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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素霙妃在心中慨然嘆道。她喜歡撫弄琴弦，更愛彈奏她的身體。雨兒在情慾中隱忍的輕呼低鳴乃為百聽不厭的天籟之音，此曲僅為她一人獨享，也只有她二人才能譜出如此扣人心弦的音調。儘管雨兒從不碰她，抱得美人酣暢入夢亦是樂事一件。

是誰說過春宵一刻值千金？萬貫家財也買不起一個人的真心，金山銀山更不可能交換與情人綢繆、靈肉結合的歡愉。流連青樓的公子哥們往往迷失在肉慾橫流中毫不自知，永遠都在追求下一個面貌更為姣好的女子，殊不知唯有真愛的肉體糾纏才是最為銷魂蝕骨的感受，

一聲尖銳叫喊自丫鬟口中逸出，她如常癱倒在素霙妃懷中，與往常不同的是，她的手臂緊抓著對方不放。「雨兒，怎麼了？」溫柔輕飄的詰問如羽毛飄落心上，撓得丫鬟情念再起。「沒有…明天姑爺就會回來，我們就不能…不能…」說到最後，雨兒的臉幾乎燙得快燒起來了。「原來如此，雨兒喜歡像這樣跟妾身在一起……那麼再來一次好了……」素霙妃邊說邊揉弄著雨兒嬌小可愛的胸脯。聞言，丫鬟沉默不答，閉上眼睛，鬆開自己的手臂，等待著戀人的下一波攻勢。俄頃，她感覺到素霙妃的柔荑再度掀起滿城風雨，而她再度迷失於情海熱浪中……

***

是夜月白風清，酒餚俱備，賓主酌酒取樂，信口閒聊。身為蕭府的媳婦，素霙妃自然免不了要出席蕭家與生意人往來的聚會。素霙妃不喜熱鬧，但頂著二少奶奶的頭銜自當無法推辭此責任，她擺出禮貌性的笑容坐在丈夫身旁應付一群表面文質彬彬，骨子裡暗藏心機的偽君子。有好事者率先發言：「今日受邀來此，是趙某榮幸。沒想到二少奶奶竟是這般賢淑美麗，蕭二公子實在是祖上積德啊！只是蕭二公子也太不惜福了，新婚燕爾不多陪陪夫人卻三天兩頭往外跑，跟我們這群粗人廝混，真是辜負了二少奶奶的大好青春！想必蕭夫人一定很想抱孫子……」這番話不僅讓有名無實的新婚夫婦尷尬，也害段錦玉差點臉色發青，幸好她早已習慣商人的口不擇言，仍舊保持著禮貌性的微笑。

素霙妃勉強維持鎮定，一旁的蕭甫仁察覺到妻子正在微微顫抖。有哪個女人聽到此種輕浮的調侃還不生氣的？即便像素霙妃這種家教良好的千金小姐，此刻應該也很想拿椅子砸爛趙公子的腦袋。蕭甫仁不慌不忙地拿起酒杯向趙公子說道：「承蒙趙公子賞光讓蕭府添色不少。吾輩皆為商人，與其談論家務事，不如來談談生意會更有意思。再說娘子生性內向，不習慣此種戲言，望在坐諸位高抬貴手，放過在下與霙妃。」蕭甫仁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眾人忽略了方才僵持的局面，繼續把酒言歡。賓客皆酒足飯飽，閒坐餐桌吃著瓜子、花生之類的零嘴。有客提議：「聽聞二少奶奶彈得一手好琴，不知在下可有榮幸一飽耳福？」此言一出，其他人皆七嘴八舌地附和，期能見識一番。素霙妃也不推辭，差人備妥樂器後，便離席走向演奏地點。

素霙妃一襲皓潔素雅，頭上僅戴一朵夏花，插著寥寥數根銀簪，淡雅僕素的妝容絕塵脫俗，秀而不媚，清而不寒，有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她的衣著定是出自深諳其內蘊的人，才能無懈可擊的表達出她的美麗。正當門客驚異於素霙妃外表與眾不同的獨特之際，她已落座向眾人招呼道：「承蒙諸位抬愛，小女子獻醜了。」語畢，纖纖素手輕拂弦線，撥弦三兩聲，初為綿長細膩的渺渺琴韻，好似待字閏中的少女於月下花前絮絮叨叨地傾吐心事，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於縷。眾人但聞五音變化參差，音律流暢自然，抑揚頓挫入耳動心，不知不覺間屏息凝神專注聆聽，深怕干擾了彈奏者。

素霙妃操弦驟作，忽而變之，琴音轉為雄渾豪邁，彷彿壯士未酬的兩兵相接，大動干戈，又如暴雨狂風崩崖裂石的氣勢滂沱。當賓客沉浸在鏗鏘有力的旋律時，素霙妃反手回撥，輕攏慢捻，讓琴音徘徊於指尖，隱忍不發，彷彿在戰後沙場中嚶嚶哀泣的追悼，令聞者慨然嘆息。

一曲終了，在座賓客有的拍案叫絕吹捧稱讚，有的感觸良多，沉默不語。出言調戲的趙公子不禁捏了把冷汗，外表弱柳拂風的蕭二少奶奶可以柔情似水、亦能凜冽無情，暗忖素霙妃招惹不得。仔細回想起來她的應對溫和有禮卻顯得疏離陌生，猶如自天而降的雪珠，玲瓏晶瑩中透著刺骨的寒冷，不容人碰觸，僅允許隨行的風雨相伴。素霙妃在彈奏近末尾時還藉機送了他一記犀利的目光，此人若生為男子，該會是怎樣難以應付的對手？待賓客盡散，趙公子找到空檔向蕭甫仁與素霙妃致歉敬意，兩人平心靜氣地原諒對方，然而三人皆未注意到收拾古琴的雨兒正以充滿敵意的灼灼目光瞪視出言不遜的客人。須臾，青衣丫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才收歛神色，抱琴踏著倉促的腳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