:我和秀一什么事都没有,你喜欢的话就尽管去追好了。我不在意。
可能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惹恼了极力追求还是处处碰壁的叶月,她直到毕业前都在疏远久美子。
说话不经大脑过滤的个性又让她吃了鳖,可恋爱本来就是不平等的关系,你喜欢的人不一定喜欢你,他喜欢的人不一定是你。
久美子还没等这边消停下来喘口气,不久又迎来秀一的告白——到底该怎样才能向他说清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头好痛。
她努力了,然而结果还是很糟。
“我长得不好看?”
“不是。”
平心而论,秀一在男生中长得算是好看,个子也不矮。
“你还在记恨我初三时候说你‘丑女’啊?”
“怎么可能。”
她的确婆妈,似乎惹哭了高坂丽奈的那个疙瘩能怀揣整整一个暑假,但还不至于婆妈到这种地步。
“那是为什么?”
秀一的手掌锢住她的肩膀,她不想回答,但他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久美子无来由地恼火,然后头一昏,说:
”因为你的吹奏中没有能打动我的部分。“
”圆号是,长号也是。”
久美子清楚地看到秀一的面颊在抽搐,扣着肩膀的手在用力,被捏得好痛。他大约在竭尽全力不把拳头揍到她脸上。
‘你是不是在逗我’,她自行省略掉粗口部分。没错,这拒绝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扯淡极了,黄前久美子什么时候成了那么高尚的音乐天使了。
这理由是在骗鬼吗。
是的。
真相则隐隐约约,模模糊糊,高坂丽奈吹奏小号的身影在脑海一晃而过,高中的久美子对待学业和恋爱的态度都暧昧不清,直到成年才去慢慢思考。
总之,久美子在短短一个月间失去了两个友人。现在想来其实并没什么,也就丁点大的事而已。但当时却对她造成沉重打击,严重侵蚀生活,结果即是高考成绩不理想、乐器也放弃了,理由是看到承载了大家共同记忆的悠风号,会心情糟糕。
所以,这算什么?不止久美子,黄前全家都觉得荒唐。
谁知道呐。
反正它们就是发生了。
之后是三月。
那年的三月很冷,屋外飘着雪,久美子不想在家待着,那里有些啰嗦的老妈和啰嗦的姐姐,于是她收拾志愿填报表和笔去了学校。三年级的教室已经空无一人,二年级和一年级还在上课,她挎着包,小心翼翼不打扰正在授课的班级,在教学楼闲逛。她没想过要去的,只是不知不觉步伐最终还是驻足在吹奏部的音乐教室门前。
她反射性地去转了转门把手,按理说该是锁住的,令人意外的是,门并没有上锁,正当她疑惑时,里面传来熟悉的小号声。
每个人演奏乐器时的音色都是不同的,久美子的音感不算太好,假如一群人吹奏长号她不一定能分辨出秀一是不是在其中,但丽奈的演奏不知为何,她一定能认出来。
教室里的人发现她在门口,暂时停下吹奏。久美子也只好走进教室,放下包,搬了张没人用的桌椅,将志愿表和笔袋拿出放在桌上。
“我听说了,久美子你好像考的不太好。”
“啊……是啊。“
她拿起笔。
”你准备报考哪里?”
“国立音大。”
那是板上定钉的事情。
丽奈回完话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独奏。高坂丽奈身上似乎有种能隔绝外界干扰的能力,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仿若对所有事都不为所动,有时甚至给人造成一意孤行的刻板印象。
久美子写不出字。她抬起头,仰望挺直脊背、专注吹奏的她,空气中漂浮着金色尘埃,窗外混杂雪色的阳光照耀在C调小号上闪闪发亮。
炫目到她禁不住要闭起眼,心里像打翻调味瓶,五味杂陈。
憧憬、爱慕、嫉妒、愤怒。
积压了几个月的情绪在她停下吹奏的瞬间决堤般失控爆发。丽奈是风暴的中心之一,也是局外人,她也许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这场崩溃的四角关系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当时的久美子也说不出具体,只是觉得,这样若无其事的高坂丽奈,实在是太狡猾了。
纸笔连同她手中的金管一块自由落体,坠落到地面发出刺耳噪音,教室中的空气时停般凝滞,丽奈无言地直视她,久美子眼前发黑,她意识到自己可能马上就要失去第三个朋友。
没人说话。
良久,丽奈不再看她,走去拾起那张空白的志愿表和黑色水笔,放回桌上,拉开椅子坐下,空留那把她心爱的小号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你还想继续学习乐器吗?”,她问。
久美子摇摇头。
“那Pass音乐院校……有想去的学校么?”
“…我不知道。”
“那,你喜欢西点吧?烹饪学校怎么样?”
她几乎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选择,丽奈提醒了才想起来。况且,烹饪学校要求的文化分数也相对比较低。
可是……
“不会奇怪吗?女孩子去什么烹饪学校。”
"嘛……"
她将笔尾抵着嘴唇。
“我听绿说,明日香前辈好像说过你长了张看起来就会去吹悠风号的脸。”
“呃。”
“在我看来的话,这张脸配上西点师制服的话可能也挺搭的。”
“会吗?…”
“会吧。”
那我写了。
好。
她拿出手机,一边查阅,边沙沙代久美子写起志愿。这种东西该是自己来写吧——虽然如此想,久美子却没阻止丽奈的代笔,她慢慢挪到被冷落的小号旁拾起它,乐器是娇贵的艺术品,可能摔坏了。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突然向你发火。
你不是一直这样说话不过脑。
不生气吗?
生气。有点。
小号……很抱歉,我会赔的,新的可能也不如这把顺手——
不,没关系。
“久…”
……
“久美子?”
嗯?……啊。
她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朝四周张望。黑暗中飘散着霓虹灯光,原来自己在做梦,梦了两个串在一块的事。她一哆嗦,想起来自己在酒吧,冷气开的很低。
久美子坐起身,肩上有什么东西掉了,她慌忙抓住——睡着的时候有人给她披了件外套。
高坂丽奈坐在自己对面,吸着高脚杯中的饮料,刘海被汗水濡湿黏在前额。
“你还真是安心呐,在这里睡觉钱包会被偷哦。”
"诶!?…"
久美子赶紧摸了下口袋,手机,在。又翻了下提包,钱包,在。
松了口气。
丽奈的乐器盒静静摆在大理石桌上,上大学后她又重新买了把小号,不过和现在这个也不是一把,这把是富鲁格号。
久美子已有两年没有碰过乐器,原以为自己可能再也不会碰,此时却有种想再次拿起来吹吹看的冲动。
她打开盒子。
银色的富鲁格号,与冬末时候残留在记忆中的那把小号一样优雅美丽。
“怎么了?”
“没什么…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附11楼Nigra同学的P图2333……笑果拔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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