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onion 于 2015-7-24 00:28 编辑
转眼雄鸡唱啼,旭日东升,半边天遍布红霞,景色瑰丽无边。朝阳下,年轻的将士威武昂扬,整装待发。殷语默披挂整齐登上主船船头,站到莫汗身旁,举目远眺。“公主在看什么?”莫汗跟着朝外头望去,但见宫殿巍峨,错落有致,官道纵横,接连民居无数,一片繁华气象。“看一眼故土罢了。”殷语默淡淡道,自怀中取出副黝黑面具戴上,与身上的银盔银甲形成极大反差。莫汗一愣,无限惋惜道:“公主何必带它?”“你需要的是冲锋陷阵的将士,不是公主!”殷语默冷冷道,接着又问:“汗王,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先收拢旧部!” 数日过后。殷离眯起丹凤眼细细品尝着含在嘴里的半口雨前龙井,甘香鲜浓,回味无穷。手边放着个细长锦盒,盒子里的绢布被摊平放在桌面,写着寥寥数字:“启,岁二五,轻功卓著,钟情上官钰,妒心极重,慎之。”殷离用两根手指夹起绢布,轻轻甩到壁炉上头,任其烧成一滩灰烬。“这便是皇姐最后留给我的礼物?”殷离侧着身子,懒洋洋倚在太师椅上,一双凤目冷冷扫过垂手站在对面的男人。男人长得长眉细眼,四四方方一张国字脸,唇上微须,儒美俊雅。此刻他明显听出了殷离语气中的不善,于是笑道:“江郎不过是听令行事,其他的不曾多问。”殷离哼了哼,毫不掩饰地讥讽道:“江郎才尽,这名取得可真好,不会是假的吧?”“公主说笑了。”江郎微微躬身,不与争辩。莫看他如此恭顺谦和,身份却非比寻常,在殷语默之前曾执掌儒门十年,当初曾连诛四位顶尖墨者,威名极盛一时。“皇姐身边,可曾安插有儒将?”殷离又问。墨府之墨者,儒门之儒将,便是朝野上下谈虎色变的两大煞星。江郎点头。“是母后的意思?”殷离皱眉,想到明昭太后居然连殷语默都信不过,心中便堵得慌。谁知那江郎却道:“是公主殿下自行请示的太后,坚持要带。”虽说如今儒门已交托殷离,可殷语默恩威仍在,提及她时,江郎语气中依旧带有两分谨慎。“哦?是谁?”殷离来了兴趣,坐直身子。江郎心中暗叹,如实作答:“苍翎。”殷离想了片刻,冷冷哼了哼,不耐烦地挥手道:“行了,没你的事了。”待人走远过后,这才慢吞吞地换了身衣裳,朝凤元宫走去。 上官钰正坐在房内绣着松鹤祝寿图,冷不防殷离一个箭步跨了进来。“有事?”上官钰头也不抬,专心刺绣。殷离走近两步,对着绢布啧啧称奇,不住夸赞,右手同时慢慢抚过上官钰肩膀,倾身低头,鼻尖几乎挨到了鼻尖,轻声道:“上官姐姐,再陪我做一出戏如何?”既然那个叫做启的刺客钟情上官钰,那便来个引蛇出洞好了。“怎么?”上官钰不解,对于殷离的亲热举动,她一点也不陌生,只是奇怪为何会突然这样说。殷离拉起上官钰,贴着她耳根道:“兴许那刺客就在附近,我需要你帮我引他出来。”彼此捅破身份过后,很多事情都变得简单而直接,更何况,如今殷离乃是名正言顺的主子,发号施令亦无不可。“我?”上官钰愈发奇怪。殷离笑笑,揶揄道:“他看上你了,所以只有你能引他出来。”上官钰哭笑不得,明明是对殷离下的死手,怎就牵扯到自己头上来了?那殷离又道:“这些天我独来独往,走的亦非大道,那刺客倒沉得住气,一直不曾现身,所以,还得我们一同去引他出来才行。”提到“我们”两个字时,几乎是咬着牙说的。除了殷语默留下的信息,她更笃信自己当天看到的一切。若非妒火中烧,那一击怎能如此决绝,还有最后回望的一眼,好深的怨气、好重的杀气!绝对错不了! 很快,殷离成了凤元宫的常客。换上男子装束的她,虽说一眼便能看穿是女子,然而一路走来,依旧引得无数少女频频驻足,不断回首。至于上官钰,每逢出门,穿着打扮亦十分地光鲜亮堂,两人衬做一处,真真可谓相得益彰、赏心悦目。偶尔牵一下手,又或咬一下耳朵说几句悄悄话,更是加倍流露出暧昧丝丝、丝丝暧昧,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启也不例外。看着那个春风得意的绝美女子,他再次用力握紧了双拳,臂上立刻勒出两道鲜红血痕。上官钰每为她绽放一次笑容,他的心便疼一次,好生难受。还是尽快了结的好!启默默想着,旋即付诸行动。在一个阳光潋滟的午后,寒潭边上的凉亭里。这儿着实是个踏青的好去处,登高远望,风景独好。上官钰扭了脚,没有一同上来,于是殷离便落了单,三个月以来的首次落单。启认为这是个绝佳机会。曾经有很多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出于谨慎,他一直隐忍着没有出手,如今总算又等到了。潜行、靠近、出击!本以为万无一失,孰料迎接自己的竟是天罗地网。未等出手,已被江郎的暗器所阻,返身欲走,上官钰持剑杀来,而暗处,尚有殷离在等着,只一剑,便狠狠刺穿了自己小腹,出手极快!启捂着伤口跪倒地上,把腰弯得很深很深,意欲趁殷离靠近之际突然发难,玉石俱焚!可惜尚未发力,背后一痛,已被人点了麻穴,再也动弹不得。怎就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墨者,跟自己一样精通各种杀人手段的墨者,不,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启好生失落,却又愤恨不甘,就在这时,头皮一紧,已被人扯着头发拉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殷离。“你跟着我也真够久的。”殷离看着启,这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长相,看过便忘,很难记住,分外契合他暗杀者的身份。殷离扭头转向身旁的上官钰,问:“你认识他吗?”上官钰摇头,一面之缘,算不上认识。启心头一沉,脸上爬过苦闷神色。“你觉得,杀了我以后,就能得到上官?”殷离继续问道,等了片刻,不见他吭声,就自顾自道:“说你天真好呢?还是说愚蠢的好?凭什么认为上官会跟你走?”启肩头一颤,霎时宛若五雷轰顶。怎就忘了呢?自己和上官钰,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下等墨者!凭什么?凭自己的一厢情愿么?启的心跳得很用力很用力,仿佛快要破膛而出,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昂起头,望向上官钰的眼中充满了矛盾,矛盾得无以复加,可还是幽幽开了口,满怀忐忑:“你,可愿走?”“不愿。”上官钰的声音清清楚楚地飘了过来,将启仅剩的一丝憧憬击得粉碎。他痛苦地垂下脑袋,短暂沉默过后,说不清是恨是怒还是疯魔成狂,竟猛然冲着殷离大声吼道:“定是你挟持于她,她才会这般言听计从!”听说,儒门有种奇药,名曰“蚀心丹”,乃天下剧毒,服下后固然功力大增,然而每隔半年须得吃下一剂解药,否则将爆体而亡,死得极其痛苦。启越想越觉得这样的猜测是对的,双目渐渐恼怒而充血发红,胸中却似放下肩头重担一般涌起不可思议的轻松感觉,仿佛这样就真个占了理,就真个可以驱散所有的不安。殷离不屑地哼了哼,诡异一笑,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事情,从怀里摸出个锦囊,倒出金灿灿一粒药丸,放在手心托到启跟前,戏谑般道:“你猜这是解药还是毒药?若上官吃下,结果会怎样?”若是解药,也就暂时缓解了上官钰的蚀心之毒,不过这解药本身亦是剧毒之物,万一上官钰从未服过蚀心丹又或未到服食解药之期,便将七窍流血而亡。然而,如果真是蚀心丹,岂非更是把上官钰往绝路上推?究竟是哪一种?启冷汗涔涔,脑中一片空白。而那边,殷离已将药丸送到上官钰嘴旁,道:“吃了它。”没有丝毫犹豫,上官钰拿起药丸,脖子一仰,就这么吞了下去。站在远处的江郎一惊,不由得变了脸色。启目瞪口呆,无力感带着虚弱疯狂涌进四肢百骸,腹部的疼痛越来越明显,仿佛要将整个人生生撕裂开去。自己终究还是害了她么?所有信念于瞬息间无声崩溃,启懊恼地低了头,跟着猛然一张嘴,就要咬牙自尽!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突然用力扣住他下巴,将下颚骨掰得脱了臼,再也无法使上丁点力气。出手的是殷离。“我准你死了么?”殷离拍了拍启的脸,冷笑,若真要杀他,又何必费这许多功夫。这时,一旁上官钰缓缓蹲下,深深望进启的眼里,带了怜悯:“你若不再寻死,我便替你接上。”启定定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女子,愣怔失神,隔了许久,才木然点头。“你现在弄清楚了吧,如果我死了,上官也活不了。”殷离把玩着手上空空如也的锦囊,戏弄着启:“也许哪天我心情好了,就把上官赏了你也说不定。”殷离发出如银铃般的笑声,猛然将银剑抽回,狠狠一脚将人踹开。撑起残破身躯,启又看了上官钰一眼,那张素雅的脸上依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他摇摇头,笑了,自嘲,同时轻声念道:“好自为之。”看他失望离去,殷离笑笑,转眼望向默不作声上官钰,不禁有些奇怪:“你怎也不问吃下去的是什么?”上官钰回过头来,反问:“自从离开墨府,我的命便是你的,那药丸是什么,很重要么?”殷离一愣,继而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不再多言。江郎望着并肩而站的两个妩媚身影,忍不住皱起了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