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話「真實的情感」
「改變了呢?」
夏璐珞閉上雙眼,嘆了一口氣。
不是鬆了口氣,而是失望與無趣。
她露出了笑容,與先前不同,那是輕蔑的嘲笑:「信念、語調、樣貌、覺悟、希望……都改變了呢?誅殺妾身的信念與覺悟消失了,那份狂氣也變得像暴雨後的止水,從血狐變成蛆蟲一般的凡俗。這樣的貴方,沒有與妾身相似的接點,只是個蜷曲於大地的……」
再次睜開的雙眼中,難得地顯露出怒火。
「--蛆蟲!」
滿溢而出的魔力。
彷彿原本枯竭的水突然暴漲滿潮,原本應該告罄的血族之王的魔力瞬間飛漲,甚至突破了自身的臨界點。
金髮的少女沒有任何慌亂,只是微微偏頭。
「感到疑惑嗎?」夏璐珞露出詭譎的笑容,與她平時的美艷毫不相襯。
「啊啊,確實令人震驚呢!竟然能從冷感瞬間進入高潮,我很疑惑究竟是怎樣的體質能辦到這種地步?」
「即使是在稀少的血族真祖之中,妾身也是鳳毛麟角般的特殊存在。兩大血族家世,『瓦爾雅尼恩』與『斯忒蕾姬絲』的獨生女,可以說是最完美的結晶,血族之中的血族。」
「『娃兒壓妳』?『雞絲』?抱歉,妳在說什麼我有點不懂,跟妳突然發情高潮有關連嗎?」
「……無法理解天的高度的蛆蟲。」
「我可沒聽過乳酪雞絲會飛天的唷?」
「兩段魔力。」夏璐珞舔舐著自己的手指,舌尖與指間連結的唾絲中湧現出一柄長槍:「剛才用罄的只是第一段魔力,現在開始妾身會比之前更加激情地虐殺妳,蛆蟲!」
如同她所說的,夏璐珞.瓦爾雅尼恩.斯忒蕾姬絲擁有兩段的魔力。
單單是第一段的魔力,質與量就完全不輸其他至方王,而那等同程度的魔力卻擁有兩段……簡單說,她擁有一般至方王兩倍的魔力。
然而,只要是有神經的人都能察覺到,她的兩段魔力在本質上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說第一段是細水長流的溪水,第二段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突然暴漲的水患。
稻荷的世界被這魔力激流影響了,像是故障的電視頻道般上下震動錯位,成為扭曲而混亂的空間。
散發著暗紅色不祥氣息的劍在勸誘著,耳語著「如果不使用的話將會死在這裡」,然而握住劍的手卻遲遲沒能把劍從地面拔起。
--不能拔起。
全身全靈都在抗拒著,即使塔芙的記憶、伊奈里的記憶中都缺乏這柄劍的來歷,但是這副身體強烈的拒絕著。
--拔起來就能獲救。
然而,不知為何卻有著這樣的預感,這是能讓現在的狀況逆轉的強大兵器。
那個塔芙.伊奈里(裏)所帶來的飆漲的等級正在逐漸下降,現在的話還可能勉強與血族之王打平,如果繼續猶豫將會徹底敗給夏璐珞。
不斷滴落的汗水,是因為血族之王讓人喘不過氣的龐大魔力,還是因為眼前的劍散發出的壓迫感,又或者是……
無論是什麼原因,現在都沒有時間思考這些了。
--來了,血族之王最強最出色的招式!
身為投射技、貫穿技的那個招式,若是以巨劍來發動的話恐怕無法發揮真正該有的威力吧?即使是以轉化成光之槍的方式來投射,也不會比現在直接使用魔槍要來得令人戰慄。
「接下吧!特蘭西瓦尼亞的吸血鬼所持有的長槍……」
「血貫聖主之王(Vlad-l'impalatore)--!」
相似的名字,截然不同的本質。
灌注了大半魔力的這一擊是刻意的嗎?還是說如同奔流般的第二段魔力是無法節制的?
無論是哪方都無所謂,結果都會是同樣的。不要說是塔芙.伊奈里,就連這個創造出來的世界也會消失殆盡,沒錯,這已經不是相當於核災程度的威力,而是足以破壞空間世界的威力。
在這樣的力量面前,任何「防守」都是毫無意義的。
塔芙.伊奈里會死亡,稻荷聖界會被破壞,即使如此仍無法抵擋這股強大的奔流,聖界之外的蕾伊她們也將被捲入這一擊之中,無人能夠倖免。
啊啊,已經沒有退路了。
面對灼熱的紅光之槍,塔芙拔起了深扎於地面的魔劍,同時喊出了劍的名字。
被染紅的遍野稻穗消失了,無量大數的紅金色光點轉化為魔力集結於劍上。
「稻荷取冥津流(InariKatoo-Menchinru)--!」
筆直前襲的暗紅之槍,朝上揮擊的光之斬擊。
魔劍與魔槍在雙方之間相互銷抵,這是雙方的全力,血狐之王與血族之王賭上一切的一擊。
♀ ♀ ♀
簡樸卻不失莊嚴的宮殿大廳之中,龍族之王靜靜地坐在王位上,她的雙眼綻放出異樣的金色光輝。
是在窺視著世界嗎?透過特殊的方式在世界各地佈下類似監視攝影機的結晶,並將結晶所映照的影像傳送回自己眼中。
「天下大亂……嗎?」
侵入卡利米鎮的不死族與公會『月亮的季節』仍然在交戰中。
兵分兩路的血族因為機動隊潰敗,血族之王受到意料之外的箝制,使得本來預定從血族領地侵攻『聖耶洛因』的主力被迫待命。
而『中逢騎士團』的戰況,為數三千的獸人族僅剩下一半,然而騎士團方面也損失慘重,短時間內還無法分出勝負吧?
值得注意的就是派出一萬餘數量的崔格,在不久前將部隊兵分兩路,三千前往魔導公會『妖精的屁股』,七千則持續往北,目標應該是黃金城『艾爾朵拉多』吧?
另外就是不久前發兵的妖怪一族……目標會是哪裡呢?
八咫照,你說過想要阻止可能發生的大戰吧?即使讓妖怪一族淌上渾水也在所不惜嗎?事到如今卻還無法理解自己身為至方王的職責,也未免太過遲鈍了。
王要做的不該是守護世界,當然也不會是併吞天下,王的職責僅僅是守護自己的子民爾爾。
況且……八咫照啊!就算帶著妖怪一族親征又能如何?欲圖利用這種方式消弭戰爭不過是治絲益棼的行為,咸臨宇內而不插手外族之事,才是我等身為一族之王的職責。
……我就算在這裡想多了又如何?也無法改變既定之事了呢。
這次的戰爭會如何收尾呢?
人類勢力會因為這次受到多個種族圍剿而失去優勢嗎?還是說會因此更加團結反攻呢?
就稍微期待下吧,這個世界的未來。
♀ ♀ ♀
殘破不堪的世界,正在一片片剝落。
失去了稻穗的黃金光輝,彼岸般的鮮紅氣息也消失殆盡,這個世界只剩下黯淡無光的灰階色彩。
面對逐漸從半空下墜的血狐,夏璐珞吐出了深長的嘆息。
「真是無趣,還以為是妳的話能夠到達的。」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到達什麼地方?
塔芙已經沒有心力去思考了,光是呼吸就已經費盡全力。慶幸的是,剛才沒與夏璐珞正面對決,而是以向上揮擊的方式「擊偏」夏璐珞的攻擊,否則現在連呼吸的力氣都沒了吧?
在雙方交鋒時,等級正好下降到與夏璐珞同等的程度,然而結果卻仍然敗給了她。果然很強大呢,血族之王夏璐珞果然是個強大的存在,能力大概在相同等級之中是最頂尖的吧?不,就算是在她之上的等級也不一定能夠勝過她。
這樣的她,夏璐珞到底在企求著什麼?
明明認真起來誰也不是她的對手,卻總是像在玩樂般戰鬥,即使讓自己因此深陷危機也不曾改變。夏璐珞究竟在追尋著什麼?戰鬥時的快感嗎?殺人與被殺的愉悅嗎?還是眾人所沒能察覺的心願,墮入地獄的她究竟仰望著怎樣的天堂?
「真是奇怪……呢……」
看著夏璐珞的臉,塔芙苦笑著:「妳真的很奇怪呢……」
在塔芙變強的時候高興地笑了,將喜悅毫無隱瞞的掛在臉上。
在塔芙變弱的時候生氣了,咒罵眼前的敵人是不足一見的蛆蟲。
然而在戰勝塔芙之後……
「為什麼妳要流淚呢,夏璐珞?」
卻流下了淚水。
她睜大雙眼,夏璐珞一直都沒能察覺到自己眼角的濕潤,她伸手彷彿要確認一般。
淚水,是淚水。
「……為什麼?」
連她自己也感到疑惑。
「為什麼連妳都無法抵達?」
--好孤單。
一直都是一個人,朋友也好、父母也好,誰都不在身邊。
所以我殺了他們,以為他們從今以後都不會離開了,以為能夠永遠陪伴在身邊。
但是直到最後,他們還是離開夏璐珞了,總是讓夏璐珞獨自一人的他們,就連死後也不願意陪伴著我!他們腐爛了、發臭了,失去原本該有的樣貌了!不對,那並不是我的父母!我的父母不可能是那樣醜陋噁心的存在!所以我……妾身決定啃食他們,讓他們永遠都不再改變,讓他們連離開妾身的自由都蕩然無存!
「但是我……!」
黑洞,湧出無數魔劍的黑洞究竟是在夏璐珞後方展開的呢?還是從那同樣空洞的心具現而成的呢?
「妾身依然無法被填滿!這份空虛只會不斷不斷擴大,永遠沒有止息的一天!」
無論疊了多少屍體,都無法走向天堂。
明明就在上方,只要更高、更高,只差一點就能夠觸及了,只要將這些屍體疊起來就可以了抵達了,卻總是在最後關頭崩毀!
「可恨……伊奈里,妳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恨的存在!」
如果是妳肯定能觸及的,如果是妳肯定能抵達的。
我一直如此深信著,妾身一直在等待著。
然而卻在最後成為了這種弱小的蛆蟲!給予我希望之後卻又帶給我如此巨大的失望,竟然敢玩弄妾身……可恨,非得將妳碎屍萬段不可!
就算耗盡魔力,妾身也非要殺了妳不可!
「突斬教囚之王(Vlad al III-lea Tepes)--!」
與擊發而出的巨劍幾乎同時,足以淹沒萬物的洪流從空間的破損沖入稻荷聖界,由於過度集中而產生的強大水柱將所有巨劍打散四處。
因為不斷湧入的洪水,使得空間裂縫一發不可收拾,破孔已難以置信的速度擴大龜裂,加上塔芙早已沒有多餘的魔力支持,稻荷聖界終告瓦解。
--代替它映照在眼前的,是彷彿創世紀的遍地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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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難寫這段啊(抱頭
根據約希亞的預言夏璐珞會勝利,並且進攻聖城
但是如果讓夏璐珞勝利,以她的個性又肯定會殺了塔芙她們……簡直進退兩難了啊!
我讓自己陷入困境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