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临近黎明时，外面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仿佛又回到隆冬时节。
当端着热咖啡的人们拿到晨报时，头条新闻无一例外都是有关御坂美琴的。有的人露出惋惜的表情，有的人平静地翻看下一页，而有的人则露出笑容。和御坂美琴一同出现在新闻中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那疯狂的粉丝泽川隆，另一个是白井黑子。
“御坂小姐的情况不太好，面部和手臂烧伤较为严重，随时有感染的危险，而且还有一些硫酸溅入眼中，视力会不会受影响还得等之后再检查”医生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情况确认表交给御坂凛森
“美琴还没脱离危险吗？”御坂凛森颤抖着接过确认表，一夜未合的双眸布满血丝
“对。如果一星期后御坂小姐还没有苏醒过来，那么…”医生将笔收进口袋
“好，我知道了”御坂凛森抬手揉揉眉心“还请您尽力救治她”他站起身，向医生微微点头后便退出办公室。
猎人的野心会在狩猎成功后不断膨胀，御坂凛森知道自己将会是食蜂冥凌的下一个目标，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将该处理的事做完。
站在洗手台前的吕治崎用橡皮筋把棕发扎好，她仍然记得年少时不小心将硫酸滴在手指上的经历。
遭遇到这种事的御坂美琴，想必身心都受着巨大的折磨吧。
回过神时，吕治崎瞥见另一个人出现在镜中。她紧咬着嘴唇，直至腥甜味蔓延至舌尖，眼前又出现昨天令人揪心的场景。
求你，不要看我的脸…
短短一句话，字字锥心，苦涩与疼痛渗进骨血，流向全身。脚上像灌了铅，尽管意识催动自己向前走，可黑子还是跨不出一步。数千张嘴开开合合，却没有一丁点儿声音入耳，黑子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
五分钟后，几名医生将御坂美琴抬上救护车，泽川隆则被赶来的警员控制住并带走。
随着事件中心人物的离开，原本人潮涌动的商场渐渐变得冷清。黑子闭紧双眼，胸口剧烈起伏着，如离水的鱼。吕治崎缓缓踱到黑子身旁，用力掰开她紧握成拳的手“黑子，冷静点，不然你什么都做不了”
等待许久后，黑子急促的呼吸渐趋平稳，当她睁开眼时，酒红色双眸干净透亮，再没有任何一丝杂质。然而这样的黑子却是令吕治崎最担心的，像一片正在酝酿暴风雨的平静海面，不知它到底是安全还是危险。
“早上好，阿崎”
“…早上好，黑子”吕治崎将热好的牛奶倒进杯中，小心观察黑子的举动
“阿崎，待会儿能带我去医院吗？”
“…我可能…”
“别担心，我不会怎么样”黑子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吕治崎“我很清楚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
吕治崎没再说什么，而是将涂好果酱的面包递给黑子。
目光坚定的她，既熟悉又陌生，像总是出现在梦里的身影，就算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苍白瘦削的五指拂过挂在墙壁上的鹿首，金发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父亲，为什么要这样！”食蜂操祈将报纸摔到桌上，紧盯着那表情轻松的金发男人
“这件事可不是我干的”食蜂冥凌缓步走到沙发边坐下“我只是和泽川隆聊了些他比较感兴趣的话题。”
人的情感就像一堆复杂的试剂，随便加些东西就会让其发生变化，这种变化有可能是积极的，但同样也有可能是消极的。对曾是心理医生的食蜂冥凌来说，把握变化方向简直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他知道怎样解放人的黑暗面，知道怎样挑断人的理智，把人变为怪物的过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御坂美琴不是你最喜欢的人么，难道你想看着她离开娱乐圈，离开你的视线和上条当麻在一起吗？”
“食蜂先生，我知道我是个普通人，不可能触及到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不要拿普通当借口，你并不比任何人差，你可以拥有她”食蜂冥凌拍了拍那年轻男人的肩“还是你甘心如此？”
“不！我怎么可能甘心这样！”年轻男人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那就做你想做的事吧”幽蓝的双眸带有几分狡黠“得不到的话就毁掉好了，这样就不必为看到别人拥有她而痛苦。毁了吧，反正自己也得不到，为什么要让别人得到呢？”
年轻男人微张的嘴唇正在发抖，他转过头，对上了金发男人充满鼓励的目光。上窜的怒火和妒意烧得他口干舌燥“可是我…”
“表达爱意的方式有很多种，包括毁掉…”金发男人脸上的笑意更甚“当然，泽川先生，我只是给您提个小建议，怎样做还是由您自己选择”他将一个信封塞到年轻男人手里“这是我带给您的礼物，好好看看您日思夜想的御坂美琴和上条当麻到底是有多恩爱…”
“可恶！可恶！可恶！…”年轻男人将所有照片撕个粉碎，愤怒地摔砸着家里的东西。食蜂冥凌坐在沙发上，平静地看着他发泄心中的怒气。
嫉妒会让人变得易怒发狂，最终掩盖住你对所爱之人的怜惜。因此，出现伤害所爱之人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呵，你这递刀的帮凶”食蜂操祈轻蔑地笑起来“尽管这样，你身上也还是背了两条人命”
“的确”食蜂冥凌无所谓的耸耸肩，就好像他只是在和自己的女儿谈论今天的天气“噢，不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三十一，如果御坂美琴能幸运地活下来的话”
“…你真是疯了”食蜂操祈冷冷吐出这句话，转身离开时只感觉一阵恶心。脚下像翻滚着血浪，带着腥甜味扑面而来。
御坂旅挂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息着，梦里的画面就在眼前。他梦到了自己的妻子，还有一个辨不出模样的、丑陋的女孩…两边的太阳穴刺痛不止，他起身倒了两片止痛药服下，然后躺回床上。待他想再次合眼休息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哥哥”
“凛森？来，坐这儿”
“您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些头痛，大概是在这儿待太久了”御坂旅挂抬手敲了敲脑袋“对了，美琴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那个，美琴她…她最近很忙，没时间过来…”
“我这个父亲倒是拖累她了”
“您别这么说”御坂凛森将快溢出的泪水忍了回去，从包里找出两份文件“对了，这些需要您签字”
“美琴在一些事上还不够成熟，你可要多帮着她些”御坂旅挂拧开笔盖在文件上签下字，因为相信女儿的能力，所以他并未去看内容
“我会的…”御坂凛森把文件收进公文包“您先休息吧，我把这些文件送回公司”
“嗯”御坂旅挂点点头，安稳地躺回床上，不一会儿便陷入浅眠。
御坂凛森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美的木雕放到旁边的木柜上，而后向躺在床上的人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
从停车场到重症监护室短短十分钟的路程中，黑子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对她侧目而视，偶尔还有零零碎碎的议论飘进耳朵里。一旁的吕治崎几次想张口反驳，但都被黑子阻止了。
“我本来就喜欢御坂美琴，现在已经不想再回避这个事实了”经过转角时，柔和的阳光铺在黑子身上，终使她眼中的伤感散去不少，然而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隔着玻璃看到正在进行治疗的御坂美琴后，黑子的目光更加冰冷，这与她暖色调的双眸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要进行手术，所以医生剪掉了御坂美琴的茶发。她的头和手臂缠满纱布，身上连着各式各样的仪器。黑子一言不发，直到傍晚才离开，并且在大厅遇到了刚从公司赶过来的御坂凛森，对方将美琴的情况详细告知她。
今天已经是事发后第四天，御坂美琴还是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黑子只能靠仪器上的数字判断她是否还活着。
短短四天，却被这场意外拉扯得冗长无边。
“请问您是白井黑子吗？”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挡住了黑子的去路
“是。你们是…？”黑子微皱起眉头，抓住楼梯扶手的五指下意识地收拢了些。
其中一人从口袋里拿出警官证“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是关于泽川隆的吗？”
“不，是另一件事…”
酒红色双眸因对方的下一句话而睁大，尖锐的鸟鸣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