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場面由於年長者的介入而被奪去主導權。

西木野家主對眾人簡短說完話便暫保緘默，光從相貌來看他並無真姬五官那般精緻。但舉手投足與言談間來看，他既擁有貴族的雍容同時也帶有商人的精明，給人有種不得怠慢否則後果自負的壓迫感。

在過去，海未面對上位者的嚴正以待曾為他度過許多難關，總有心胸狹窄看傑出者不順眼的貴族存心刁難，不過海未遵循禮節且進退有度，導致那些人硬是挑不出半點毛病，最終只好悻然罷休。

這些都是剛封為武士的往事，跟眼前的難關與即將面對的相比，實在不足為道。

海未繼續思考。

說起來——與真姬殿下並無小鳥與殿下那般往來頻繁，僅僅只是每月一信交代近一來所發生的事，最後在信尾問候便結束，算作是十分精簡的信無半點贅言，若是交予人看可能會誤認為談論公事呢。

或許，小鳥比自己認為的還要易於與人相處？畢竟生來平易近人，長相又那般溫婉可愛，連矢澤妮可方才都為小鳥說話，一點也不像自己那般不近人情。

想到此處海未隱隱有些為小鳥感到高興，失去了親人，多交些朋友總是好事，殿下與矢澤皆是值得信賴之人，小泉雖然平時看似怯弱，真的遇上大事肯定能夠勇於面對，譬如那日不畏一切地斥責自己。

如此，自己上了戰場便能無後顧之憂。

「海未？」

纖細的聲音傳來，鑽入深思的心緒中。

「啊，怎麼了？」

「又走神了呢…真的沒事嗎？」

海未用力一閉，眉頭近乎擰起，而後再度睜開的眸清明堅定。

「是的，請別擔心。」她如此答道。

所處之地不宜細問，況且海未是什麼樣的人小鳥還會不清楚？對於重擔，她總是積澱於心不肯顯露半分疲態，因此小鳥只得嚥下對戀人近日反常的好奇與憂慮，垂下眸不語。

「父親大人還有什麼事嗎？您看氣氛都被您破壞了。」真姬見其餘人等皆未出聲，忍不住道，雖然是責備的語氣其中卻有絲嬌媚，彷彿撒嬌般。

「哦？是這樣嗎，真抱歉啊。」西木野家主似乎習慣女兒這般說話，全然不介意地揚著商人的標準得體微笑，「我的確還有事，是進門前方接獲的情報。」

「那您快點說啊賣什麼關子！」真姬催促，旁邊的妮可則露出又來了的不耐表情。

不過下一瞬間，她表情即遭消息而變得震驚。

「東條神官已取消禁閉，暫獲釋放。」家主以平淡無奇的語氣陳述驚人事實。

「欸？！為何！」顧不上禮節，海未忙問，被託付之物需返還並懷有多日未見的擔憂令她難得地產生焦急。

暗中端詳武士的神情，家主緩緩說道：「據說是為了替火災祈福而臨時決定的祈福儀式，馬上便要開始了，儀式。」

「……我要去一趟。」海未握住刀柄，一副心意已決，若不是沉穩的性格恐怕早已奪門而出。

「現在？」真姬疑惑，不懂海未為何要奔赴至儀式現場，又不是沒見識過那場面，眾人肅穆地觀望神官為之祈福，有時禱文較長，加上零碎的瑣事甚至耗上半天之久，到底什麼好看的非去不可。

「暫時釋放，代表儀式結束之後很可能會再度監禁吧？」

海未詢問西木野家主，家主頷首。

「所以我得現在便趕過去。」海未匆匆說道：「若順利，確認神官大人無礙後很快便能回來。」

彎腰行禮為提前離開致歉，海未提刀步向門口，走之前她不忘回頭望了眼持續注視著自己的戀人。

向來如蜜般溫潤的眼眸一如既往，並未多言，小鳥僅是瞇眼，露出淺笑。

「路上小心。」

「我會的。」

簡單的對話便道盡了心意，武士離開，留下的場面氣氛依舊詭譎。

南小鳥褪去笑容，西木野真姬仍是如往常般傲氣帶點嬌媚可人，立於身旁的矢澤妮可則神色戒備盯著家主，小泉花陽與凜喵惴惴不安地環顧四週，彷彿隨時想逃跑般。

只有西木野家主噙著的笑始終不變，掃了眼剩餘人等，他總算開口：「那麼，現在是時候開始了。」

「…父親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聽出不對勁，真姬蹙眉。

但西木野家主並未搭理，僅是說道：「時代即將改變了，真姬。」

真姬眼裏疑惑漸深，父親今日是怎麼了，一點也不像往常。無法理解話中含意，她選擇沉默。

這時小鳥罕見地站了出來，往前踏了一步，溫順的眉眼與嗓音變得強硬。

「您——企圖對海未做什麼？」幾乎逼問的無禮語氣使花陽目瞪口呆，緊抱凜喵不放。

「什麼也不會做。」西木野家主輕快回答，負在身後的手交錯，變換成相反方向，「只不過給她一點預料外的驚喜罷了。」

「您！」

聽出那驚喜肯定不是件好事，小鳥喊了這麼一下便氣得說不出話來，無數憂慮湧上心頭顯示在慌亂的眼眸中，急忙往門口走去想要追隨蒼藍凜冽的身影提醒她有危險需要小心。

然而西木野家主的聲音不慌不忙的從背後傳來。

「抱歉，南小鳥，恐怕得委請妳住在西木野家一陣子了。」

語畢，門口應聲似地傳來重響，彷彿外頭被堵上重物封鎖般，南小鳥扳動門的力道絲毫起不了任何作用。

指結從原先的泛紅到發白，漸漸開始顫抖的手訴說用力過度的匱乏。

門外早已無任何聲響，只有使勁發出的細微喘息聲與悶到能令人窒息的絕望感轟鳴除家主之外的耳膜。

真姬目睹了一切，紫眸不可置信地擴張，瞳孔收縮至極小，把短短自海未離去不到一刻鐘所發生的盡收眼裏，卻真心無法理解。

「意義不明！」顫抖的音與南小鳥顫抖的手如出一轍，全然接受不了的真姬怒視父親，「您在做什麼，快放我的朋友出去！」

「恐怕不行，真姬。」西木野家主搖頭，徹底拒絕女兒的要求。「我說了，改變即將開始，園田武士將成為見證者深陷其中，這是她應得的待遇。」

「您什麼也不肯對我說，只會命令我做您想要我做的事情。」思及自家處境與發展，腦海一一閃過父親約談重要人物連自己都無法接近的畫面。瞬間想通一切，真姬冷聲問道：「您、參與了倒幕的行動？」

家主不置可否，「我是一名商人，只不過傾向於我所認為有利可圖的一方給予幫助而已。」

「然後呢，您想怎麼做，把我們全關起來威脅海未？」

「不。」家主對在他看來形同亂發脾氣的女兒嘆息：「怎麼可能會呢，身為貴族，如此卑鄙的行為我可做不出來。」

「哼。」

「幕府迂腐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不可流動的階層同樣令人厭惡。作為父親，我希望我的女兒能夠幸福而非隨便嫁給一個無能平庸的貴族亦或是空有頭銜的武士。」

「……」

聽了發自內心的話語，真姬感到動容，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不再去看父親，真姬看著已然垂下手、半身倚靠在門邊的友人，蹲坐蜷縮的畫師與貓，最後再望向始終不發一語的戀人。

正欲開口對她說些話時，更強烈的打擊襲來。

「真姬，妳真以為我不知曉妳與矢澤妮可之間的事？」

面對女兒震驚的臉龐，西木野家主不為所動，冷淡陳述：「自幼，因身份緣故導致妳生性孤獨不喜親近人，對狡詐的貴族來說這算是件好事。畢竟外人本就不可隨意相信，即使是親人也是。直至去年，妳遇見矢澤妮可，無視她的浪人身份將她視為好友令我一時相當欣慰，但怎料兩名女子間竟有了男女之情。」

真姬咬住唇瓣，全身緊繃的未能開口。

而妮可彷彿早有準備，一把握住身邊的手緊緊拉著，她面帶倔傲地反問：「那又如何？」

面對不客氣之人，西木野家主自然予以反擊。

「身為受僱者，這裡沒你說話的份，請安靜。」

開始了{:4_389:}

這幾章字好少我有點良心不安{:4_351:}

難道我不是話捞了?{:4_3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