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莫德雷德。

或許你不會想聽，但是我想要說說我的故事。

十六年前的某一天，我誕生在潘德拉剛家宅中。

我不會說我的出生是被眾人祝福，但是也是相當程度的受到了關注。

我的母親是當代家主阿爾托莉亞‧潘德拉剛，而我的父親是凱，我母親的義兄。

我是潘德拉剛這條悠久的血脈中，最末端的嫡系繼承者。

也就是說，在我長大之後，我會背負著一整個家族的傳統以及名聲。

我母親，阿爾托莉亞她曾被看作為這家族的最後一人，所以我的出生讓許多人都驚訝不已。

畢竟，她並沒有跟我的父親結婚，也沒有要結婚的意思。

我母親是我國著名將領的獨生女，在軍中也有相當的地位以及身份，在生下我之後，她就退出前線，沒有再上過戰場。

很多人對此感到婉惜，畢竟她不是一般人的驍勇善戰，也有著身為軍人重要的直覺。

但是對我來說，她上不上戰場，作戰是否強人一等，我都不是很在意。

一直到現在，我所想要的，就只有她能夠好好的看著我罷了。

但是在我十六年，身為她女兒的人生之中，與她的回憶，真的是少到不值得一提。

我所擁有最早的並且是跟我母親有關係的記憶，大概是我兩歲的時候。

那時候我以我最快的速度奔向她，然後撲到她身上希望她抱我。

雖然她把我抱起來了，但是卻只是為了將我轉交到我父親手上照顧。

我還記得，她那時候臉上那說不出是討厭還是害怕的表情。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記得這種事情，但是現在一回想，我記得的就只有她那時的臉。

那時候我當然是說不出那是什麼情緒的，但是現在想起來，那應該是厭煩以及恐懼的集合體。

我不覺得一般的母親會對自己的親生小孩露出那樣的表情。

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學著多親近父親，不要去招惹母親。

我父親很疼愛我，現在追究起來，他應該從頭到尾都是那個在照顧我的人吧。

我很難想像父親和母親是兄妹，畢竟他們一點也不相似。

在我的印象之中，母親一直都是有些冷漠而穩重的人。

雖然沒有像父親那樣的照顧我，但是在重要的時候，總是會站出來擋在我前面的人。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跑到了外頭的森林裡去玩結果迷路了，最後還是母親她將我找回來的。

將我背在那對我來說太過寬廣的背上，她小跑步著，在黑暗中前進，絲毫沒有遲疑。

但是，除了那些少數的時刻之外，母親總是在我能夠觸及的範圍之外。

父親幾乎就是與母親相反的存在。

父親總是在我哭的時候讓我開心起來，陪著我出去玩體驗新的事情，給我說床邊故事。

他是打從心底的在乎我擔心我，會教導我很多事情，帶著我度過童年。

這樣看起來，我父親和母親的分工似乎跟一般家庭是完全倒過來的。

而我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才明白為什麼是這樣。

畢竟，她從來就沒有愛過我，這個與她極其相似的女兒。

她沒有愛過我父親，或者是任何的男性。

現在想起來，她在我面前展現過，最接近愛的情感，大概是給了那個女人吧。

那個曾經短暫出現在我人生之中的女人…

將我母親從我身邊永遠帶走的傢伙。

***

在我十歲左右的時候，父親說家裡會有一個姐姐過來跟我們一起住。

雖然她並不會停留太久，但是還是，會有一個人來到家裡。

比我大了不少，但是都還算是孩子，希望我能夠乖乖的，不要惹事的跟她好好相處。

人生中第一次擁有玩伴這件事，真的讓我異常的興奮。

家裡一直都很安靜，並沒有什麼客人，所以聽見有人要來的時候，我很開心。

那時候的家裡就只有我們三個人，雖然有時候會有叔叔們來家裡，但是所有人都很嚴肅，完全不會注意我，就連正眼對視都沒有。

晨訓之後是家教的時間，中午吃過飯之後有一段休息時間，然後是更多的課程。

父親雖然很忙，但是每天還是會抽時間陪著我玩，問問我今天做了什麼事情。

十歲的時候，我與母親唯一的接觸是早晨的訓練。

身為往後的繼承人，我是被身為一家之主的母親嚴格的親自指導的。

我說的嚴格，是真的很嚴格。

母親說她曾經有過不少指導老師，所以我們家的劍術比其他的要繁雜。

從東洋派系的打坐練氣一直到傳統的刺擊步伐，從小就被要求要練得得心應手。

但是我總是會忍不住的順著心思直接打出粗暴的招式，也因此總是被罵。

劍法這種東西，自由一點的話在戰鬥中不是比較有優勢嗎?

有一次不小心將這樣的想法說了出來，結果就被罰跪罰了一整天，隔天完全無法走路。

我知道母親的劍技並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但是要我學，卻是那麼的困難。

就算母親再怎麼嚴苛再怎麼要求，那也是我們一天之中唯一有意義的相處時間。

現在想起來，我最喜歡的大概是看著母親的演示，看著她全神貫注的模樣。

那時候的我，還是很喜歡母親，想要討她歡心的。

我還記得那時候聽見有人要過來之後，我就不停的想著那姐姐會是什麼樣子，什麼樣的人，到時候要跟她一起玩些什麼。

因為她即將到來，家裡的氣氛也不太一樣了。

到處都有人在打掃很整理，來家裡找父母親的，那些穿著藍藍的衣服的人也比之前要多了。

還記得那時候我想著，原來有客人來的時候是這樣的感覺嗎?

夜裡睡不安穩，白天也感覺到焦躁不安，不停的期待著。

我會忍不住的一再確認日期，然後父親就會跟我說還有幾天，要我再等一下。

就連母親在每一天晨練之後的短短時間內，也變得會回答平時會完全視若無睹的問題。

『媽媽，妳期待客人過來嗎?』

『…算是吧。』

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她這短短的答案讓我更加的期待了。

而愛麗絲菲爾也的確沒有讓我失望。

她來到家裡的那一天，我難得的配合父親穿上了他希望我穿的禮服。

母親沒有穿過裙子，但是父親一直都很鼓勵我穿比較女生的衣服。

那時候那一件小小的禮服，依舊是我記憶中，我穿過最華麗最花俏的東西。

父母親一早進出門去接她了，而我就待在家裡，乖乖的等待著他們的出現。

我還能感覺到，聽見車子在門口停下的聲音的時候，那心跳幾乎都要跟著停止的感覺。

挽著她的手，母親帶著愛麗絲菲爾進入了家門，身後跟著成千上萬不認識的人。

她們在我前面停了下來，而感覺像是人生中第一次，母親將她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她從來沒有這樣，我甚至不記得她有沒有抱過我。

『這是我女兒莫德雷德，妳接下來應該會很常看見她。莫德雷德，跟愛麗絲菲爾公主問好。』

我不記得我當初我說了什麼，但是愛麗絲菲爾對我笑了。

『妳好啊，妳很有禮貌呢。』

她摸摸我的頭，讓我只能低下頭來沒辦法去看她的臉。

十八歲的愛麗絲菲爾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成熟了很多，太多了。

與她那樣美麗而端莊的模樣比起來，我什麼都不是。

我忽然的感覺渺小。

感覺母親的手放開了，然後她就又站回愛麗絲菲爾的身邊。

不想要她放開，想要再多感覺一下，難得母親願意站在我身邊…

『我帶公主去熟悉環境，妳暫時沒有事了。』

聽見了她的話，我忍不住的就又開了口。

『我也要去!我也要陪公主去逛!』

原本，我是想著由我來帶她走，給她介紹家裡的。

就算是母親，也不能就這樣輕描淡寫的搶走這一個機會…缺玩伴的人又不是她。

但是母親似乎沒有要理睬我的意思，她只是拍拍我的肩膀，然後就要帶著愛麗絲菲爾離開了。

走之前，愛麗絲菲爾多停了一下，對我笑了一下。

蹲下來在我的臉上留下一個吻，她忽然湊進的臉讓我忍不住想要退後。

『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不用急沒關係喔。』

那時候的我分不出安撫以及承諾之間的差別。

所以當愛麗絲菲爾這樣說的時候，我真的相信了她。

站在原地，我看著她們兩個人肩並著肩離開了大廳，往花園的方向走去。

我看見了母親冷漠的眼睛，在愛麗絲菲爾問她話的時候變成溫和。

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我確定了一件事情。

對母親來說，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女子比我還要更重要。

***

那天晚上，我睡不著。

愛麗絲菲爾沒有下來吃晚餐，母親也一個字都沒有說，吃完飯之後就回書房了。

書房是家裡唯一的禁地，除了父親之外，沒有人有膽子闖進去。

我有在母親的陪伴下進去過一次，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當我和父親詢問愛麗絲菲爾的情況的時候，他只是說愛麗絲菲爾很累，需要點時間休息。

說的也是，她畢竟是一路從北邊幾百里之外過來的，大概需要好好睡一下吧?

要講話聊天甚至是玩的話，都能夠等到明天。

但是單單是這樣，沒辦法讓我心甘情願的結束這一天。

所以在父親跟我道過晚安，替我關了燈之後，我偷偷的溜出自己的房間，去敲母親書房的門。

在聽到『請進』之後就小心的開門，我有些緊張的進入房間。

『凱、我已經說我會去看看了，你又有什麼事?』

還沒有抬頭就開口，母親的語調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我只能愣著等待她抬頭，然後意識到進來的人不是父親。

『莫德雷德，妳不是應該睡覺嗎?』

『我睡不著…妳可以陪我嗎?』

人生中的第一次，我對母親說謊了。

接受著凌厲的眼神的洗禮，我沒辦法看著她的眼睛，只能把玩著睡衣的下擺。

『妳已經十歲了，這樣的事情應該可以自己處理吧?』

『但是我想要妳陪我…』

不想要被母親就這樣推開，我感覺光是說出一句話都花掉不少力氣。

『莫德雷德，妳知道我很忙，不要那麼任性，去睡吧。』

我沒有離開，我就是一直站在那裡，等著她妥協。

要比耐力的話，我不會輸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母親終於嘆了口氣，然後起了身。

『我希望妳知道，這只是在增添我的麻煩。』

我不在乎，我只希望母親能夠陪陪我。

而她現在願意為了我妥協，光是這一點就夠我高興一陣子了。

跟著她的腳步，我們回到了我的房間。

率先在床上躺下，當母親掀開被子在我身邊躺下的時候，我覺得心跳快得難以呼吸。

『快點睡吧，明天訓練不准遲到。』

母親的身上有一種淡淡的味道，讓我想起外頭的雪。

背對著我，她的背脊給人一種無法接近的感覺。

抓著被子的一角，一片黑暗之中，能夠隱約聽見她規律的呼吸。

有她在身邊，我心口有種脹脹的感覺。

不知道哪裡來著勇氣，我靠得更近一些，直到我貼上了母親的背。

像是沒有感覺到我的動靜一般，她完全沒有移動，就連呼吸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我窩在她的身邊，盡量的靠近，然後閉上眼睛。

我知道母親不可能一直待到早上，我也知道她會這樣做並不是因為她在乎我。

但是閉上眼睛的時候，我無法不去作夢。

如果母親能夠像父親那樣的抱抱我就好了，如果她能夠對我笑就好了。

如果她能夠再多看著我一些就好了。

***

愛麗絲菲爾大概是任何人腦中都會存在的，理想的女性的模樣。

溫柔文雅，舉止之間都充滿了氣質，就像是禮節這東西從出生起就在她血管裡流動一樣的自然。

跟我這樣被逼出來的冒牌貨不同，貨真價實的大小姐。

同樣是身為顯赫家族的女兒，我和她也真的是完全不同。

在她來到這裡的隔天，吃早餐的時候，她就說出來了。

『妳和阿爾托莉亞很像呢。』

是的，我和母親幾乎是如出一轍，雙胞胎一樣的相像。

但我只是個母親的劣質分身；與她長得相似，能力卻完全比不上，不管是哪個方面。

而愛麗絲菲爾似乎對於我與母親面容之間的相似度感到驚訝和感興趣。

雖然兩個人的年紀差了不少，她並不介意陪我玩，到外頭白雪靄靄的花園逛逛。

她也會陪我在寬闊的大廳裡頭玩我自己想的遊戲，輸掉的時候也沒有生氣。

可是聽見她用母親的名字叫她的時候，我有一種莫名的排斥感。

這個人為什麼可以用名字稱呼母親，而我就不行?

看在她願意和我一同排解無聊的份上，我並沒有去計較太多。

去花園散步的時候，我問了她很多關於在來到這裡之前的生活，她也都會跟我說。

對於一直都住在這間房子裡面的我來說，那些點點滴滴都是那麼的新奇。

在知道她跟我一樣，一輩子都被困在出生的地方的時候，我忽然有一種同病相憐的團結感。

我們都被母親冷落了。

在她到來之後，母親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應該說，她將自己關起來的時間比平時要更長了。

愛麗絲菲爾說母親的工作就是保護她，而母親現在顯然是沒有在做這些事。

大概是因為有其他人也想做這份工作吧?

家裡多了很多穿著藍色制服的軍人，父親說他們是為了保護愛麗絲菲爾而來的。

母親似乎非常的討厭他們，比討厭我還要更加討厭。

可是現在家裡有了階級在我之下的人這件事，讓我感覺稍微的好了一些。

要我畫一個金字塔的話，母親會在最上面，父親在中間，我和愛麗絲菲爾在下面一點的地方，那些站崗的傢伙就會是被踩在最下面。

剛來的時候她就說了，她只會在這裡待一下，然後就會離開這個地方。

如果母親不想保護愛麗絲菲爾，又不喜歡其他來保護她的人的話，那就由我來吧。

很快的，她會跟王子結婚，然後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

這短暫的時間內，讓我來保護她，應該可以吧?

愛麗絲菲爾應該也不會有意見的。

就在我開始相信這樣的說法的時候，母親又有動作了。

某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愛麗絲菲爾和我母親都不在家裡。

還沒有刷牙或洗臉，我就去問了父親到底是怎麼了。

而我父親只是說，她們出去了。

但是我知道有哪裡不對，有哪裡讓我不喜歡。

當愛麗絲菲爾臉上帶著笑容的回來，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交給母親的時候，那種不適感變得真實。

***

愛麗絲菲爾離家出走了。

是我發現的，在我打算要去找她玩的時候，我發現她沒有在房間裡。

我慌了，告訴了附近那些被我當成是擺設的傢伙，然後他們就開始了搜索…

以上，都是當時我向母親和其他大人撒的謊。

我幫助了愛麗絲菲爾逃家。

愛麗絲菲爾和母親出去的那一天晚上，愛麗絲菲爾好像很不開心。

跟母親起了口角，早上時那種讓我看了不太舒服的笑容變成了一種難解的焦慮。

看見我進來的時候，她嘆了口氣。

『莫德雷德，妳母親有在乎過任何人嗎?』

就算這個答案我早就像是烙在心上一樣的清楚明瞭，我還是花了點時間才說出來。

『沒有，她一直就是那樣子。』

她一直都是那樣，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在意。

她想要的就只有將自己關起來而已。

現在想想，那時的母親的確是連自己的心也關起來了。

聽到我這樣說，愛麗絲菲爾嘆了口氣。

『莫德雷德，可以過來一下嗎?』

照著她的話走到她的身邊，然後就被她溫柔的抱在懷裡。

『那、那個、愛麗絲菲爾…』

忽然的靠近讓我感覺很不自在，就算是父親也不會這樣抱我。

將我摟住，只比我大了八歲的愛麗絲菲爾像個真正的母親一樣的摟著我。

『真是辛苦妳了，有這樣一個媽媽。』

想要告訴她這沒有什麼，但是被她抱著，感覺她親吻我的額頭，我選擇不去開口。

那一剎那間，我意識到她比母親還要更像一名母親。

她很溫暖，她擁有能夠讓人安心的笑顏，她願意陪我玩，聽我說話。

我冀望母親能夠給予我的東西，她全部都有。

在我有機會脫身之前，我就感覺自己開始依戀起這樣的擁抱。

母親永遠都不會像這樣抱我的。

抓著她的衣服，我將她抱得更緊一些，害怕她會忽然的放開。

『她大概沒有這樣抱過妳吧?一次都沒有?』

耳邊能夠聽見愛麗絲菲爾的呢喃，我卻什麼都沒有說，而是繼續抱著她。

柔軟的身軀，還有一些屬於女性的芳香。

不管是哪一方面，都和母親的的感覺很不一樣。

而我知道，我其實更希望有像愛麗絲菲爾這樣的母親。

『真是不敢相信…這種人為什麼會存在啊…』

但是就算我怎麼想，愛麗絲菲爾都無法成為我的母親的…就算我怎麼想。

她沒有辦法代替母親，就算她擁有所有我希望母親能給我的愛。

她們很不同，但是不管是哪一個，我都想要。

又嘆了一口氣，愛麗絲菲爾看著我的雙眼裡頭充滿了怨憤和悲傷。

不知道為什麼，愛麗絲菲爾因為母親而痛苦的模樣，讓我沒有辦法承受。

母親沒有資格讓這樣的人受苦，她不可以這樣。

愛麗絲菲爾願意給才剛認識幾天的我這十年來都沒有體會過的溫暖，而母親卻還是在傷害她，傷害大家。

她沒有資格這樣做。

有了這樣的體會，我忽然的開始全身發抖。

『莫德雷德，怎麼了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有可能是因為…我在緊張吧。

要說出來才行，就算說出來的後果難以設想。

『愛麗絲菲爾，討厭我母親嗎?』

『咦?』

在想清楚之前，就說出來了。

『討厭對吧?想要報復她對吧?想要讓她知道，她根本什麼都不懂…不對嗎?』

很危險的，像這樣將心裡的話說給別人聽，非常的危險。

但是這或許是第一次，有人想要聽我說話，有人願意認同我的話。

『…嗯。』

那就，逃跑吧，逃離她的控制。

我知道一條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的路線。

就這樣，愛麗絲菲爾順利的逃走了，而我也算準時間，讓其他人發現她的消失。

母親和父親以最快的速度開始了調度和搜查，家裡混亂了起來。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也因為這樣，我才能夠在重重包圍之下，來到父母親的身邊。

『你這混帳!看守到底是怎麼做的啊!』

看著父親將剛剛跟我說話了的人摔在地板上，用從來沒有對我用過的語氣吼著。

『凱，夠了…莫德雷德在看。』

母親原本還在不知道想著什麼而出神，忽然抬頭看見我之後便出聲要父親停下來。

拳頭停在半空中，父親停下了動作，看見我就站在旁邊之後，兇惡的臉馬上就垮掉了。

『小莫…』

『愛麗絲菲爾在哪裡?』

雖然我比這房子裡的任何人都清楚她在哪，我卻還是開口了。

『我們還不知道，大家都在盡全力尋找。』

我知道他們盡了全力，但是妳呢?妳又做了什麼?

對於愛麗絲菲爾的感受，對於我的感受，妳又在乎多少?

就算愛麗絲菲爾死在外面，妳也不會有罪惡感吧?

從她跟我一樣的眼眸之中，我看不見答案。

『全部都是妳的錯…』

我沒有去回應父親的呼喚，而是面對著以清冷的眼光看著我的母親。

不是對著父親，而是對著母親說的。

沒有反應，她聽見我這樣說的時候，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原本還沒有打算要說的，看見她的臉，我就覺得沒辦法繼續忍下去了。

『是妳逼愛麗絲菲爾逃家的啊!就是因為妳不管對誰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所以才會害她受不了而跑掉的不是嗎!全部都是妳的錯!』

是啊，全部都是母親的錯。

我所承受的一切，愛麗絲菲爾所承受的一切，全部都是因為母親而造成的。

要不是因為她，我們也不會…

站起身來，母親以穩定的步伐走到了我的面前。

然後，狠狠的甩了我一個巴掌。

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就感覺到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

捂著被打的地方，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就算一直以來母親都對我很冷漠，但是她也從來沒有打過我…這還是第一次。

驚嚇、震撼、惶恐、不解…我只能呆呆的看著母親。

父親還沒有來得及干涉，母親就又開口了。

『不要對妳母親這樣說話。』

到了這種時候，還在介意禮節這類的事情嗎?

正想要開口的時候，感覺母親就將她的手放在我的頭上。

『我知道是我逼愛麗絲菲爾離開的，我知道…不需要妳說。』

輕輕的，有些生疏的揉了兩下，然後就移開了。

『所以，我會負責把她找回來。』

命令著父親處理剩下來的東西，母親抓起掛在椅子上的外套，然後就大步離開房間。

臉上還因為剛剛的耳光而有些辣辣的，但是頭頂上被觸摸的地方，溫度卻又更高了一些。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只是因為一點點的溫柔，一直以來的怒氣就能夠被平息?

被打了，被罵了，被小看了，但是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母親摸了我的頭，給了我她的承諾。

當父親將我攬進懷裡抱緊的時候，我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