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时间煮鱼

“我算是知道了，你们这个哪里叫分手，这纯粹就是小情侣闹别扭。”

在吃早饭的时候，顾延盛十分郑重地告诉了我他大半个晚上的思考成果。

“哟，听上去你倒是很在行啊？”

“那当然了，在有你之前，你老爹我可是上海滩情圣。”

“有我之后呢？”

“有你之后我的心里就再没有位置安置别人了，所以你叫顾里，因为你在我心里。”

……要不我爸这个老流氓怎么一大把年纪了还经常和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谈情说爱花前月下，顺带把林萧那种二十多岁了还一颗少女心的人迷得上蹿下跳。我怎么就没遗传到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厚脸皮？这简直是搞定林萧的必备技能。

临走之前我爸又叫住了我：“兔子四部曲看完了没？”

我实在是不太想承认我晚上在床上就着台灯看书这件事，但我觉得我也瞒不过我爸：“看完了。”

“你肯定觉得很无聊。”

“那当然了。”

“因为你不可能会理解兔子的。虽然可能会有很多人觉得你也是兔子。”

胸无大志只求温饱欢乐的草食动物。

林萧就是这样不想往上爬，只想躲在兔子洞里偶尔出来吃草的兔子。但她被迫挤在一大堆肉食动物之间，卯足了劲儿要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但这其实不是她的本意，她觉得待在这里已经够了，足够了，但生活还在把她往上推。

她在任何事情上都是这样，除了和我的关系。

林萧在我面前表现出的贪心永远是呼之欲出的，在我们相识的这漫长的二十年里面，她不断地推进着我们的关系，不断地得寸进尺，不断地——丧心病狂。

我们的关系推进到形影不离手挽手走路的时候我还没有觉得有多奇怪，毕竟全年级有百分之八十的女生都是这么干的，还有一部分男生偶尔也这么干，虽然我对这些男生的性取向持质疑态度，但这个动作本身并没有错。

而对于动不动就趴我肩膀上这件事，她的解释是她懒。这个解释真的天衣无缝，我无法反驳。

老是钻我被子里抱着我睡是因为我被子舒服床单舒服我抱起来也挺舒服。盯着我看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情绪一激动气氛一热烈就亲我是因为普通朋友都这样。

普通朋友都这样。

这七个字掷地有声，搞得我好一阵子都不敢说我和南湘唐宛如她们是普通朋友，毕竟这个定义实在是太惊悚了。

我要是敢和南湘这样估计林萧第二天就能下定决心当一个连环杀人犯。

在我真的要走出门之前，我爸再次叫住了我，意味深长地一笑：“我前几天邀请了周崇光。”

我最近可能是因为单身太久而导致了智商下降，等到林萧忽然酸溜溜地说“周崇光去了一个特别棒的地方哎”，我才反应过来我爸的用心良苦。

“什么地方？”我十分自然地朝她那边倾过身子，而她更加自然地凑上来，展示着手机里周崇光的自拍——当然了她给我看的重点在于周崇光的所在地，一个风景宜人住宿环境好还有水库可以钓鱼的生态庄园。

“好像叫五柳山庄？专门提供给周崇光这种喜欢拖稿的创作人士，有事儿没事儿地都往那儿一住，有的说采风有的说闭关，其实就是偷懒……”林萧开始抓着手机在沙发上翻滚，“好想去啊……可是好贵……而且还要邀请函……”

这都已经远远超出了暗示的范围，可以归入撒娇了。

我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头来看着我，尽量按捺住心中的得意：“那明天就去吧，不用花钱，也不用费劲搞邀请函。”

林萧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歪过头思考了一下：“为什么？你别告诉我老板是你亲舅舅，你的舅舅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七八圈了。”

“不，这次老板是我亲爹。”

林萧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起来——这个动作流畅度我给满分——冲到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我远远地看见她在百度百科的页面上稍微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就回过头盯着我。

“我操，顾里，我爱死你了。”

嗯，我也爱死你了。顺便爱一下我爸。

我和林萧坐在五柳山庄的水库边上，她正在洒脱地把活蚯蚓串到鱼钩上，而我啃着一个软硬正好的桃子，思考着要不要从背后抱住她然后说这个鱼塘被你承包了。

这鱼塘本来就是我家的。

不光钓到的鱼免费拿，晚上住的地方也是随便林萧挑，她选中的是一座湖岸边的小木屋——我觉得她应该是看中了这一推门就扑面而来的童话气息，

然后我们两个现在在床上搭了个小桌子用电磁炉吃火锅。

锅里的高汤已经沸腾了，林萧把已经去了骨处理好的鱼片丢下去，嘀嘀咕咕地混合着面前的几种调料。

我忽然觉得我回到了以前的时候。

那时候只要和林萧待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用想。我不用担心她会离开我，不用担心任何一个下一秒，不用担心我平常会担心的一切。我甚至都不用动脑子谈恋爱，林萧在这方面堪称是一只得道成仙扮兔吃虎的兔子，在我们没分手我也没出国的那几年里，她总是在每一个恰到好处的时刻上我或者让我上她，

相比之下我高中的时候好歹还当过一阵子迷途的羔羊和顾源在一起过，林萧可是货真价实的初恋，由此证明这方面的天赋真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后天培养比不上先天情圣。

吃完鱼火锅之后我们两个把满桌的狼藉连着桌子一起放到了地上，几乎是我刚在床上躺下，她就翻身压我身上了。

我的爸呀今天这剧情进展有点快啊。

林萧的呼吸就在我耳边。

“顾里。”

她低声叫我的名字，轻轻在我耳朵上咬了一下。

我觉得这已经是生活能给我最好的时刻了，下一秒林萧无论是说“我们睡觉吧”还是说“我们做吧”，我此刻的快乐都不会有分毫的减损。

不过在林萧看来，这两句话大概是一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