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核冬之夜 于 2015-9-1 22:12 编辑
【和长篇楼的设定有一定的联系，但是属于‘如果吴港的时候，瑞鹤没被加贺吸引，赤城也没被他人吸引’的平行世界，因为不与正文搞混，单发此短篇】
新来的那位舰娘赤城是个怪人。
每天夜晚我总是能在镇守府的屋顶天台上看见她，在漫天璀璨的星光之下，她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专心致志用军刀削着什么或数着手里的钞票。当你离她近些的时候，哪怕是以蹑手蹑脚做贼一般方式，她也能迅速会抬起头，用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你的脸颊，目光锐利的就像鹰隼，但声音友善。如果你需要她帮忙，拒绝的时候很少。
平心而论，和上一位赤城前辈比起来，她同样优秀而出色，难怪加贺前辈和二航战的前辈们会那么快接受她。只是自称不能适应热闹环境的她‘在天台上搭了个帐篷过夜’的行为让她只能被舰娘们划分到怪人那一栏。
临睡前一直偷偷翻着恐怕再也用不到的法律书的我没什么资格说她，也因此我和她产生了一些默契的友情。虽然历史上的瑞鹤号和赤城号并未有太多的交流，可同为正规航母，我和她关系还算不错，经常聚在一起交流弓道，作战等等的问题，当然也会有一些为数不多的个人闲聊。最终，我们会准时在九点结束，你当然知道按时睡觉对身体有莫大的好处不是吗？
在闲聊中我们互相聊起过为何来当舰娘的问题，她直爽的答案让我惊讶又不惊讶：不惊讶的是她当然不是出于凛然大义保家卫国参军，惊讶的是因为她只是为了一大笔钱，钱挣够了就退役回家。然后，我并没有深入去问她到底是为什么需要一大笔钱，毕竟当国家的雇佣军是一种合法的赚钱手段，究根到底又不免八卦，我只能拍一下她的肩膀，点点头表示我会支持她，以及经济实在困难的话，我还会借给她钱。
她摇摇头表示不想欠我的人情，况且她已经签下契约，在契约没完成之前就不得离开，但还是谢谢了我的好意。
她越发在我眼里神秘，但毫无疑问的是，她很有潜力，也很有实力。
我想，假如她没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或许会成为一个高效的杀手。
如果是后者，那真是让人感觉危险又悲哀。
我不缺钱，一点也不，但想要一夜暴富我只能想到彩票这一途径。驱逐舰的雪风曾捡到过中了两亿元大奖的彩票，事发的前一天她的父母乘坐的那架飞机掉了下来，当时她才刚上完幼儿园，围绕在她身边的只剩下一群想谋取遗产的亲戚们。
我想，我是能理会到她的心情的，在我奇迹一般从重症中痊愈出院的第一天目睹到的情景是我的亲生姐姐因为赶来看我而出车祸而死的时候。
“幸运总是有代价的。”
我无比能理解这句话，尽管我想大部分的人都会正常而平静的生活着。
幸福的生活着。
……………………
今天晚上我照常来到屋顶，但不知道和她聊些什么，只能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和烟盒：“你要来一些吗？”
“我滴酒不沾，烟草也是，没想到你居然抽烟。”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只得将啤酒放在一边，试图想找点话题聊聊：“你要的钱够了吗？”
“差不多了。”她说，“酒精和烟草容易上瘾，对于身体不好，你最好少碰它们。”
“呃，谢谢你的关心。”我客气说道，将啤酒罐放在一边，慢吞吞点上了一根烟叼在嘴里：“但是精神压力一大的时候，我就……没办法不去碰它们……”
我话音未落，她就来到我面前，将我嘴里的烟给夺走了，夹在她的手指中。
“还是试试看吧，戒烟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困难，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就好。”她耐心地劝慰着我，我只能满脸苦笑点点头，专注盯着她的脸看，以免自己心猿意马只想看着她手指中的烟草。
出于职业习惯，准切来说是梦想中职业的习惯，我认认真真，深思熟虑的观察着赤城，在心中为她下着个人看法的定论。
“相貌美丽，弓道绝佳，既有才能又有魅力，简直堪称无可挑剔，除了为人孤僻，显得极度傲慢。”我想：“以自我为中心，性格温和却固执的听不进他人的建议和意见。或许，她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将我们的热情视作无聊的应酬，对其充满厌倦，宁愿远离任何人，待在天台上……”
“瑞鹤？你还好吗？”赤城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我有些愣神，然后点点头，心虚的‘嗯’了一声，来掩饰我刚才的行为。
我没必要这样批判她，赤城她本就是签了契约才来当一段日子的舰娘，而不是像我这样终身为此工作的不是吗？
注定有分开的时日，注定会有遗忘的一天，她本就不必对我们投入多余的感情，以免对双方都造成不必要的伤痛。
总会有新的赤城来代替她的，和她这种雇佣兵不同性质，会将我们当成真的伙伴的一航战赤城。
她做的很对，换成我，我也会那么做。然而我却不明白我在为此烦躁些什么。
“你看，烟不是要戒掉了吗？”她微笑将快要燃尽的烟在墙上按灭，丢入了垃圾桶中。
“嗯……是啊，谢谢你了。”我只得点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刚刚有想触碰她脸颊，甚至更进一步的冲动，想必，是错觉吧……
……………………………………
我们一直不咸不淡了很多天，直到感情迟钝如我也认为事情不管好坏也总该有一些进展的时候，然而我的方式也当然老套无比————休息日我买了两张电影票，然后邀请她一起去看。
“你不如邀请别人怎么样？”她一如既往地避免和别人有什么过多的来往，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的行为并非讨厌你，不喜欢你，而只是单纯觉得欠别人的人情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我只有一张给别人的电影票，而苍龙前辈和飞龙前辈一向不分开。至于加贺前辈……”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的我露出了一个苦笑。
赤城不是傻瓜，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对，加贺她确实不大喜欢看电影的样子，认为虚假的东西没有观看的必要。但应当还有别……”
“我在这里只和你们关系最好。”我抢先说道：“所以，我们一起去吧，赤城。松虎提督正好给我们放了假不是吗？”
她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么是什么片子？《猎鹿人》？”
“不，是七宗罪。”
“果然是你喜欢风格的片子。”她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讨厌吗？”我有点紧张问她。
“不，只是对这类惊悚悬疑片不大感兴趣。”她说，“但有你陪着的话，情况可能会好得多。”
“哈，难道你害怕惊悚悬疑片？”
“你几时见过我怕血了？”赤城淡淡说道，让我心中一凛。
“开玩笑的。”我下意识想从口袋里摸出烟草想抽上两口舒缓，却摸了个空。
是的，我已经戒烟了，但习惯上的瘾症暂时还难以消除，人都是这样，但依然让我感觉有些羞耻。
“我应该更有意志力，坚如钢铁，毫无任何的陋习。”我在心中低语，用力握紧了拳头。
她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劝慰道：“这没什么，我也是那样，原先我刚来这里，一直都想着靠着足迹来追踪那些……”她突然绝口不提了。
我感到在意的问道：“追踪什么？”
像是怕我误会引来什么事，她回答我：“那不重要，瑞鹤。我追踪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些东西之类的，我既不像个警察，也不像个罪犯不是吗？”
“是不像，但在我看来，你是个不害怕手上沾血的人。”
“电影是几点钟上映的？”她转问。
“晚上七点。”我放弃追问，她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逼急了她反而不好：“我们可以在电影院附近找家餐馆吃，我听说那里新开了家美国风味的自助快餐厅，那里的大新泽西汉堡很有名气，只需要……”
“我不喜欢美国风味的自助快餐厅，那些快餐食品最容易发胖。”
“你忘记了舰娘不会发胖，不会生病的体质。赤城，别那么死板，为何不趁这个机会干脆好好享受一下美味的薯条和炸肉饼随便吃呢？”
“良好的饮食习惯有必要一直保持，不然我在退役后会不适应的。”
“噢，对，对……我忘记你还要退役的。”
“所以我们用街边小吃解决餐食问题怎么样？”
“那多么不干净！”
“舰娘有不会生病的体质。你说过的。”
“……好吧，赤城，或许你只是不想AA制付钱吧。”
“你的错觉，瑞鹤。”她狡猾对我一笑。
虽然我们两人无法在美味快餐的口味上达成一致，但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和好吃的什锦烧显然也是不错的饭菜。
“所以说我们根本不用去那自助西餐厅，瑞鹤。”赤城呼呼呼的吹着拉面，将碗里的面汤喝了个干净和我出了门：“这样也很好，不是吗？”
我白了她一眼，点点头：“而且便宜，我们两个人只需要掏500日元，我看你对钱的计算比雪风她曾经的船长对她油舱的计算还更加精准和苛刻。”
“如果你像我一样需要钱，我保证你也会这样。”赤城没有辩解的对我笑了笑，“如果你这么斤斤计较，过会的可乐我请你怎么样？”
“我从不喝可乐，那玩意儿可是骨质疏松的一把好手，你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等我拒绝好让你省钱的？”
“你想多了，瑞鹤。”
“以你对钱的需要，我认为有这样的可能性。”
“我还不屑于对自己的朋友耍这种小手段。”她说，于是我感觉自己的心情猛然就复杂了起来。
在我没成为舰娘前，朋友对我来说是件很遥远的事情。那时候的我失去了自己的双亲，为了心中的正义终日忙头于法律，甚至没有时间去渴望一下朋友的温暖。
一航战与二航战的前辈给予我的关怀和友情是我从未后悔过投入舰娘这份职业的主要原因，即使我放弃了那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梦想。
“谢谢你，赤城。”我轻声说道。
“谢什么？一份可乐而已。”她像是不明白，又像是明白了在装傻。
“没什么。”我也不点破，握住她的手：“电影要开始了，我们去看吧。”
……………………
我们拿到的票位于后排，在常人眼里那远远不算好位置的地方，可对于视力好到过分的空母舰娘来说，这位置简直好得简直不能再好
“如果你仔细看看的话，能看见街上面的人没有打伞，所以这暴雨……”
“赤城，你不要忘记这部电影拍摄的年份。”我抱着一桶爆米花说道。
“但穿帮就是穿帮。”
“那不重要，只要电影拍得好，穿帮算什么问题？”
“但你不可否认那是个瑕疵，瑞鹤。”
“一航战的前辈真是严肃过了头。”
“是五航战的后辈松懈过了头吧。”
“所以说……”
“你看那具尸体，其实还有微弱的呼吸。”她打断我的话。
“赤城————你要考虑拍摄年代，你要考虑演员要呼吸，除非他们真的死了。如果是那样，我们就不会看到这部电影了……你似乎很在意这个？”
“我的父亲小时候经常吓唬过我，”她顿了顿，像是犹豫了很长时间：“如果你装死装得不好，熊会有更大的几率吃掉你。”
“这么说你是个猎人？”我轻声低语：“怪不得你对于枪法和弓术像是浸淫多年，也并不害怕血，听觉嗅觉也是一等一的出色。”
“曾经。”她眼神深沉，看向了电影中的懒惰之罪：“曾经是……”
我没有隐瞒她，很坦白说道：“我原来还以为你是个冷血的杀手，为此紧张过。”
“差那么一点就是了，如果不是我看见了征兵广告。”赤城迟疑片刻：“你可以指责我对于法律的不忠。但我并非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是因为我交不出钱的话，那时的医院就会给我急救老爹停药。”
“他是，怎么出事的？”
“我父亲是当时很有名的猎户，年纪大了就改为种种庄稼。当时有黑道人员开车碾了我家的麦子地，我父亲一时气不过找他们理论，被他们敲断了大腿扔进了雨裂沟里。”
我喃喃自语：“法律一定会……”
“那我就不会在这里了。”赤城苦笑：“有些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美好，瑞鹤。”
我认真看向她的脸：“我知道，而正因为这个世界它并不美好，公正的法律也不完善，我们才更该要去让它变得美好。”
“对，老实说，我也很敬佩你这种能坚守正义的人，那真的很不容易……如果你退役了，想必能成为很优秀的检察官。到那时候，你可要给我父亲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
“我自然会给你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那么————如果我想吃新鲜的鹿肉，我们的大猎手会亲自给我烤一份吗？”我舒展了紧绷的眉头，开玩笑地说道。
“没问题。”她笑了，一个很好看的笑容，于是我拉起了她的手，和她拉钩。
“我会成为优秀的大检查官，让所有的罪犯都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我说。
“我会成为优秀的猎手，走遍所有的猎场，猎杀任何允许猎杀的动物。”她说。
电影已经播放到精彩的，关于揭露罪犯真正身份的部分，不过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欣赏它了。
“只有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你才会说这些人是无辜的，并且装出正义的嘴脸。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影片里演员的台词让我不由得握紧了赤城的手，招来了她有些埋怨的温柔一眼。
“别紧张，瑞鹤。”她说，“别紧张。”
“不是紧张，我只是愤怒。”
“别犯下愤怒之罪。”
“死人才不会愤怒。”
“可那是罪犯的观点。”
“罪犯也知道从桥上通行而不是从桥上跳下去，只同意他们的一些观点没有什么问题。”
“但这样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能有什么坏……”
一声枪响，我们的注意力被拉回了荧幕上，赤城面无表情看着犯下了愤怒的罪人对着罪犯开枪，还有面色阴沉的我。
“这个世界是美好的，我只同意后半句……”影片的主角这么说道，然后我看见演员名单慢慢滚上去。
“法律有着局限性，你不可否认它有的时候特别可笑。”赤城怜悯说：“只要你拿不出合法的证据，即使你知道这家伙犯了罪也不能去审判他，而在你拿到了证据的时候，他可能犯下了一起，两起，甚至十几起，上百起的罪。所以有的时候，你要学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瑞鹤。我们不是神明，只能去做好自己，守护好自己重要的人，不然的话你这样的生活方式会太痛苦了。”
“那如果你重要的人遭遇了不幸呢？你能轻易原谅那犯下罪行的人吗？”我打断她。
“……拘泥于过去的仇恨并没有价值，应该抓住机会去好好生活，因为有更多的人在那一端希望你能幸福的生活。我固然是希望那些凶手能得到惩罚，但是他们是有钱有势的黑道人员，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我不能冒着我父亲出意外的危险去和他们抗争。”
我顿了下，对赤城说道：“但是，我不能做到对那些罪行熟视无睹的地步，即使那会令我非常痛苦，因为装作没有看见那只会让我更加痛苦。”
“傻瓜。”她轻声叹息，却语气欣慰。
“世界上需要我这样的傻瓜，就算他们不能做到什么决定性的事情，他们至少能成为一盏照亮别人的明灯。”我对她笑了笑，“不喜欢吗？万一我将来要负责关于你父亲的案子呢？”
“没有，事实上我……喜欢这种傻瓜。”她看向我的脸，然后突然地和我抵了一下头：“要知道，有的时候没你们可确实不成。至于案子的事情，别勉强自己，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出事。”
“朋友……”
“对。”她说：“不嫌弃的话，交个朋友可以吗？”
“没问题。”
我停留在天台的时间多了起来。大多用来和赤城谈论一些弓道上的问题，小部分用来和她谈谈个人喜好，观念哲学的问题。
我知道了她身高一米七五，年龄二十二岁，体重一百二十五斤，是个北海道的猎户，喜爱的食物是用自家独特的调味料所烤制的鹿肉，喜欢的颜色是红色，没谈过恋爱更别说是那种事……啊，这条有点多余，我的职业病发作。
她也知道了我是个东大法律系的学生，梦想是成为检察官将不值得宽恕的罪人们投入监狱审判，身高一米七三，年龄二十一岁，体重一百一十五斤，喜爱的颜色是白色，喜爱的食物是鱼类寿司，同样没谈过恋爱，因为暗恋不算。
我和她也有过切磋演习，虽然只是舰装系统的模拟战斗并无什么实质性伤害，但看到自己的外观被打得头破血流依然让我心生一种‘说不定要失血过多死了’的错觉。
“这样不是很漂亮吗？真的就像丹顶鹤一样啊，瑞鹤。”
“喂，你这是在嘲笑我吗？如果这样染上血就是鹤的话，你岂不是要全身染成赤红之色，就是赤城了吗？”
“我才不是会做无聊事情的人，赤城的话……啊，那还真是像这个名字啊。”
“我们不是人类，是舰娘。”
“反正我迟早还是要回去做人的呀，JOJO！”
“喂喂喂……”
“哈哈哈！开个玩笑嘛，难道你没有看过漫画书吗？”
“确实，没有。毕竟我一直在读法律系书，没什么私人时间看漫画……”
“是我疏忽了，抱歉。”
“没事的，赤城的话……作为猎户情况是怎样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已，不过国家有动物保护法，不能随便打猎，所以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的艰难，更别说上次的核泄露搞得一时间我们打到的鹿和野猪根本卖不出去……担心肉有问题，于是我们只好自己吃，把我都快吃成野生动物了。”赤城开朗的笑起来：“你有时间到我们那边做客，肉管够，还有啤酒。”
“好，我会给你钱的。”
“给什么钱啊，都是朋友。”
“这个嘛，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别拿我的话挤兑我，找射吗，你这五航战的家伙。”她故作生气的样子推了我一把，但我知道她只是在不好意思，这个熟悉之后温柔又开朗豪爽的人啊,，不管什么人都会想成为她的朋友吧？
不过我空森白鹤，已经是没有再成为人类的机会的……
怪物了吧？
…………………………
“瑞鹤，真是抱歉……我……可能没办法……”她捂住自己腹部那个流血不止的伤口，我甚至能从她的手指缝隙看见原本排列整齐的脏器。
“不，别说这种话。”我坚定地回答她，扶着她的身体：“我们能回去的，你还有自己的梦想等着你去实现。”
“这次战争结束，我就得回去了。”她突然说道，让我没来由得心头一紧。
“那很好。”我有点违心地说道。
“我会忘记你，忘记舰娘，开始新的生活。”
“是的，我知道。”
她看向我，露出的笑容是那么让我感到悲伤，甚至有流泪的冲动，然后我醒了。
看了下刚刚有一丝亮光的窗外，我又看了看自己的夜光时钟，正好五点整。幸好我的同型舰还没就任，不然这一下肯定会吵醒她。
夏季总是该死的闷热，即使开了空调也让我也出了一身汗，。
“真是讨厌啊……”我用手背擦着汗嘀咕着，摸黑去冲了个澡，让自己浮躁的情绪冷静下来。
“已经毫无丝毫的睡意了，如果起床开灯看书会被提督误会成一夜没睡，可无所事事发呆也不是我的性子。”想到这些的我打定主意，决定去天台吹吹风。
结果就是我在来到天台的时候，就看见赤城正低头用军刀削着什么东西，头也不抬来了一句：“今天起得很早啊，瑞鹤。”
“应该不是……我的脚步声……吵醒你了吧。”我耸了耸肩，坐在她的旁边。
“当然没，早起是我的个人习惯。”她将她手里的东西抛给我。
我赶忙接住，借助微微的光亮发现那是一尊虽粗糙但活灵活现的鹤状小雕像，目睹到我脸上的吃惊，赤城很好看的笑了下：“幸运护身符，送你的。”
“你要走了吗？”我沉默片刻，问。
这次换做她有点吃惊，但是她很快点点头：“是啊，钱攒的差不多了，老爹很快就能出院，不过没有我照顾他可不行。”
“恭喜你，赤城。”我小心将那个小雕像收好：“也谢谢你。”
她看向海水，苦笑：“不，原谅我。我本想……趁早离开这里，对你们不告而别的……我的内心软弱了。”
“如果你不告而别，我会伤心的。”
“那我现在的选择……”
我打断她的话：“那无可厚非，你有你的家人需要照顾。至于我，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为一己之私为难自己的朋友。”
“朋友。”她喃喃自语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
“是的，不单单是以舰娘的身份，还是以曾经的人类‘空森白鹤’这个身份诉说的。”我对她伸出手，和她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如果未来的某天，这世界的深海栖舰不存在了。我希望有两件事情你能答应我。”
她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但也很用力的捏住我的手：“能做到的一定做到，不能做到的我不能答应你。”
“你能不再以‘瑞鹤’称呼我，而是以我真正的名字称呼我。”不是别的人，也不是别的舰娘，只有你，特别的你。
我把后半句藏在了心里，我担心她会因此产生过激的反应，虽然那几乎不可能发生。
她点了点头，晃了晃头像是不太好意思，轻声地念道：“空森，白鹤。”
“第二件事情是——————”为了缓解她的尴尬，我说道：“离开这里之后，如果你还能记得我的话，如果你没有忘记的话。在那个时候，我也同样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而不是这个被赋予的‘赤城’。”
“这个不做保证，你真的想知道我的名字的话……”她松开我的手，神情认真：“除非你能平安无事从这里退役，来到我的家中，那个时候我一定告诉你。”
“真苛刻的前辈。”我朝着她苦笑。
她狡猾地眨眨眼，“放心，你这种固执己见的后辈，只要看过一次就很难忘记，别担心我会忘记你什么的。”
“三年后再见！”
“三年后再见。”
为了符合气氛，我们应该好好喝上一杯，大笑着接受短暂的分离，说着“来日再见”，然后一起诅咒该死的深海栖舰，还有该死的战争。
但我只是给了她一个拥抱。因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知晓她的名字。
……………………………………
她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一个人。
“就是这里吗？加贺。”她问。
她曾经的战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了一声。落在外人眼里或许是冷淡，但她知道那是加贺独特的关心，或许是因为她听到了自己在看到那个即将伤重不治的后辈时，那一瞬间语音中的哽咽。
“我没事的，我很好。”她甩了甩头，将眼泪擦去了。
“提督不大欢迎退役的舰娘，你还有三十分钟。”说完，加贺就离开了，为她留下短暂而宝贵的独处时间。
“谢了。”她看着加贺的背影低语，然后将身子转过来看向对方，慢慢地走近，然后不顾着对方满身的血迹，坐在昏迷的她的旁边，就像两个人曾经那样的亲密。
“三年后的见面快乐，我的朋友。”
没有回应，除了呼吸声就是一片死寂，她理性清楚无比地了解对方除了还有呼吸，和一块烂肉没什么区别。
“瑞鹤，不，空森白鹤，别忘了你原来怎么说的。这世界存在了太多不公正，你应该醒来，快点去惩治那些罪犯，将他们一个个送到监狱里。”她说，擦去了自己脸颊上的水，她认为那是水。
“我还对你说过的，如果你平安退役来到我家，我一定告诉你名字的。”
“我的名字是……”
对方的呼吸恰好在此刻停止了，她感受到不可代替的生命热度在迅速消逝，用不了多久这尸体就变冷变硬，脱水腐烂，就像她猎杀的动物一样。
她和她一直都保持着距离，过去是同型舰，家人，立场，性别，道德等等诸多的东西，现在只留下名为‘生死’一道，但比它们加起来都难以跨越。
她回去的时候多带了一件东西，提督也没有阻拦。毕竟空森白鹤在尘世间早已没了自己的家人，留在这里还会占用公用墓地的一角，做点不妨碍自己又有利可图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她开着自己的车，将骨灰盒放在自己的副驾驶座上，系上了安全带驶离吴港镇守府：“嘿，你或许不会相信，虽然深海栖舰依然没被消灭多少，但这世界在慢慢变好，如果你能醒来看看就好了。”
没有回应，什么都没有，唯有海风和阳光一如三年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