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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炉子上的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加贺关了炉火，戴着手套把锅端起来。
将粥分在碗里，放在托盘上，小心地端进房间。
赤城坐在矮桌边，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肚子里的孩子快五个月了，是提督的孩子，不过提督却没有什么时间来照顾她，照顾赤城的工作几乎都落在了加贺的肩上。
加贺在赤城身边坐下来，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赤城的身体晃了一下，醒了过来。
“抱歉，有点打瞌睡了。”
“粥，吃得下吗？”
加贺这样问，赤城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了勺子。
加贺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八点整，赤城就在自己眼前，不过加贺依旧不觉得放心。
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加贺还有工作吧？”
赤城轻轻搅拌着碗里的粥，但是并没有吃。
“等赤城吃完粥我再去。”
赤城哈哈地笑了，显得很无奈。
赤城的妊娠反应很严重，不太吃得下东西，加贺知道她如果走开的话，赤城一定不会好好吃饭的。
加贺已经很久没有出击了，虽然她是这个镇守府的主力空母，但是自从赤城确认怀孕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击过，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赤城身边照顾她。
窗外传来海涛击打岸边的声音，赤城抬起头望向窗口，加贺也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方向。
舰娘总是眷恋着海洋，即使那里深邃又危险。不论有多么寒冷的风浪，舰娘的眼睛却始终望着大洋的尽头。
加贺没有说话，她看了看赤城，赤城望着窗外，搅拌着粥的手停了下来，就这样静静地出神。
这样真的值得吗？加贺很想问，但是她却无法问出口，她有一种感觉，就算她问了，赤城也不会回答她。
放弃了那一片广阔的汪洋，选择了人类一样不方便的身体和痛苦的生活，选择了提督这个称不上英勇也称不上可靠的男人。加贺想不通，她无法理解赤城的选择。她是尊敬提督的，但是这份尊敬并不会转变为爱。
她爱的是赤城，永远也不会变。
“粥，要凉了。”加贺拿起赤城手上的碗和勺子，舀起一勺粥来，“来，张嘴。”
“我自己能吃啦。”
“好了，乖，张嘴。”赤城乖乖张开嘴，让加贺把粥喂进她的嘴里。
然而赤城并没有吃完粥，刚吃几口她就突然站起身冲进厕所，全部吐了出来。
看着赤城苍白的脸，加贺难受的几乎要哭出来。
这样真的值得吗？那个人真的是比这些都要重要的吗？加贺站在厕所门口，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她盯着赤城手指上的婚戒，恨不得立刻把它从赤城的手上脱下来扔进厕所里。
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好的！
“抱歉，加贺，我还是去睡会吧。”
赤城回到厕所门口，露出了虚弱的笑容。赤城从没有抱怨过，不论是对提督还是身体的痛苦。加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是什么让赤城如此心甘情愿地付出这么多。
安顿好赤城之后，加贺又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她收拾好工作的文件，去提督办公室做一个小时前就该提交的报告。
站在提督办公室的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提督的怒吼从里面传来。
“雪风大破？雪风怎么会大破？还有谁？”
加贺敲了敲门，提督没有回应，不过加贺还是推门进去了。
“进击！不管了给我进击！雪风是二舰队旗舰不会沉的，给我进击！”
提督放下电话，大口地喘着气。他抬头看了眼加贺，在椅子上颓然坐下。他看上去很疲惫，为了这次的大型作战他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合眼了。秘书舰大淀把一份文件交给他，他没有看，只是伸手压在了桌上。
“一个小时之前你就该来了。”提督看了眼挂钟，他是个不算很年轻的男人，二十后半的年纪，因为疲惫而显得苍老了很多，来不及刮干净的胡须杂乱地扎在下巴上。提督打起精神坐起身来，“报告吧。”
“是。”
加贺拿起手中的报告，向提督报告了镇守府的资源状况和收集到的情报。镇守府的状况很不理想，能不能撑到作战结束还是个未知数。
提督皱起眉头，伸手接过加贺手上的报告，低头看了起来。“说来……”
提督话未说完，电话响了起来，大淀走上前去拿起听筒。提督中断了谈话，不安地看着她。
“提督，加古大破。”
“叫岛风拖回来。”提督咬紧牙关，“其他人继续进击，离防空驱逐还有多远？”
“还有一次战斗。”
“继续进击！”
“是。”
大淀对着电话重复了提督的命令。
提督大声地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
加贺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这并不是能让她说出口的气氛。报告已经结束了，她向提督低下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加贺。”提督在身后叫住了她，加贺停下脚步等着提督接下来的指令。
“赤城还好吗？”
加贺的手捏成了拳头。
“如果提督能抽空去看看她，赤城应该会很高兴的。”
“说的也是。”提督说着站起身来。
“不过比起这个……”加贺又接着说道，“我觉得提督您还是先去睡觉比较好，太过着急的话，能打赢的战斗也打不赢了。”
提督点点头，把身上披着的军服抖了抖。
“这是提督您过去经常对我们说的，而且赤城刚刚已经睡下了。”
“这样啊……”提督好像很遗憾地轻轻叹了口气。“加贺，辛苦你了。”
加贺没有回答，她向提督弯下腰，退出了提督的办公室。
关上门的时候，加贺又开始后悔了起来。她本来是想向提督抱怨一番的，有太多牢骚想要爆发出来，但是站在提督面前的时候，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汹涌的愤怒平息下来了，加贺对于这样轻易原谅提督的自己，恨不得打上两拳。
离开办公大楼，加贺向船坞走去。
因为长时间不出击的原因，加贺并没有穿弓道服，深蓝色的和服上印着白色的花纹，走过海岸的时候海风猛烈地吹拂过来。加贺停下脚步，看向夜幕下黑暗大海，就像人的心一样，危险又深不可测。
加贺漫步走下海滩，撩起和服的下摆，赤脚踏入冰冷的海水中。往前走了一段，海水渐渐地漫上膝盖。她望向遥远的海平线，那里有血一般红色的光芒隐隐约约地闪耀着，好像远处愤怒的闪电。她抬起手，对着红色的亮处作出一个拉弓的姿势。然后她转过身，提起放在一边的木屐，慢慢地走上沙滩。
好寂寞，寂寞像海浪一样追逐着她，从身后将她整个人吞没进去。
加贺无视掉这汹涌而来的痛苦，依旧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向船坞走去。
“加贺！”
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加贺回过头，看见提督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飘扬起的白色军服在夜色中，好像海鸥的翅膀。
“我还是去看一看赤城好了。”
“战斗呢？”
“撤退了，明天继续。翔鹤大破，强制回港。”提督跑到加贺面前，重重地喘了口气，“我想去看看赤城，这些天都抽不出时间来。她在睡觉也好，至少在舰队归港之前，我想去看一眼。”
加贺微微地露出笑容。
“赤城一定会很高兴的。”
加贺把提督领到房间门口，为提督打开房门。
她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
提督在赤城的床边站定身子，在榻榻米上跪下来。
因为妊娠反应，赤城一直睡不好。她的睡眠很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觉到了提督的脚步声，她很快就醒了过来。
“您怎么来了？”
赤城坐起身，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提督伸出双臂，一把将赤城搂在怀里。他轻声的说着什么，然而加贺并没有听见。
赤城将手环过提督的后背，紧紧地抱住了他，亲昵地把头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加贺识趣地退出房间，悄悄关上了房门。
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加贺靠在墙壁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在门口站了一会，加贺看见瑞鹤出现在了走廊。瑞鹤是这次攻略E7的主力成员，她会出现在这里，说明舰队已经回来了。
瑞鹤好像已经冲了澡，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两鬓的发根。没有提督的安排舰娘是不能入渠的，好在她是幸运空母，这次似乎依然很幸运地没有受伤。
“站在这里干嘛呢？”错身而过的时候，瑞鹤停下脚步向加贺搭话了。
“提督在里面。”加贺简短的回答道。
瑞鹤看了眼关着的房门，露出了看到麻烦事情的表情。
“战斗怎么样？”
加贺没有让瑞鹤追究下去，开口询问起了战况。
“一塌糊涂。”瑞鹤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看这次恐怕是没戏了，翔鹤姐伤得不轻，在办公室等提督回去呢。等提督出来跟他说一声吧。”
加贺点了点头。
“我去睡觉啦，累死了。你也早点休息哦，加贺姐。”
“嗯。”
“加贺姐你啊，也真是太辛苦了……”
瑞鹤这么说着并没有等加贺的回应，她向加贺摆摆手，向五航战的房间走去了。
赤城的状况一下子好了很多，不仅一晚上睡得安稳，第二天也吃得下东西了。
对于赤城的变化加贺很高兴，看着赤城坐在桌边大口大口吃着粥的样子，加贺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加贺的手艺越来越好啦！”赤城一脸幸福地端着空碗，舔了舔嘴唇。
“是你太饿了吧，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加贺微微露出笑容，“身体好些了吗？”
“嗯，今天感觉特别好，感觉这些天一直压在脑袋后面的大石头一下子就没有了。”赤城快活地把碗伸给加贺，“再来一碗！”
“是是。”加贺把碗递给赤城，看着她幸福地吃着东西的样子，心里感觉安稳了许多。
加贺觉得，现在的话，她的问题也许能够得到回答。
“你觉得这样真的值得吗？”加贺托着下巴开口问道，“我觉得无法理解，放弃了战斗，放弃了一航战的荣耀，选择了这样的生活。身体难受，生活又不方便。”
赤城嘿嘿地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她。
“我知道赤城也是想出击的吧？身为舰娘怎么会不想下海航行呢？”
“一航战的荣耀我是不会放弃的哦。”赤城嚼着嘴里的食物口齿不清地说着，又端起了碗，“等孩子生下来我就会继续出击了。而且就算我跟你解释，加贺你也很难明白的啦。”
“赤城，不要敷衍我。”
赤城仰起头，把碗里剩下的粥一口气倒进嘴里。赤城放下碗，摸了摸吃饱的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
“那加贺，我问你。”赤城侧过身子，微笑地看向加贺，“加贺你觉得值得吗？你是我们镇守府最强的空母，不论是搭载量的数据还是实际战斗的实力，你都是最强。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这次的大型作战完全应该成为主力，但是你却选择在这里照顾我，把大显身手的机会拱手让给了五航战。你觉得值得吗？”
加贺咬紧嘴唇没有回答。她当然没有后悔，对于照顾赤城这件事她毫无疑问觉得是值得的，但是她并没有回应赤城的疑问，因为她说不出合适的理由。
加贺在想什么，赤城再清楚不过了。
赤城握起加贺的双手，把头靠在加贺的肩膀上。
“我们都是一样的哦，这就是爱啊。你能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心里是非常的感谢的，这一点提督也是如此。”
“我们都是一样的。”赤城在加贺的耳边轻声说道，就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一样，“困于生活，困于昼夜，困于这份感情。觉得无法放着不管，觉得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论是怎样的痛苦和寂寞都能够忍受，我们就是困于这样的爱情之中。不过我并不后悔，加贺你又是如何呢？”
加贺握紧赤城的手，在那双手上，无名指上的婚戒坚硬而温暖。
“我会陪着你的。”加贺说着在赤城的耳根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一直到最后，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到时候再一起出击吧。”
越过加贺的肩膀，赤城望向窗户，在窗外看不到的地方，大海正向所有人敞开着怀抱。
“就这么说定了哦，不会要很久，一定会去的，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