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哦哦,久美子,很久不見了。」
「嗯,今晚打擾了,塚本先生、塚本太太。」
一段時間沒有作客一街之隔的塚本家,屋內的擺設都沒有什麼改變。塚本夫婦殷勤地招呼久美子以及她的父母。
聽母親說過,倆家自高中年代便是好朋友。除了久美子一家曾在東京住過的短暫時光外,倆家人經常也會邀請對方到家中吃飯聊天,孩童時代的久美子就是這樣認識秀一的。
因為成人們都總是在說她聽不懂的話題,麻美子又經常出外找朋友而不出席這種聚會,所以秀一便成了陪久美子解悶的伙伴。
「呃…久美子,你來了。」
剛從自己房間走出來的秀一,見到青梅竹馬站在自己面前,只能吞吞吐吐地打招呼。久美子也別過臉,只輕聲的回應一句便走到廚房裡,尋找著可以幫忙的活。
自久美子拒絕他的邀請一起參加縣祭後,他們還沒有好好談過。秀一當時可是鼓起了勇氣去問她的,卻只換來了她無情的一句「不好意思」。「一起去縣祭」的意思,他相信她懂的。
他後來也有問過葉月,久美子當晚是否和她們同行,但卻得到同樣的答案,就是說久美子沒有參加縣祭的打算。因為去年她也沒去,所以葉月也不覺得有什麼異常。反正久美子就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嘛,葉月如是說。
但秀一總覺得有什麼不妥,雖然他也弄不清楚整件事。不過當天之後,可能因為他的失態,令她在學校見到他時也刻意迴避了。
秀一無奈地歎了口氣,不過此刻也正打算亂想什麼了。他拍了拍自己的面,走過去招呼一段時間不見的黃前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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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地,倆家的成年人都沒有留意到秀一和久美子之間的隔膜。他們都忙著細訴舊事或抱怨著公司的事,偶爾會問到他們學校及吹奏樂部的事,但兩名青年人向來也不是多言的人,所以即使他們大多保持沉默也沒有令成年人們感到在意的地方。
飯後,四名成年人繼續他們的舊事詳談。久美子看到塚本先生拿出珍藏的威士忌,就知道他們會談很久,但時間尚早,比父母早離開也不是怎麼有禮的行為。
「那,要到我房間來嗎?」
久美子想了一想,也覺得不錯,爽快地答應了。至少她可以在秀一房裡看漫畫來打發時間。
這個進入了不知多少次的房間,也和以往沒什改變。
「都是一樣的亂啊。」
亂放的衣服、到處散落的書本、丟在一角的初中時用的樂譜…毫無秩序可言的房間,倒是給了久美子一份說不出的親切感,在一切變幻當中找到難得的安定。
「還真是不好意思啊。」秀一回應道,粗略地收拾一下床上的物品。被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看到這樣一面的自己,理應感到不好意思的,不過這可是認識了十年有多的久美子啊,他的房間是整理得井井有條的話才會嚇到她吧。
久美子隨意地從地上拾起漫畫雜誌,坐在地上開始閱讀。
「吶,久美子」
「嗯?」
秀一想了一想,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話要說的,只是他不希望倆人就這樣沉默下去。
「恭喜你通過了選拔。」
「啊,謝謝。秀一也是啊,恭喜了。」
秀一的話令久美子想起了大概兩星期前的場景。不出所料地,麗奈和秀一等人都通過了選拔,去年落選的夏紀及葉月也沒有白費自己的努力。
唯一的遺憾,是上低音號的後輩雪步最後還是落選了。
「不要緊的。前輩們已經幫了我很多,我也已經盡了全力,沒有什麼好埋怨的。」
雪步笑著說道。作為低音部唯一一名落選的部員,雖然她在其他人排練時略顯寂寞,但久美子也看到她更為主動的協助其他人,確保大家可以安心的準備縣大賽。
秀一也談起了長號部的後輩們。聽他說吹長號的一年生潛質都不錯,雖然最後也有兩人落選了,但他們也和雪步一樣,幫忙文書方面的工作,好分擔部長和其他幹事的工作量。
「你…」
秀一欲言又止的樣子,令久美子抬起頭,望著坐在床上的他。
「縣祭那一天…你最後去了哪裡?」
久美子緊握著漫畫雜誌,作勢把臉藏在書內。「不關你的事啊…」
「我只是好奇而已…聽加藤說你當晚也沒有和她們在一起,所以我有點在意…」
「都說了不關你的事啊。」久美子開始感到納悶,不明白為什麼秀一打算糾纏於這話題。「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為啥要告訴你我當晚去了哪幹了什麼?」
秀一似乎被久美子的話動搖了。他面色一沉,把目光移到不知哪裡,總之就是不想直視久美子煩躁的雙瞳。他喃喃自語了數聲,但久美子聽不到他的話,也懶得去考究他說什麼。
「…你和高坂一起去了?縣祭?」
不知為何,聽到秀一提起麗奈的名字,久美子便無由來地感到惱火。「你在說什麼?」
「梓當晚發了個短訊給我,說她看到了你們倆一起,在附近的車站內。」
那應該是她們在山上演奏完畢後,準備坐車回家時的情況吧。久美子不自覺地咬緊下唇。被熟悉的人看到是她的失策。雖然她們不是做了什麼不能見光的事,但久美子總想把當晚的經歷當作二人寶貴的回憶,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不要說是梓了,我也很奇怪,你何時和高坂關係變得那麼好的?」
看秀一的表情,他看來真的只是好奇,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久美子鬆了一口氣,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那麼在意他的發問。
「學園祭我們班有音樂表演嘛,自然多了交流的機會。」
奇怪了,雖然嚴格來說這不算是謊話,但久美子忽然意識地自己很刻意地隱瞞了自己和麗奈的事。平時的她應該是會不經大腦便把自己所想的都說出來,但為什麼這一次她會有一種自我防衛的意識了?
秀一倒好像沒有在意到,轉移把話題扯到學園祭的事宜。久美子反覆思考著自己微妙的應對,不算很專心地和秀一繼續對話。
「學園祭最後…是傳統的營火舞蹈吧?」秀一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啊,對啊。」
久美子從來也不明白一群人在夏天圍著火堆跳舞有什麼吸引力,不過她也知道這很受情侶歡迎,而且很多人都是借此約心儀的人一起參加,然後告白的。
久美子腦海中浮現了一名有著漂亮長髮的女生,穿著一條像雪女般的白色連身裙在山上起舞。
爬山就算了,如果是穿著那樣去營火舞蹈的話,相信偶爾希望幹些不同的事的麗奈也會覺得她腦袋有問題。
她一定會用她那略帶沙啞的聲音,罵她是變態、性格糟糕。
「你…想一起參加嗎?」
秀一的聲音在房間中回蕩著,過了整整數秒,久美子才消化了他的話。
「誒?」
「就是說…」秀一滿面通紅,把面側過一邊,不敢對著她的眼。「營火舞蹈,一起去吧?」
久美子感到自己的面頰發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秀一的意思非常明顯。
他約她去縣祭時,她也猜測過他的話的真正含意,但因為她已經和麗奈一早約好了,所以沒怎樣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但現在不同:他基本上就是在向她告白了。
「久美子,我們要走了。」
沒有太多時間讓她回應、也在心中暗中叫好母親及時的救援聲,久美子整個人彈了起來,然後留下了一句「我該走了」便拔腿逃跑。
但秀一也沒有讓她就這樣離開的打算。他踏前一步,捉緊她的手腕,阻止她離開。
嚇了一跳的久美子,回頭盯著他。
「放開我。」
「你的回應呢?」
「…學園祭之前,我會回答你的。」
不顧秀一不滿的表情,久美子用力拋開了他的手,跑到玄關處,穿上鞋子,頭也不回地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