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nder 于 2015-10-13 01:28 编辑
第九十三章。 她看见了很多人。
算不上真的看见吧,因为矢泽妮可知道自己脑袋还算正常。只是经历了那么多,终于要面临结局的时候,眼前浮现出的遇见过的没有印象的人的身影层层叠叠地在那片闪耀着天光的地平线上缓缓朝自己走来,又一点点离开她身边。谁也没有留下。
深深吸进春季带着寒意的空气,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跟身下的雷鸟说话。 ——“要结束了。”
于是她开始玩着外套的扣子,一下又一下,怎样都没法扯下来。那个女人给自己缝的衣服还是很结实的,这样嘀咕着,心里又有点苦涩。
在百般无聊,又已然熟悉了四周的风景热提不起任何兴趣的旅程里,矢泽妮可开始认为自己可以细细回忆所经历的事情,所遇见的人的面容了。她一向是对记忆没有多大好感的生物,还是学生的时候,老师曾经说过记忆存在的形式有很多种,或是名字,或是声音,或是景物,或是一段没有结局的梦。她想起自己昨天梦见了男人跟自己穿过荆棘丛,看灯芯草草丛升起点点荧光,两人没有说任何话,又好像说了不少话,谈论着是被覆盖在黑暗里的生态还是其他什么,倒是没有记住。
妮可想起有研究说过人每天都会做上百个梦,但是记住了往往不过那么几个。 有时候她好奇自己没能记住的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想象过死亡的到来,还是年幼曾经不缺父母的幻想。但是往往她记住的不过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片段,无关自身也无关任何时期,偶尔会混入那片震撼人心而死板的艺术,然后是透心的痛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曾经有一天她看见手里握着熔岩的自己牵着年幼的自己来到她面前,赤红色的眼眸深处有一道金色如同阳光一样的色彩。 ——你在干嘛呢? 矢泽妮可问那个自己,对方微微露出一丝不冷不热的笑容,脸上的鳞片在微笑时闪过熔岩的光泽。 ——我在很小心地。很小心地让你舒服。 对方回答,语气柔软。
矢泽妮可剧烈地咳嗽着,心里那阵痛楚越发明显,那一瞬间她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理事长所说的话,里面有几个意思她也终于能够理解。
她后来问自己,恨那个男人吗? 哪个男人?她顿了顿,又这样思索着。是作为父亲的那个,还是不作为父亲那个? ——罢了罢了,连哪个男人都分不清,就不需要谈恨或者是不恨了。
矢泽妮可觉得自己还真是失败。实话说她不觉得那个不作为父亲的男人让自己难受了,相反,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一种无论被怎样对待最后都能无所谓,并专心起其他事情的性格,在离开了城市,离开了学校的旅程里起码自己还是认识到了不少东西。说起坏处好像也没能记住几处,说起好处也不多,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像是流水一样就消耗完了这段旅程。到最后男人是怎样死的,为什么会死都不清楚。 所以她才觉得自己很失败啊。 但是现在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如果那个女人问自己在战争结束的时候有没有想要带走的东西。记忆也好,什么都可以。 矢泽妮可大概会歪着脑袋然后指了指那只黑色的雷鸟说我想和它在一起。 对方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她这样思索着,又想起放在背包里的那座象牙做的骨塔。
那天矢泽妮可在雪里,面无表情地用女人身上的折叠刀将对方肋骨处的肌理破开,在靠近心脏的地方取出了这个只有一根手指般大小的骨塔。她看着女人血迹斑驳的脸和半身的血肉模糊,疑惑地想着为什么无论是谁都要选择在风雪交加的时候死去?然后放空地看着对方已然失去了温度的脸颊,觉得其实安静下来看看的话,面前的人也是挺漂亮的,不算太突出那种,也不像是真姬那样冷漠,要好好看才会觉得其实也算是一个很秀丽的人。 就是在眼眉处跟自己有点像这一点让妮可有种看着自己的尸体的不适感。
她顿了顿,感觉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说点什么会有种疯掉的感觉。但是她最后还是没法沉默,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说,纠结中又习惯性地玩着女人皮带上方的扣子,一扯就扯掉了。 ——“我猜你也叫妮可吧。” 最后矢泽妮可闷闷地吐出一句。
她说,你知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很痛苦的,你们一个两个都丢下我。 她说,我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要忍耐,你可好了,随随便便就一身轻松,接下来什么事情都在我身上了是吧? 她说,你觉得不知道你名字我就不会记住你了。但是记忆的存在形式有很多种啊。
女人曾经对她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忘记自己做出这些事的原因。 但是那个人后来死去了。
矢泽妮可变成了自己一个人,没有人会陪她聊天减缓压力,也没有人会在她睡觉的时候用皮带捆着她的腰部。她曾经感觉有那么一段时间失去了意识和思考,只是觉得都死了,但是不能被夺去。停留在自己身边的人最后都离开了,以很多种方式,然后将眼泪留给她,可笑的是她还哭不出来。 她开始害怕这样下去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人离开自己。这样下去是不是会发生更多类似于海未和小鸟的事情。想着想着矢泽妮可就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要比所有人都快地掌控一切。 这场战争不能再拖延。她便将精力都放在了继续自己角色的工作上。
只要不去回忆,就不会有悲伤和痛苦。日复一日只思考着如何更快地得到杀死那条年老的破坏龙的机会,等待着战争的结束。 矢泽妮可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奔波和工作里,从来不停下,也不愿意停下。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崩溃。这不是所有人所希望的,也不是自己所期待的结局。
——有时候她会举起那个细小的骨塔,透过塔尖的一个洞口看着里面如同万花筒一样的地图景象。 她总忍不住要跟着这张地图踏上旅程。但是现在没有任何意义,她要等待这段旅程变得有意义的时候——矢泽妮可告诉自己要忍耐。 ++++++++++++++++++++ ——矢泽桑一定没谈过恋爱。 男人脸带遗憾地这样说过。
对于矢泽妮可来说,恋爱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因为在此之前,她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做,必须去做,而半路中途去跟谁谁谁恋爱,根本是浪费时间。她不是很习惯照顾家人以外的别人的心情,如果真的要谈恋爱,大概会变成脾气不好的笨蛋吧?
真姬说过喜欢她。 矢泽妮可只能耸耸肩不去回应。
她不是说讨厌真姬,比起讨厌来说,或许说喜欢会比较准确一点。会在意,会不经意就想要保护好,如果说这算是喜欢的一种表现,大概就是喜欢了。矢泽妮可对于这个没什么概念,但是并不代表她是随便的人。在感情的意义上是胆小鬼?也不算是,她不过是不会轻易就交付自己真心而已。 性格原因也好,家庭因素也罢,反正都不重要就是了。
她也不去羡慕陷入恋情中的谁谁谁,虽然学生时期看了不少有关的书籍,但是总觉得,虽然看上去挺浪漫的,但是不太现实。矢泽妮可果然还是做自己会比较好,不需要为一个人刻意去变成另一个自身,那样会累死的不是吗?不过这其中也必定有其中的乐趣,矢泽妮可反正就不太懂了。
回程途中她停靠在一处铺了整块岩石的青草地上休息,雷鸟窝在一旁啄着草根里的甲虫,来时还是一片纯白色的平原已经被新鲜的绿覆盖,一条不知深浅的河蜿蜒着从远方伸来。最近矢泽妮可喜欢上了坐在悬崖上看这片世界,没有战火也没有人烟的平原和森林,有时候是一大片荒芜的盐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看,而且也没有任何感想地就只是看而已,偶尔会想着这片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是不是会有一个跟自己有些相像的人出现,自己会不会在明天遇见。 自然到最后谁也不会遇见。矢泽妮可依旧是孤身一人。
她拽出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就着昨天晚上接到的雨水一点点嚼着。稍微偏过头看了一眼斜后方的山峰上,绘里和真姬的影子似乎没有打算隐藏起来,大概是知道矢泽妮可已经发现了她们才觉得没有藏起来的必要。 ——我没有任何私心。 矢泽妮可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放任她们跟着自己,不过是因为在杀死破坏龙的时候需要见证者。有了目击者,那么辩词和证据就更加充分。虽然矢泽妮可不知道人类政府会不会顺势让自己活下去,毕竟体内留着的是不属于她人生的,别人所设定的那份血液。但是跟龙结契之后,一切变得矛盾,到底双方的管理者会偏向哪一边,她不清楚。 不过提供了一个假设的机会,又何妨不去试试赌自己会胜利?
——什么时候我也开始做这样没有七分把握的事情了? 而且还不存在后备计划。 矢泽妮可觉得以前的自己一定会嘲笑她吧。
“如果可以,倒是想要一种温柔一点事杀死对方的方式。”她自言自语,然后又顿了顿。“最好还能给那老头子一个正确的理由。”
把玩着垂挂在锁骨处的金属薄片,矢泽妮可漫不经心地思考起见到破坏龙之后要怎么办。总不能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杀掉对方?虽然她一直不太会给自己的行为找富丽堂皇的借口,但是对那条活了那么久的龙最起码的尊重,还是必须要将理由告知于对方。 直接说其实我还是不想死吗?会被笑呢。 那么就跟那家伙说我已经不属于任何人的管辖了。自己为自己而活,如果他执意要嘲笑,那就反驳他是一个依赖着别人的傀儡好了。 “恩,就这样。”决定了说辞后,矢泽妮可就站了起来。身旁的雷鸟见她的动作,立刻就反应过来,也站起身等待妮可整理好一切再次踏上旅程。
早些时候自己回应了真姬的呼唤后,那孩子就断断续续地问她一些事情。无非是这样做的理由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真当自己什么都能问了吗?矢泽妮可瘪着嘴想,她有一大堆不想说的东西,无论是关于男人还是关于女人,或者说关于自己在黑暗中度过的那些年月。也没有想要聊的东西,以前那些无聊和稍微有点意义的抱怨都和女人说了差不多了,唯一的不同就是对方现在变成了不会泄露任何秘密的尸体。所以西木野真姬那孩子,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不过也算她聪明,妮可没有再理会她后,真姬就没有再问,也没有再说什么。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大概是这几年还是学得比较圆滑了啊。
收拾了最后的心情,矢泽妮可面无表情地吞下最后一块压缩饼干。
第九十四章。 矢泽妮可最后是在一座终年不会融化的雪山顶端降落的。
这里的气温要比其他地方低很多,高坂穗乃果吐出了一团温热的白雾,裹紧了自己的衣领靠近真姬取暖。四周没有人烟也没有裸露的岩石,山峰和山麓都是一片纯白,仅仅有矢泽妮可牵着那头黑色大鸟走过地方留下了明显的足迹。东条希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带着她们直接往艰难地在雪地里走着的妮可身边降落。 龙的双翅扬起了风雪,纷纷扬扬最后都洒在她们身上。矢泽妮可没有理会,认真地数着步子往前走。 东条希想起在小学的时候,面前这个人也是不会理会身边经过的小学生,认认真真数着自己的步子,踏碎过早凋零的樱花往前走去。
“妮可,你会带我们去反抗军高层所在的地方吗?”东条希直白地询问。 她打赌现在矢泽妮可能够回答她们,无非是会和不会的答案,不会太难。如果会是最好的,不过就算是不会,那么她也不会拿妮可怎样,不过是点点头然后继续跟着的工夫。 矢泽妮可于是便随着她的询问停下了脚步,再次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目光依旧是依次扫过绘里,东条希,高坂穗乃果,西木野真姬。 西木野真姬这次回应的目光坦坦荡荡地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她最后将视线放在身边的黑色大鸟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柔软的笑意,伸手摸着对方脖颈处柔顺的羽毛。“我们已经到了不是吗?”矢泽妮可这样柔和地询问着。 黑色的大鸟哼了哼。 东条希觉得自己脸上闪过一丝吃惊,而后回头跟穗乃果对视了一眼,再次看向妮可的时候,对方已经继续认真地数着自己的步子往前走去了。 于是她立刻就跟在后面。
翻过雪山山峰来到山麓背面的时候,矢泽妮可再次停下脚步,而后转头认真地看着她们。“接下来就不要跟着我了。”明确说明了自己的要求。 “为什么?”高坂穗乃果问。 “因为没有意义。”妮可耸耸肩。淡然地转过身。“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听她这么说,穗乃果下意识回头去看东条希,征询意见。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矢泽妮可就已经跳上了那头黑色大鸟,一个俯冲滑下了山麓,沿着狭隘的悬崖最后消失在不远处一个转角。瞬间发生的事情让她们没能回过神来,短短几秒内对方已经跑了个没影。 东条希的皱了皱眉。最后坚定地勾起嘴角。“跟上。” 她才不去理会矢泽妮可这家伙的话。 ++++++++++++++++++++
站在纯白色山麓底端的黑色大鸟看见她们来了,只是淡淡地转过头假装没看到,矢泽妮可不知道去哪里了。它旁边有一个积雪坍塌了的洞口,不算很大,但是足够人进入。东条希犹豫了一下,还是让绘里待在外面,如果有什么响动就立刻让凛和其他龙控制局势。而后就跟着高坂穗乃果和化成人形的真姬滑进洞内。 绘里想说小心,但是又觉得对于希来说这句有点多余,就耸耸肩膀跟那头黑色的鸟一起蹲在雪地里。
里面是一处有点年份了的军事遗址,青色的石砖上覆盖着一层水汽,马灯光线昏暗地照着不宽的走廊。两旁是用生锈铁门隔开的房间,真姬知道矢泽妮可不在其中之一的房间内,她们便没有去理会房间里面存放着的东西。这里不算太安静,虽然脚下是粗糙的砂石,但是再轻微的脚步声也会因为回音而显得格外清晰。以前大概是防空的设备,或者是某种地下工厂,干净利落的结构和道路,没有障碍物也没有任何图腾,偶尔有水滴从走廊上方滑落,就是不见任何人在这里。 既然是军事用的基地,就应该有相应的人。 但是这个地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在楼梯口偶尔看见几件散落的衣服,看上去像是不久前留下的。似乎是里面的人走得匆忙而来不及整理。
——经历了灾难?还是内乱? 东条希沉默着思索。
真姬很容易就知道矢泽妮可往哪个方向去了。这个地方不大,在一定距离内她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拐弯进入一条宽广的走廊时,西木野真姬微微作了一个放轻脚步的手势——只是在这种地方要怎么放轻脚步啊?东条希在心里叹息着,但还是和穗乃果以最大可能性不发出任何声音。摸索着墙壁跟随真姬一指我往里面走去,尽管放轻了动作,但是走廊里依旧有挥之不去的声响。东条希有点担心会不会被发现。 这样想着,走了不远,真姬停下了。
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扇有点老旧的铁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隙,透入了淡蓝色的光,里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但是因为缝隙过于狭小,没法看清。高坂穗乃果打量着那扇铁门的时候,东条希发现了在门锁的地方不是钥匙孔也不是密码输入键盘,而是一个简单但是直白的圆盘,圆盘上镶嵌着上次从矢泽妮可衣领里落下的那些金属片。看来这就是钥匙啊。希感叹着,而后就听见铁门后方传来对话声。
是矢泽妮可和另一个人。 具体到底在说什么,因为没有听到前文而不知道,但是东条希并不觉得焦虑。因为妮可说话很少会拐弯抹角,直白简单,容易明白。
“所以你认为这样做又有用吗?”这是一个不认识的声音,苍老而有力,中气很足,咬字带着鼻音。高坂穗乃果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认为这是一个老人。 东条希和真姬点点头。 矢泽妮可的声音响起了。“剩下的人都死了。我不属于任何人的管辖,自然不需要你来指导。”
“是她教你这样做的?” “她?——啊,是这样没错。”
那个老人一样的声音笑了笑。带着一丝讽刺。“你单单是为了想要活下去吗?” “大概,对于我来说,比起活下去这件事,更加重要是活着能做什么。”妮可说道。
“不会那么顺利的。人和龙都一样,有着自己的私心。” “所以我只能说,我尝试赌一把。”
“赌政府天真一次?” “赌这是我家那条龙私自定下契约的一个益处。” “什么——?”
真姬扬起嘴角微微笑了。她感觉到矢泽妮可体内和自己相连的那份力量逐渐涌现,虽然不能看见对方现在的模样,但是她知道一定如同龙一样高傲,手中握着游动的熔岩,眼眸里有一轮菱形的瞳仁和流动的金色光泽。矢泽妮可所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中略带着一丝自豪,让西木野真姬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然不重要了。
那个苍老的声音似乎有点诧异和难以理解,喘息了好久,鼻音越发沉重。“……想不到你竟然还留了这一手……的确,跟龙结契了的话,无论是人类还是龙的管理者,都不能擅自鲁莽地做决定。”
“而且如果我能够在这里杀死你的话——” “那么这个赌博胜率就大大增高了……”
矢泽妮可发出一声带着嘲笑的哼声。“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等到最后的原因。开这里的钥匙需要到各个有关系的高层手里去获取,不巧的是那些高层都在不同的地方。”
“她果然,果然是很早之前就瞒着我了……”那阵苍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层讽刺的懊悔,有点咬牙切齿。 相比起来,矢泽妮可的声音低了下去,仿佛自言自语一般。“但是也为此搭上了性命。亏了。”
对方显然听见了她的话,哈地一声就笑了。 “你也会为别人觉得亏本?” “当然了。”矢泽妮可说道,声音依旧低沉。“无论是你还是她,或者是谁都觉得没所谓是吧?但是我啊——可是有所谓的啊!”
愤怒,然后压制愤怒。悲伤,随即掩藏悲伤。
因为矢泽妮可就在真姬面前动用了结契的那份力量,现在西木野真姬也隐隐能察觉到对方内心那份热度和不安。她不是很清楚他们对话里的人是谁,但是她知道,无论是谁,也无论是什么时候死去,一定对矢泽妮可来说是需要花上很长时间去忘记的,某种重要记忆。西木野真姬对于自己缺席了妮可悲伤的时期而觉得内疚以及心痛,即使如此,如果妮可失去的那个人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那么对于真姬来说,也是如此。 矢泽妮可会愤怒,所以西木野真姬也不会好受。仅此而已。
“——怎么了?想立刻动手杀我?”那个苍老的声音看似不以为意。“矢泽桑。我在这个军事基地建立之前就一直在这里了,基地建立完毕后就没有动过分毫。不是说骨骼和神经或许会迟钝的原因,这里的空间没有能够让我离开的地方。如果你对我动手,没有人能给你作证我是谁。那么你不过还是那个沉默而没有任何证词的屠龙者。”
——是龙。 高坂穗乃果再次做了个手势。 ——那个老人是龙。
东条希点点头,皱着眉不知开始思索什么。
“……”矢泽妮可沉默了一下。 于是那条龙就继续说道。“你现在和我战斗起来,也不过是新的一轮屠龙。我是那个受害者,你也得不到任何益处。”
“政府会认得你的。” “——然而现在军队的人都不认识我。人和龙的管理者要怎么审判这次的屠宰?我不过是一条存在于纸质资料上用数据表明身份的龙,没有照片也没有名字。”
“……”
“所以现在其实对于你来说也不是有利的时刻。”那个声音笑着说。“可惜啊可惜啊,如果稍微有点耐心,用点方法让我的身份暴露出去,或许你还能找到翻身的机会。但是现在战争结束太快了,你也没有这个时间。” “……”
“矢泽桑,你拉我陪葬我是没所谓。毕竟也活了一把年纪了。但是你本身是不愿意按照政府的计划那样被处死的不是吗?——哦,或者说,处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将你家的龙给拉下水。” “……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处死。”
“赌博有胜利也必将有失败的几率不是吗?我算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大概是百分之三十和百分之七十吧?” “……”
——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高坂穗乃果打着手势问道。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妮可这样下去很可能会被判死刑。 西木野真姬这样回答她。
这个时候就应该找到一个能够突破现状的方法。东条希看着她们两个担忧地对视着,皱起眉飞速地思索起来。她不是说没有办法,但是不知道这个办法能不能成功,最害怕的就是一旦失手,那么受到牵连的必将不只是矢泽妮可一个人。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她考虑了。 咬了咬牙,东条希将真姬拉到自己身边。
红发少女的眼睛随着她的耳语一点点睁大。然后不断地打手势询问这样真的可以吗? 东条希只能回答她可不可以只能试试。 真姬皱着眉看着她,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有多少成把握。 ——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