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朝雾之下,散发油烟味道的科洛姆纳城,为熙熙攘攘的人声充满。
或老或少,或大或小,城民们挤满街道,挥舞火把,呼喊着狂妄的字句。不顾自己面黄肌瘦的容貌,褴褛破烂的衣装。
——烧死叛徒!
——烧死这个东方的杂种!
大公的敌人,与这些穷苦城民有关吗?
东方的人,与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妨碍吗?
答案是否,然而这亦是人间常态。大公的暴行压迫着城民,城民们逐渐若墙下之草般变质。拜服强权,践踏弱小,自大公四时不断的火刑架中,收获仅有的丝毫快感。
这座城,和烧灼的油烟一般扭曲了。
金发的少女如是想,看着身前如潮水一般涌动不休的人流。
神经像要麻痹了一般,说不清多少次昏迷,算不清多少次苏醒,血的气味已经渐渐冷却,唯有天蓝色眸子偶尔闪过一丝光辉,证明她依旧神智清明。
大公依旧发着冗长的讲话,吐字不清的发音加上浓厚的腔调,更让他的言语不知所谓,仿佛牛马之类的鸣叫。
然后嚎叫完毕,群众发出如海的嘶鸣,火把如星点样指向天空。戴着黑色兜帽的刽子手,擎起长大浸满油脂的火把,在被缚的金发少女面前示威样挥动。
浸满松香鲸油的木桩,散发出令人不快的味道。金发散乱,鲜血淋漓,被荆棘般链锁缚在其上的少女,宛若殉难的圣徒。任刽子手如何表演荒诞舞步,在她的眼中惊不起半分波澜。
是呢,怎样都好了。
只是不知道那位少女,在夜色下披散开紫色秀发,宛若紫水晶般闪耀的少女,她还安好吗?
——点火!
阿尔泰公的嚎叫声震耳欲聋。
下一刻,城墙崩坍的轰鸣,压盖住大公的叫嚷。
那是名为亦思马因炮的东西,自东方而来的战争之神。数十米高,千百斤重,抛出重千磅的巨石,可以如撕纸一般扯开科洛姆纳城墙。城外的呼啸声如狂风般慑人心脾,披挂重甲的撒莱骑士们,自城墙的破口涌入。弯刀染上血光,马蹄踏过残骸。科洛姆纳的士兵们,在这铁流前成了孱弱的纸人。不及调整舞姿的刽子手,被弓箭射成刺猬般躺下。方才还呼叫着的大公,两块面包大的躯体被长枪钉在台阶上,像极了邪教崇拜的图腾。
瞬目之间,天旋地转。
尘埃落定,紫发的少女在骑士簇拥之中滚鞍下马,解开束缚绘里的锁链。
绘里看到她手上红肿的伤痕,这是昼夜骑马奔驰留下的印记。
她想说什么,然而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眼前人儿温暖的身体,已经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
她那飘扬起来的紫发,让绘里想起两人初遇之时,氤氲起淡淡紫色的那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