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初子从刚才开始也有点怀疑的事。不过和通信卫星什么的没太大关系，是更平常的东西。

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只有一个人，不过感觉相当不妙。自从被记者追着跑了那么久之后少女这方面的直觉变得尤为敏锐，按生物学家的话说这是生物积极适应环境的典型表现。

那次月面任务之后也过了好几个月，刚回来的时候整天围追堵截采访的媒体早就对已经退役的初子失去了兴趣，转身去四处嗅探其他有头条味道的事件了。对他们而言，载人航天任务中只有第一个、最近死了的和差点死了的三种宇航员有价值，其他的只有事件周年纪念之类的时候才会被想起来然后被请去做个专访之类的。

不过有一个人……在这里还有一个人，是能算上“第一个”的。

以地面工程人员身份破格提升成为宇航员，小北还是航天中心史上首例。刚才初子也听小北说了，自己呆在指挥中心处理卫星问题的这几天里，有付费电视台的记者来做过访问。相关消息应该是早就被播报出去了，如果在任务组升空前夕因此而吸引大批媒体围堵……不，万一来的不是媒体而是其他的某些可疑人物……光凭两个女孩子说不好会出事……

在月面的极寒之下都没有特别紧张过的初子，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北似乎还是毫无察觉的样子，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着，还在如同初次和父母一起出门的孩子一样兴奋于“接下来要去哪里”。

最后初子的结论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不管。还是别让她发觉，稍微绕一下路吧。

冬日的温暖阳光开始收敛，阴沉的浓云逐渐接管了头顶上的天空。

06

小北一直觉得，前辈的魅力有一部分来自那件招牌式的纯白研究员制服。

宇航员时代的初子就经常穿着这身出席发布会之类的场合了。实验室白大褂一样的制服给人一种科学工作者的严谨感觉，再加上平时温柔认真的形象，小北曾经有一段时间考虑过用前辈的照片印点海报或者抱枕之类的拿来装饰房间，不过后来感觉这样好像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就作罢了。

现在小北觉得这制服可能还有别的意义……因为她看到初子又从内兜拿出了一盒新的巧克力味Po●ky，拆开取出一根吃了起来。算上之前十分钟内吃掉的三盒看样子总量相当可观。

这个算是初子的习惯，紧张的时候会通过吃东西来缓解压力。这次她选的终点是几个街区以外的电影院，想通过绕路甩掉尾随的可疑人，没想到快速绕过几个路口，通过闹市区以后还是能感觉到从身后来的视线，挥之不去。看来对方很执着，初子有点焦虑。

再这么下去只有想办法通过镜子之类的东西看到跟踪者面貌特征然后报警了……这么想着的初子加快了脚步准备去掏手机，却突然感觉手被从后面拉住了。

“前辈怎么了？走的那么快……”转过头来的初子，看到的是小北困惑的表情，“出了什么事吗？不是要去看电影吗？已经到了哦，电影院。”

太过紧张的少女前宇航员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过了头。初子这才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没什么走了一下神而已。我们进去吧。”

大概能拖延一下时间甩掉那个人吧，顺便在里面告诉小北好了。仰望着眼前建筑门前巨幅LED屏幕上显示的迪●尼热映影片海报的初子默默地又拿出一根P●cky，咔嚓一声咬断在嘴里。

07

电影院里面完全感觉不到天气的变化，人造的恒温环境隔绝了外界的干冷空气。

小北似乎对前辈随手选的新上映动画电影相当满意，全程紧盯着银幕，手里握着进门时买的饮料，瓶子已经空了却一直没有放下，看到大场面还会发出轻轻的惊叹声，双眼闪闪发光，从正面看像极了趴在树丛里和外面的人对视的小野猫。

而坐在身边的初子却有点心不在焉，想着另外的事情。看来甩掉尾随者计划并不顺利。

进入放映厅之后，自己一直注意着小北周围，身后那种紧盯不舍的感觉确实是没有了，不过却换了一种形式，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时而在侧面时而又在上方……各个方位轮流来的压抑感让初子有点怀疑这次跟踪小北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至于电影，之前刚上映的时候已经趁休息日看过好几遍了。制作公司这次的质量一如既往的良心，本来也想再多看几遍写点考据什么的，不过不巧赶上卫星失联事件连着加了几天班。现在又碰到有人跟踪，放映中这种气氛实在也不适合把这事告诉小北……

看来不做宇航员之后心理素质差了不少，改天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初子这么想着。

08

扎着马尾的娇小少女看起来一直盯着放映机投射出的画面，其实也稍微有点出神。

自己对初子前辈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小北一直也不敢下结论。很小的时候觉得“宇航员好帅啊能在太空里失重的环境里自由活动肯定很好玩”的想法，早就随着那个不成熟的自己一起被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箱集中碾碎烧掉了。

后来大学期间看到前辈第一次站在月球表面的身影，误打误撞碰上并通过的航天局招募考试，测控系统地月任务现场测控的工作，每一步都好像引导着自己和前辈越走越近。

那次前辈被困在月面的时候，值班的小北在休息室抱着床上的被子哭了一整夜直到哭累了睡着。最后那次意外有惊无险地化解了，小北因为没有及时交接班被罚在总结大会之后打扫会场，却偶然在墙角捡到了前辈随手丢掉的任务日志……那本日志成了结识前辈的契机，自己一直用心珍藏着，还相当有少女情怀地把名字写在了和前辈的签名并列的位置。

那时小北就有点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前辈了。不是对待亲友或者师长那种意义上的喜欢，更像是恋爱的感觉。少女对于这一点和双方同样都是女孩子的事实感到相当不妙。

前辈她又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没有这方面的兴趣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然后不理我呢……

不敢表达所以错过时机——觉得时机不对无法说出口——变得更加被动弱势而不敢表达……陷入单恋的少女就是进入了这样一个不主动就只会导致惨败的恶性循环。被这样的情绪困扰折磨着的小北，始终没敢再往前跨出一步。

好不容易才来到这么近的地方。眼看又要分开。之后自己只能长期在大气层之外飞掠大地，在茫茫的绿色大陆和深蓝海洋之间寻找自己心中的那个点……能听见却无法触摸……

小北望着银幕上险峻雪山中傲然独立的冰凌宫殿，心里莫名地如同生长出冰晶般刺痛。强忍住疼痛的她站起身来：“前辈！……”

“……不好意思我有点想去厕所，马上就回来。”

结果还是没说出来嘛。搞什么啊我。以小小的步伐逃离放映厅的少女无声地苦笑着。

09

诶？刚才打了个盹发生了什么？望远镜在哪……啊有了。

哦哦，看样子那孩子要出去。是个好机会……

不对。说不定盯着这边会更好一点。看着剧情差不多要进入正题了应该会……

总而言之先移动一下，找准机会再行动比较稳妥。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