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冰山来客 于 2015-8-12 12:03 编辑

番外一 花不语

晶莹剔透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大地，盖住了泥泞的地面，盖住了残破的屋檐，也盖住了坐在破庙前的两个人。

蹲在地上的是一个头发脏兮兮的小女孩。雪花沾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就像洒在黑布上的珍珠一样。她垂下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躺着的那个被雪花盖住了一半身体的女人。

那个女人嘴唇发紫，脸色发青，双眼紧紧地闭着。

“嘚嘚嘚嘚——”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华盖马车远远地驶了过来。就在马车经过小女孩面前的时候，车旁的帘布被撩了起来，一个约莫十三四岁裹着裘袄明眸皓齿的女孩从里面朝外探了一眼。

“停车！”那女孩眉头微蹙，声音清冷地下了吩咐。

听到这个声音，蹲在地上的小女孩突然抬起了头，直勾勾地看着车上的美貌女孩。她的脸上也脏兮兮的，只有那双眼睛清澈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马车上的女孩突然出声问道。

小女孩看着马车上的美貌女孩出神，过了许久，才说：“花无语。”

花无语从出生时就没见过父亲。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她的母亲就被父亲赶出了家门。她出生于一家农户之中。待她有记忆的时候，只瞧见母亲顶着烈日下地干活的身影。

可是她懂事之后，就猜到了母亲绝对不是一名农妇。因为母亲的双手虽然已经因为务农长满了茧子，可依然能看出从前的娇嫩光滑留下的痕迹。还有家里的铁皮箱子最底下还压着一支精致的镶金玉钗，一看就来自富贵的人家。

最重要的是母亲无事的时候，会对着她吹笛子。笛音绝妙，能引来鸟雀共鸣。如此的才艺也绝非是普通农妇所能掌握的。

虽然没有父亲，也没有见过其他亲人，但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却也十分怡然。唯有一点，一直令花无语的母亲忧心忡忡。就是花无语生下来就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绝不是哑巴，因为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哭得比谁都响亮。可是随着其他同龄的孩子都开口说话了，花无语却连一个字都不曾说过。因为没有父亲，所以她也跟着母亲姓花。母亲为她取名无语，心里却默默希望她能早日开口说话。

也许再等等，她就会说话了吧？花无语的母亲如果宽慰自己。可是两岁过去了，三岁、四岁、五岁……花无语长到七岁的时候，还是不会开口说话。

村子里的人都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嘲笑她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母亲表面上不说什么，可是若有人敢当着花无语的面叫她小傻子，她必定举起锄头将那人吓走。

花无语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却能听母亲说话。母亲说得高兴，她便也跟着笑；母亲说得伤心，她便会拽着母亲的衣角用手拍着母亲给予安慰。那之后，母亲就常常将各种事情都说给她听。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世。

母亲出身于一个书香门第，外祖父在朝为官，很是显赫。父亲曾经是外祖父的门生，但只是一个寒门秀才，靠着一轮轮的考学，最终得以入朝为官，依附于外祖父的门下。

后来，父亲和母亲暗生情愫，遭到了外祖父的反对。倔强的母亲毅然决然地追随父亲，与他私奔离家。外祖父一怒之下，与母亲断绝了父女关系。

那之后三年过去了，外祖父遭奸人诬陷入狱，冤死在了狱中。家里人也都被流放边疆，死的死，散的散。而父亲却仕途顺利，成为了朝廷的命官。终于，他开始嫌弃身后没有显赫母家撑腰的母亲，娶了好几门偏房。

最后以母亲嫉妒为由休弃，将她逐出了家门。一无所有的母亲被迫流落街头，只好靠吹得一曲妙笛在街头卖艺为生。然而，父亲却嫌母亲此举丢了自己的脸，雇来无赖砸了母亲的摊子，将母亲逐出了京师。

身怀六甲的母亲在饥寒交迫之中，走到了京城外不远处的一处村落里便再也走不动了。所幸得到了村子里的一名老妇的帮助，产下了花无语。

那老妇无儿无女，便收留了她们母女，认了亲。母亲坚韧，在养好身子之后，便跟着老妇下地学务农。

后来老农妇患了病，不能再下地了。便由母亲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她曾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一双纤纤玉手从来没有干过一点粗活，身段柔弱如柳。此时迫于生计，不顾风吹日晒，任凭双手长满了老茧，皮肤变得又粗又糙。可也靠着自己养活了一家人。

花无语虽然不会说话，却在音律上造诣颇高。母亲没有教过她吹笛，可是她天天看着母亲吹笛，到了五岁的时候，有一次拿起母亲的笛子居然吹出了一首完整的曲调。后来，母亲下地干活的时候，她便在家吹笛子给患病的婆婆听。

又过了几年，花无语十岁的时候，依然没有开口的迹象。患病的婆婆一日不如一日，虽然得到了母亲的精心照顾，但还是在这年的冬天咽了气。

母亲为婆婆置办了丧事，只有她和花无语为老农妇送了终。可就在婆婆下葬的第二天，几个大汉闯进了她的家门，声称是老农妇的亲戚，硬是抢走了老农妇名下的几间破瓦房和几亩薄田，将她们母女二人逐出了家门。

母亲挨了拳脚，又受了气，被赶出来之后就一病不起。年关将近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她跟着母亲寄居在村头的破庙之中。后来，她才了解到，抢下她们一切的人并不是什么老妇的亲戚，而是一些得到消息的无赖。

村子里的人不敢惹那些无赖，可也有一些心善的人看不下去，偷偷给母女二人送吃的来。

终于，母亲在病倒后的第六天咽了气。临终前，她将那支镶金的玉钗交到了花无语的手中，让她去换了钱，养活自己。说完之后，母亲便倒在了雪地里，再也没有起来。

花无语默默地守在母亲身边，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一滴眼泪。她推了推母亲，但是母亲却一动也不动。她着急了，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只好掏出母亲的铜笛，蹲在她的身边一遍又一遍地吹奏母亲平常常吹的曲子，却也没能把母亲唤醒。

绝妙的笛音穿过漫天的飞雪，将一辆经过村落的马车吸引了过来。

马车里坐着的是镇国大将军冯朝远的孙女冯月华。她虽然才不过十三四岁，便已经凭借绝美的容貌名动京城。

花无语瞧着那辆马车渐渐靠近，怯怯地放下了手中的笛子，张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默默地看着马车上的人撩开了车帘。

那是一张明艳过人的面孔。看着这张面孔，花无语只觉得胸口涌起了一股暖流，有一种异样的情愫袭上了心头。

“你叫什么名字？”

“花无语。”

月华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丝毫不知道，这是花无语出生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的目光移到了花无语前面躺着已然僵硬的农妇身上，眼眸中流露出了怜惜的神情，问道：“这是你的母亲吗？你们就住在这里？”

“是！”花无语默默地应了一句。她低下头，看着脚边已经冻成硬块的粥，这是她这两天的食物。如果再没有人来送吃的，她不知道将来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你就吃这些东西吗？”月华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摇了摇头，垂眸想了片刻，突然下定决心似的问，“无语，你愿意跟我走吗？”

花无语看着月华，只觉得阴冷的雪天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毫不犹豫地迎着月华的目光说：“我愿意！”

从那之后，她一直陪着月华，再也没有离开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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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番外是月华夫人的，其中会揭露燕云碧是怎么帮月华夫人杀掉她的夫君的。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