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冰山来客 于 2015-8-4 12:30 编辑

十六、

燕云碧带着卢湘玉绕进了宛城东南方的一家客栈——同福客栈。这是宛城里的一家年号久远的客栈，之所以能够一直顺风顺水地经营到现在，都是因为同福客栈的创始人汪同福是个十足圆滑的商人。不管对谁，他都能小心周旋，而且守口如瓶，谁也别想从他口中套出客栈里住客的任何信息。

如今经营同福客栈的是汪同福的孙子。他继承同福客栈的同时也将祖辈圆滑的性格继承了下来，对于任何来投店的顾客，一律不闻、不问、不多说一个字。所以不少行走江湖却又不愿别人知晓身份的武林人士，都喜欢来同福客栈投宿。

燕云碧也是同福客栈的老主顾了。她这次带着卢湘玉来，只是朝同福客栈的掌柜递了个牌子，掌柜便立刻心照不宣地将一把特定的钥匙交给了燕云碧。

这是二楼拐角处的房间，也是专门留给燕云碧的。只不过除了掌柜的之外，鲜有人知道。一旦这个房间的灯亮了起来，也就再告诉那些知晓的人，燕云碧在此恭候。

花无语就属于那寥寥几个知晓这个秘密的人。不过，准确地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是弦歌坊的当家人——月华夫人，而她则是有一次要帮月华夫人送东西给燕云碧，才从月华夫人的口中得知的。

只要看到同福客栈二楼拐角的灯亮了起来，就说明燕云碧在等什么人。而今天晚上，花无语坚信她等的人就是自己。燕云碧这次帮倪科赌武，又故意让八音馆的伙计看见他们交易，说明她这么做绝非是只是为了银两，更重要的是想要借机通知八音馆的当家人，既然月华夫人不在，那么就该轮到她这个二当家的出动了。

三更过后，花无语一身夜行衣地穿过半个宛城，小心翼翼地来到燕云碧的窗外轻轻敲了敲窗。

三声慢，三声急，这是燕云碧的暗号。只有听到这个暗号，她才会开窗放人进去。若是贸然闯入，则会中了燕云碧提前设下的机关。

花无语等了不一会儿，就听窗子被推开了，于是一个翻身，轻轻巧巧地钻了进去，落地无声。等在里面的燕云碧便将窗户关严了。她只穿着便服，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上面直插了一根不起眼的银簪。房间另一头，卢湘玉已经睡熟了。

花无语先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最后目光在卢湘玉身上落定，朝燕云碧看了一眼，似乎再问“这是谁”？

“一个小丫头，不用顾忌她，我在她喝的茶离放了点东西，不到天明她不会醒的。”燕云碧轻描淡写地说。

花无语这才松了口气，有些疑惑地说：“你应该是要进京吧？怎么会带这么一个拖油瓶？”

从刚才燕云碧简短的话中，花无语已然捕捉到了几个讯息。卢湘玉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应该从来没有行走过江湖。但凡行走江湖的人，绝不可能心不设防，被燕云碧区区一杯下了点料的茶就给放倒了。若是遇上居心叵测的人，小命立刻不保。燕云碧肯带着这么个新人上京，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欠了她一个人情，这是在还她的人情。”燕云碧惜字如金地说。

花无语见她不愿说，也就不再追问了。因为论资排辈，燕云碧在武林中的身份可比月华夫人还要高，实在不需要将自己的一言一行向她这个武林后辈悉数告知。尽管燕云碧从来不拿捏自己的辈分，但是既然她不想说，花无语也很识趣地换了个话题。

“那么，前辈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

“其实是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燕云碧一脸诚恳地说，“希望你能教我吹笛子。”

不是吧？花无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燕云碧说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让自己教她用笛子制人的武功吗？她可是江湖上的武神啊，据她所知，以乐器为兵器制敌，燕云碧并非不会，她能弹一手连月华姐姐都为之称道的好琴，何苦还要跟自己学吹笛呢？

“前辈的意思是要跟我学笛？”花无语难以置信地问道。

“没错，”燕云碧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我时间有限，后天就要进京了，希望你这两天就能教会我。”

“那不就是只有明天一天吗？”花无语苦笑地说，“前辈，你可知道，我的笛子可是学了十年呢！就算要教人，一般也至少要三年。”

“这个你放心，第一我不是一般人，”燕云碧眉头也不皱地说，“第二，我也不要求学到你的水平，只要教会我吹笛就行。”

这么听起来，燕云碧只是想要学吹笛子，而不是为了学她用笛子当兵器的武功了。花无语的心放了放，因为弦歌坊有规定，除了坊中弟子，不能教习外人武功。但若只是教吹笛子，花无语就无需请示月华姐姐，可以自己做主了。

“既然前辈这么说了，我照做就是了，”花无语说完，又有些奇怪地说，“会吹笛子的人多得是，前辈找一位歌女学即可，为何偏偏来找我呢？”

“找别人要花钱，找你不需要。”燕云碧简短的一句话将花无语噎得没词了。

“前辈，你缺钱啊？”花无语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问完才发觉自己问得太唐突了，但是话已经问出了口，覆水难收了。

燕云碧倒是不以为意，闲闲地说：“你也知道我三年前就被神仙府扫地出门了，没有了收入，当然缺钱了，否则我也不会去你们八音馆赌武了。”

“好吧，”花无语不敢再就钱的事情继续问下去，无可奈何地提了另一个问题，“前辈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学啊？”

“我时间有限，所以现在就开始吧。”燕云碧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柄笛子来。

那是一柄色泽通透的玉笛，玉质上乘，制作精良，一看就知道是玉笛中的上品。吹笛的人瞧见了好的笛子，就像品茶的人喝到了好茶，习武之人瞧见了称手的兵器一样，花无语一看见那柄笛子，顿时眼睛一亮，激动起来。

“前辈的这柄笛子是从哪里来的？”花无语心痒难耐地问。

“是月华送给我的。”燕云碧抚摸着笛身，说，“可惜我不会吹笛，所以一直都没有用过。”

“月华姐姐知道你不会吹笛还送你这么好的笛子？”花无语一听顿时心里五味陈杂，难掩嫉妒地说，“真是浪费了那么好的笛子！”

其实，她心里更气的是，她从小就跟着月华夫人了。可月华夫人有了这么好的笛子，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自己。

“月华同我说过，她不送给你是因为知道你的笛子对你有特殊的意义，就算送你了，你也不会用这柄笛子。”燕云碧似乎看出了花无语的心思，笑眯眯地说。

这下花无语不说话了，伸手从腰间摸出了自己的那柄笛子。那是一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铜笛，上面刻着一个花字。因为使用的时间太久，笛身已经被磨得透亮，就连笛柄上系着的绿色流苏玉绦也已然陈旧了。但是无论如何，花无语都不会换掉这把笛子。

就像燕云碧说的，这把铜笛对自己有特殊的意义。

“好吧，既然前辈通晓音律，那么这一部分就不需要我说了。前辈用的这把笛子是南方的曲笛，那么咱们就先从指法讲起……”

烛火跳动下，花无语开始细细地为燕云碧讲授吹笛子的技法。她没有问燕云碧突然要学吹笛的原因，燕云碧更没有提。武林中人有的时候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是不要追问，除非对方愿意主动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