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Rain No Rainbow

抬手遮挡强烈的太阳光，北上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意外的好天气，她可不想一直闷在宿舍里，于是大清早的就直接奔到港口坐下。

感觉平和过头了。百般无聊打了个哈欠，北上仰面一倒躺在地上，也不管白色的制服被弄脏。微风拂来，扬起少女额前的碎发，衣领微微晃动，惬意之至。突兀响起的脚步声并没有让北上睁开眼，她又打了个哈欠，侧身躺着。

「北上你在这里啊。」

睁开一只眼，余光瞥见和自己身穿同样是海上自卫队护卫舰制服的五十铃，她又把眼睛闭上。

「什么嘛，我以为是大井亲。」

「喂喂喂，这口气听起来很嫌弃我啊。但是，」五十铃苦笑，也跟着坐在地板上，「就剩我们三个了。」

沉默不语。即便闭着眼，北上的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苦闷。原本五十铃级护卫舰还包括最上，自从五年前最上转职担任训练舰后，只剩下大井、北上和五十铃。因为性能问题她们也许在不久后就会退役，至于什么时候退役，没人知道。

这么说来，今年是服役的第二十九年没错吧？北上记得很清楚，她和大井是同一年服役的，作为五十铃级护卫舰的三号舰与四号舰。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印象里似乎就是海域巡逻和编队演习，仔细想想还真没遇到过什么大事。

「大井的话，她今天下午就回来了，」五十铃推了推看上去快要睡着的北上，「今早发来联络说要在佐世保停留一会。」

「要补给燃料还是要维修一下？」

「都不是，」五十铃拍拍裙子上的灰，「只是见到老朋友而已。」

「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就在这等着好了。」

「最好先回宿舍一下，」北上顺着五十铃手指的方向看去，刚刚还在出太阳的地方，这会就乌云密布，明明前后就不超过十分钟，「会下雨噢，我得回去收衣服，不然就麻烦了。」

「我和大井亲的衣服也拜托了。」

「真是的……」每次都是这样还能不能让人放心下来，五十铃不由得叹气。

待到五十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北上才睁开眼睛。如果下雨，运气好的话会不会看见彩虹？好像有句谚语叫什么来着，「彩虹的底端，有样宝物沉睡在那里。」

大概就是这句没跑了。

北上怎么想都觉得彩虹的底端有宝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既然离大井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就花点心思在这句谚语上也不是不行。

佐世保。

大井几乎是紧绷神经和面前的人说话。

「那什么……放轻松，神经绷得太紧对身体不太好。」

「啊……是！」

大井结束了巡逻任务后，本来是想在佐世保稍加停泊一会就离开。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在码头遇见了曾是魔鬼教官的神通。后者似乎也挺意外的，带着大井到了休息室内坐下聊天。

毕竟过去是让驱逐舰们吓得双腿发抖的教官，大井打从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神通。

「我都不是教官了啊，」神通倒了杯茶递给大井，「跟你一样都是护卫舰。」

「好像是阿武隈级护卫舰？……等等阿武隈级？那就是说，之前成天找北上麻烦的家伙也在是吧！」

「大井别激动啊，」神通眼看面前的友人接近暴走的状态赶紧示意她冷静下来，「阿武隈不在这里，她和川内在吴服役。」

「那就好，」大井的气顿时烟消云散，「不然我跟她见面又要吵架。」

很意外的，大井和北上的关系在神通看来，比以往还要好。印象里，大井是跟随着北上的脚步成长，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感情好也是情理之中的。

「大井很在意北上嘛，」双手交叠撑住下巴，神通眯起双眼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也难怪感情这么好。」

「一起服役快三十年了，」大井少有地在外人面前脸红，「退役的话应该也是同时。」

早就有听说过，阿武隈级护卫舰是要取代五十铃级护卫舰，而且作为夕张级护卫舰的继任者，反潜能力和其他方面也都大大提升。

应该过不了多久，自己和大井还有五十铃就要退役了吧？

「夕张那家伙呢？」

「你说她啊，在陆奥市待着，」神通看向窗外，好像有要下雨的迹象，「不过你还是赶在下雨前回去吧，不然北上会担心你。」

「好的。」

「注意安全。」

大井在半路上似乎想起北上提到过一句谚语，「彩虹的底端，有样宝物沉睡在那里。」

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路上行人措手不及，不少人纷纷躲进街边的店铺内躲雨，渔船上的渔夫也收好渔网回到舱内。忘记回宿舍内的北上也从头到脚被浇了个遍。

「宝物……沉睡……」心事重重，北上的脑子一片混乱。她承认，那句谚语是很在意没有错，可不明白该从哪里说起。莫名的心塞，但找不出原因何在。

放弃了思考，北上从浴室内顺手拿起一块毛巾披着，室外依旧下着雨，她拉开玻璃门倚靠门框。只要一有烦恼就会跑到操场上，那里曾经是北上的特等席，晴朗的夜晚在那里就能够看见繁星。

「这种天气果然适合睡个午觉……」

午休结束后醒来时，倾盆大雨早已停止，寂静包围着北上，犹如在向她倾诉着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五十铃，北上穿好鞋子离开了宿舍。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偶尔踢着碎石子哼着歌，她还是忍不住重重的叹口气。

迟早会退役的，和大井一起。不过退役后相对的时间也变得充裕起来了，还能去拜访各个警备府的友人们，想想退役也不是那么令人忧虑的。

雨水浸过的柏油路，它的香气令北上安心。一直都和大井在一起，曾经的不近人情也烟消云散。一步一步走在柏油路上，没有注意到小小的积水坑，北上一脚踩了下去，穿着湿透的鞋子就这样迈开步子。

「不太妙，怎么变得和驱逐舰一样喜欢踩水了……」要是让大井看见了不得羞得半死？

再次想起那句谚语，北上停下脚步。老实说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在意周围的一切，回到宿舍能看见的也仅仅只有大井。也许是长时间在一起，北上对大井也有了更多的认识。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她们都一直在一起。

闭上眼，仿佛大井就在身边，又似乎能听见她叫着自己的名字。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大井的身影，想忘掉她根本不可能。就算有多么难过也不要紧，自己最珍视的人并不是遥不可及的。醒来时能够看见大井，那一定足够了。

「宝物嘛，除了大井亲就没别人。」绷紧的神经渐渐放松，释然的表情暗示了北上此刻的心境。已经不需要想破头脑去寻找答案，她的宝物显而易见。

雨，还在下。过往的行人匆匆忙忙躲雨，唯独大井还在不停赶路，任由雨淋湿自身。觉得有些冰冷，下意识往旁边伸手却只抓住空气。空荡荡，连个人也没有。换做平常，只需要侧头就能看见北上，如今却什么也没有。

「我……到底怎么了……」

雨水流淌过大井的脸颊，不知何时也感到怀念的日子到来了，想起和北上一同度过的时光。那么哭泣也没关系，这是漫长人生的必经之路。时而停下来也没关系，直到泪水冲刷一切。

也许没什么作用，大井曾经很多次这么认为，将一切抛弃无论是什么，把无能全部归咎于自身，做不到还是自己，即使做不好也要去面对。

「我……为什么会在意北上？分明只是姐妹……但只要她一出现，我就会觉得很兴奋，但是——」握着的双手力道加大，大井浑身湿透，脸上却浮现出欣慰的神情。

——我不想把你交给任何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大井无意中瞥见北上的笑容，就发誓愿为她付出一切。北上的一举一动大井为之牵挂，北上的一切大井都想要了解，因为很在意。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她加紧速度朝港口方向赶去。

雨势变小，天边的乌云也逐渐散去，被厚厚的乌云遮住的太阳重新散发出光芒。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溅起水花。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眸中的是雨后的彩虹。

照亮明日的七色之光，将心灵染满七色的光芒。

「噢，到了到了，大井亲——」听到警铃声后北上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毛巾。

「北上你一直在这里吗？！」

一靠岸就迫不及待脱下舰装，大井刚站直身子就被迎面而来的北上扑了个满怀。

「没事干很无聊嘛，五十铃还在睡，所以我就出来等你了。」

「谢谢——」话音未落，她被北上抱住了。

「等……北上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北上轻拍大井的后背，「只是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而已。」

「啊？」不明所以，大井也糊里糊涂抱住了北上。

「大井亲是我的宝物，这一点绝对不能忘。」

「……这？」是那句谚语的关系吗？不过这样的话，貌似也不错啊。

泪水静静流淌，预示着什么结局，抬头看云隙间的青空，一定不是永不停息的雨水。

受伤的内心深处，架起光彩夺目的彩虹，一切都从这里开始，总有一天会放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