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标题

作者:mhbaskne
更新时间:2015-10-23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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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mhbaskne 于 2015-12-22 03:31 编辑


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西木野真姬从未想过自己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一条对当时的她而言,完全无法想象,也万分危险的道路。

绚濑家的主宅对七岁以前的真姬而言只是个模糊的概念,因为她的父亲偶尔会在深夜前往那里,然后带着血腥味和疲惫的神情回来。在父亲永远离开他们家庭的那天,她才被真正地带到绚濑家的主宅。

“会长,西木野先生的独女到了。”

真姬面前是对她来说太过高大的木门,她没有被允许进入,只是听着里面模糊不清的对话,清秀的脸庞上还带着悲戚的神色——绚濑家大概也觉得这样的脸不适合摆在会长面前吧。

这是真姬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绚濑家是有名的大财团,黑道起家,在经营着无数会社的同时也保留了在黑道强大的话语权。主宅里的氛围并不是在普通富裕家庭成长的真姬能理解的,里面的每个人都肃穆且面无表情,以警惕的眼神盯着每一个可能动的物体,但是又随时都能接受主人以简单眼神传过来的命令。

里面坐着的白发苍苍的会长说了什么真姬没有听到,又或者那个威严的老人只是单纯地“唔”了一声。总而言之从那一天起她就被告知自己将来一生都会呆在绚濑家,因为她父亲一生对绚濑家的付出,在他牺牲后,会长决定履行抚养她的责任。

并不是每一个牺牲手下的遗孤都会以“收养”的名义留下来,更多时候他们是得到一笔足以过到二十岁的钱,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真姬是很幸运的。这一点是她在绚濑家位于京都的分家住了三个月后才了解到的。

而伴随着这个认知到来的,是绚濑家一头金发的混血继承人,绚濑绘里。

白皙修长的手指跟印象中父亲的手指很像,都很适合来握住某些纤细的东西,比如手术刀,比如缝线,当然,也适合在琴键之间跳舞。金色的长发被绑成马尾,随着头的轻轻晃动而在颈间跳跃着。外国人的血统让她的脸孔有几分帅气意味,但并不中性,而是属于女性的帅气干练。事实上她本人也随时都处于这种状态,像是可以处理任何事务,冷静而可靠,这就是绚濑家需要的继承人。

真姬靠在门口看她弹着钢琴,那些音符仿佛能实体化,缓缓地从空气中流过,再吹拂过人心。至少在那一瞬间真姬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的画面都不见了,不管是父亲黑白的遗照,还是空无一人的家,通通都在绚濑绘里的指尖消散。

她身旁伫立着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人,在绚濑绘里停止弹奏,将目光移到真姬身上的瞬间,就说道:“这是西木野医师的遗孤,在您出国期间被会长收养。”

“不是西木野医师的遗孤,”绚濑绘里开口说话时,眼睛一直以一个令人舒适的方式看着真姬,“是绚濑家的小姐。”

“是。”

然后她从钢琴椅上站起来,在真姬面前弯下腰,盯着她紫色的眼睛,相当沉静地做了自我介绍:“我是绚濑绘里,今天才回来,爷爷让我过来见你一面,从现在起你要跟着我生活,请多指教,真姬。”

这是父亲去世以来,真姬能听到的第一句带有温度的话,尽管当时的绘里不过是按照着规则而让自己显得温柔,这对七岁的小孩而言其实已经够了,或者说她也很难去分辨。所以她照着绘里所想的,握紧了对方伸过来的手,在明亮的琴房里无声地哭了起来,再被绚濑家优秀的继承人抱进怀里。

真姬的居住地点从京都改到了东京,这也是她原本家所在的地方。时隔三个月再回来,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绘里在下车的一瞬叹息式地说道:“好久不见了。”

绚濑家的主宅就在东京,身为继承人的绘里说这话是很奇怪的,不过真姬并没有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高大的建筑上。真姬在三个月前来过一次,仅仅是在红木门前站了一会儿,就被送走了,比起绚濑家的气派,更多的记忆还是停留在父亲死讯所带来的冰冷之中。

“走吧,我们一起进去。”绘里脸上是惯常的笑容,幅度不会太大,但是确实是笑着的。她这么说着牵起了真姬的手,自然地在许多一身黑的保镖注视下,步入主宅。

直到五年之后,真姬才明白那个时候绘里说的那句话所代表的意思。从那一刻起,绚濑家等于是正式地承认了真姬的身份,她得以与绘里并肩而行,而非像其他人一样永远只能跟在绘里后侧至少半步远的地方。因为西木野医师的付出,自己确实是得到了正常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绚濑家现在的会长还是绘里的祖父,她们走进去时,老爷子正在翻看着一本书,他满头的银发都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留着灰白色的小胡子,身着淡色的衬衫和领带,毛呢的外套干净而朴素,等他抬起头来,苍老的眼睛里充满了精神,下垂的嘴角为孙女的归来而稍微上扬了一些,看起来仍然严谨而威严。在真姬的记忆中,绘里一半的秀美大概都得益于她的祖父,这位老人家相当英俊而富有智慧,直到他离世都活得极具尊严。

简直是日本人最推崇的那种长者。

“祖父。”绘里轻轻颔首,捏住真姬的手轻轻晃动,示意对方接上自己的话。

“……祖父大人。”真姬刚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异常地干涩,发出的音调甚至是有些颤抖的。

会长将书本放回了书桌上,取下眼镜,目光在真姬身上稍作停留,低沉地“唔”了一声,“那就如之前所说的,这个孩子交给你了。”

“请放心。”绘里视线下移,落在老爷子脚前的那块地毯上,做出了令人安心的回答。

“你离开之前的那处住宅,一直有人看管着,可以直接搬进去。”

祖孙二人并没有更多的交流,在被绘里牵着离开之前,真姬朝会长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坐回扶手椅上的老人家并没有立即拿起书,他的视线和真姬碰个正着。

真姬心里一颤,攥紧了绘里的手指,没等绘里投来疑惑的眼神,老爷子出乎意料地说了句平时绝对不会说的、略显多余的话,“绘里,要好好担当起姐姐的责任。”

“是,我会的。”

绘里在东京的住处和本家的日式安宁不同,是完全现代化且具有西方装饰风格的房屋,位于某栋高楼的顶层。在等电梯时,绘里看了眼一直拉着她手指不放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在哭过之后,真姬总是显得很拘谨,当然,这对一个小孩来说是正常的,毕竟在三个月前她刚刚失去唯一的亲人。绘里轻咳一声,打算找个话题来让她不那么紧张。

“真姬之前来过这里吗?这是相当热闹的地段呢。”

目光透过观光电梯投射在下方繁华都市上的真姬摇摇头:“爸爸很少带我出门。”

话题失败。

十五岁的少女在真姬看不到的时候揉了揉眉心,这是她第一次跟小孩子相处,这显然已经不是可以用社交辞令糊弄过去的场合了。那个红发的女孩会是自己的家人,至少在她变得无药可救被宣布放弃——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之前,都会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非常亲近的存在。

绚濑会长在自己临走时将同一件事情嘱咐了两次,更加凸显了它的重要性。

“那真姬平时会去学校吗?”

回想起那个专门负责绚濑会长身体状况的西木野医师,绘里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的严肃和古板,由于出国,绘里最近一次见到他都已经是在五年前了。五年前的西木野医师从来都是来去匆匆,只有对老爷子才会温和地告诫和提醒,而且沉默寡言,他的眼里总是充斥着当时绘里看不懂的忧郁,仿佛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

这种人说不定会为了女儿的安全而请家庭教师来代替学校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请家教来就顺理成章了。

真姬的脸终于有了点红润的趋势,她点点头:“嗯,学校里有很多不错的人。”

透过玻璃的反光,绘里看到自己模糊的、惊讶的脸,她小心地斟酌着用词:“那如果真姬之后会很少看到他们,会难过吗?”

下一秒,埋着头的小孩将头扭到一边,强硬地避开了绘里的视线,小声地说道:“不会比看不到爸爸更难过。”

电梯门开了,两人却都站在里面没有动,绘里沉默地看着下方的城市,假装自己非常专心,没有注意到真姬在拼命忍住眼泪。在第一次见面哭过之后,真姬再也没有哭,至少是没有被别人看到。这是属于那个孩子自己的自尊,绘里在更年幼一些的时候也体会过。

这台电梯是直达顶层,不供其他任何人使用的,所以在开门时间过后,电梯的门缓缓合上,也没有再移动,将窄小的空间变成了小型的观景台。

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绘里清楚在自己回国后到底有多少事亟待处理,但她只是蹲下去,从后面抱住了真姬僵硬的身体,用保护的姿态将她困在怀里,直到对方情绪平复,转过头来,用敬语说道:“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吗?”绘里才站直有些酸痛的双腿,牵着对方走出电梯。

那是绘里记忆中,真姬少有的几次情绪失控,从那时候算起,到自己带着她第一次出席年会中间,对方迅速地成长了起来,仿佛从未为父亲的事情如此伤心过。

绚濑绘里从来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好在真姬也不太需要她过多的照顾,更多时候,都是绘里在书房里处理自己的事情外加看书,而真姬会在旁边自己打发时间,要么是看课本,要么是玩拼图。

“绘里,这里为什么是这样?”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角,绘里揉揉太阳穴,把自己从书本里解放出来,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该为真姬表现出对医学的强烈兴趣而叹气,还是为真姬不喜欢叫她姐姐而叹气,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体现出她言传身教的失败。明明绘里本人都是在看经济方面的书,但真姬就是能从书架上翻找到医学方面的东西。

绘里将椅子往后退了一点,弯下腰去把对方抱起来到自己腿上坐着,才伸出长长的手去拿那本书,嘴里敷衍般地应道:“让我看看……”

从把真姬接回这里开始,她出门的次数就屈指可数,除了偶尔带对方出去玩之外,都是在家里。在这一方面绘里觉得她很难得,因为一般的小孩多半无法静下来看东西,但是真姬却能忍受她在家里长时间地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

在解释完问题后,已经跟她相处了两年的人认真地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绘里将书放回去,坐在自己腿上的人姿势非常端正,双手也好好地放在膝盖上,像极了自己小时候接受教育时的样子。绘里忍不住笑着摇头,大概在一年前开始,就有这种说法从下属那里传来了——真姬小姐颇有大小姐的真传。

至于这真传到底传了几分,也只有绘里知道。

那个小孩明明是在很拼命地模仿着自己,而不是学了进去。对一般的家庭而言这已经够了,但是对绚濑家来说这还不够。真姬必须在这种一味的模仿中,努力地将别人的习惯转换为自己的习惯,到最后成为自然的东西,才能具备被会长欣赏的特质。

绘里走神的当口,真姬已经将她漂亮的眼睛看向了桌上翻开一半的书,那是关于经济的课本,就在绘里心里生出一点点“这孩子对经济感兴趣了”的希望时,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的小孩就开口打碎了这希望:“绘里不是不喜欢经济吗?”

绘里一时语塞,她张了张嘴,正想自然地说出“经济是我的第一志愿”时,紫色的眼睛转过来和自己对视着,直率得能击穿人的心脏,“绘里明明喜欢钢琴和舞蹈,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压在书架下面的东西。”

金发的继承人沉默地看了她很久,才端正了脸上的神色,她少有地在真姬面前认真起来,“真姬,这个世界上没有喜欢和不喜欢的问题,也没有对不对的问题,只有应该不应该的问题。”

“身为继承人,我必须让自己更强,更优秀,为此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立命馆的经济学。”这个严肃的话题让真姬的表情不好看起来,在那张清秀脸蛋上的难过更加恶化之前,绘里继续说了下去,“——但是真姬,我不觉得这是在严苛地对待自己,因为这个目标所指向的结果,是我想要的。”

“你也应该清楚地了解并且接受这一点,我希望你不是在拼了命地勉强自己变成第二个绚濑绘里,而是要从心底开始享受这样的感觉,你就是一个作风优秀合乎期待的绚濑家小姐,”水蓝色的眼睛里仿佛有令人信服的力量,它让真姬差点就要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在无法逃避的问题前,为了把它做得更好,你必须喜欢它,所以你问我喜不喜欢经济,我的答案是肯定的,没有说谎,但是同时我也喜欢钢琴和舞蹈,这一点也毋庸置疑。只是现在,我暂时地选择了我必须更加喜欢的东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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