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园田海未第一次见到小鸟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
受友人西木野的邀请前往她的别墅新居做客,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品茶聊天,听她唠叨矢泽的事情。海未什么都没说,只是任由她不着边际的说着各种事情,话语里充满抱怨,却是一脸幸福。那时候友人的远房表姐与外甥女恰巧来访,在暖和的阳光之下缓缓走入亭中。因为背光看不清两人的脸,只知道女人身后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在西木野的介绍下互相打了招呼,一同在亭子里围着桌子坐下,喝茶聊天。女孩坐在海未身边,一直没有开口,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因为不敢打扰大人间的谈话,只是安静的坐着,时不时端起茶杯抿一口茶,再轻轻的放回茶托上。
海未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亚麻色长发,右侧绑着一个绿色的蝴蝶结,琥珀色瞳孔,穿一身洋装,静静的坐着不动,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就像娃娃一样。
西木野和表姐说着话,似乎在讨论家族的事情,海未也不好说什么,犹豫了一下,面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低声问了她的名字。
みなみ(mi na mi)、こーとーり(ko to ri)。
面对海未突然的问题,女孩愣了一下,随即认真的,一字一句的念出了自己的姓名,尤其是自己的名字。
こ—と—り。
特意在假名之间顿了一下。
海未一笑。
好名字。海未这样说道。和这个女孩十分相称的名字,海未是这样想的。
真的?女孩顿时展开了笑颜,抬起头看着海未。
真的。海未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您。女孩——名为小鸟的女孩羞涩的转过头去,端起茶杯。
茶凉了。海未伸出手阻止了小鸟的动作,我再给你倒一杯。
……谢谢。
冒着热气的红茶缓缓注入杯子,海未一手捏着茶壶把手,一手按住壶盖,替小鸟重新续了杯茶,再将茶壶放回原位。友人聊的正欢,完全没注意这边已经变成了另外的话题。
小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混上滚烫的茶,形成正正好好的温度,不烫口,且茶香四溢。
小鸟不自觉的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海未也跟着笑了。
真是个特别的孩子,海未心想,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很开心。
西木野和小鸟的母亲终于注意到这边悄悄说话说的很开心的两人,似乎以为小鸟因为无聊打扰了海未,母亲抱歉的朝海未笑了笑,低声问小鸟觉得无聊的话要不要去后山的树林去散散步,小鸟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困扰的看了一眼海未。
我可以陪她一起去吗?海未问道。虽然知道这样说有些欠妥,毕竟是素不相识的人。小鸟的母亲似乎不想再给海未添麻烦,说到底打扰了她和朋友会面的人是她,刚想开口,却被小鸟打断。
走吧!不由分说的站起身来,拉过海未的袖子,海未踉跄了一下。
妈妈不是还有事情要和西木野阿姨商量吗?所以——
不出所料的被低声呵斥了一句。
不能这样给别人添麻烦。
脑袋立刻耷拉了下来,海未已经站起身,牵过小鸟的手。
没关系,我也一直想去后山看看。海未说着,朝两人微微一欠身,自然而然的带着小鸟走了,在看到两人眼里的默许与能够和自家人商量事情的眼神之后。
穿过后花园,从后门出去,便是树林。别墅依山而建,整个后山都属于西木野家,所以擅自乱走也没有关系。说到底,也就只有她这个友人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海未牵着小鸟慢慢的走着,小鸟比海未矮一个头,不过比起同龄少女还是略显成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离开后花园后,身边的女孩就换了一副表情,海未偷偷看了她几眼。
仔细想了想,怎么说?
应该是带着一点……狡黠?
注意到海未的眼神,小鸟抬起头冲海未一笑,海未的脸不自觉的发热起来。
不由得想放开牵着的手。刚刚还觉得她是小孩子,现在却好像牵着一个女人一般。似乎被对方注意到自己的打算,在放开之前被牵的更紧。
海未只好不去看她,直视前方。不过这样的表情,好像似曾相识的样子。海未这样想着,也就问了。
作家先生,这样的搭讪方式很老套哦?直截了当的被取笑了,虽然小鸟的话中并没有取笑的意味。
海未瞬间涨红了脸,连忙解释不是那种意思,却是越解释越乱,惹得小鸟一阵笑。尴尬过后,海未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作家?明明是初次见面。
秘密。
她这样说道。
海未无奈的笑了笑。
真是完全看不明白这个孩子,换掉天真的表情的脸孔上,越发显得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海未忽然觉得有点不妙。
但是,并不讨厌。
对海未来说,那就是第一次与她相见的日子。
那时候,海未二十四岁,小鸟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