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异大陆（十二）噬金虫
“愿你，剔除渴望，维持祈愿，高贵且纯粹，冷静而骄傲，以光为存在，诞生于光明之中，将永远作为神灵的护卫，绝对忠诚，绝不背叛。”这是光明神在创世神的指导下创造出天使的初衷，天使是最完美的人偶，最强大的军队。
————《泛大陆英雄史诗·神灵卷》
“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在宝库里找到这次任务的第一个目标，并且也可以拿到你们的一笔额外收入。”越靠近城中心，树木越发古老粗壮，但是有不少都呈现出了濒死的铁灰色，在其他佣兵看来可能是正常的，但对于熟识森林的精灵来说，这可谓不详。
一路上过于平静的气氛，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般压抑，自从佣兵们带回关于新死者惨状的消息后，人人都绷紧了神经，几位年长的s级佣兵甚至郑重其事的代替炎娜给阴沉着脸的向导道歉，而团队里那位最年轻的s级佣兵更是为了补偿自己连续两次出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王城的最深处的那数棵古树，将王族的居所环绕，只是现如今已经全部枯萎，未留下一片绿色，只剩下古朴的宫殿留在原地。
绚濑绘里默默地咬唇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分开众人走到最近的那棵古木下，抬起手按住树干上一个凸起如同手掌般的树结，用精灵语念了句什么，如同怕惊扰沉睡的亡者一样语气轻柔。
机括转动的响声，宫殿大门缓缓抬起，展露出空荡的花园，随着机括重新停止转动的“咯噔”声，原本依旧鲜艳的花在一瞬间消散在空中，灰飞烟灭。
“不要进入王族房间，我们直接去地下，推开花园里的雕像，索莱克斯前辈，麻烦你去做这件事，其他佣兵可以辅助，但是你们不能用身体接触雕像。”用近乎逃避的口气说完一长串话，金发精灵后退一步，拒绝第一个进入这处死者的安息之所。
“绘里刚才说了什么？自从那句话之后她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很糟糕。”即使是最为粗心的高坂也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好友的不同，她悄声问身边的其他伙伴。
“其实，你问我就好了啊，穗乃果，我说的是——”回答她的却是绚濑绘里本人，少女勾起的笑容宛若哭泣，她换做通用语轻声重复这简单的四个字，却忍不住再次停顿颤抖，“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可是你们都在哪里？
索莱克斯在佣兵们的帮助下成功打开了通向军械库的密道，留下三分之一的人接应后，其他人去其中寻找第一件任务物品。
随着密道的开启，通道两边的墙壁上魔法石自动点亮了，虽然并非什么高级货色，但是数量之多也足以让大多数佣兵蠢蠢欲动的偷偷撬下来几枚塞进自己口袋。
而这些小动作，绚濑绘里就当做没看见，她只来过这里两三次，提防军事重地的机关已经占据了她现在所有的思考能力。
但是奇怪，真是太奇怪了，直到站到通向三间不同宝库大门的分岔路前，绚濑绘里才确认了古怪之处——一路上没有任何魔法机关的气息？怎么可能！经由魔法石控制的机关不可能由于全族的死去而自动停止！
除非，这里的魔法机关全都被破坏了！
“恩？”先行的赫伯特发现了脚下的不对劲，他缓缓蹲下，然后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这是？”
从最右边大门的方向延展过来的是一条金屑的路线，经由赫伯特提醒很多佣兵发现中间那条道路上也满是金屑。
“金子都在哪边？”老矮人捏起一点碎屑仔细查看了一会，皱紧了眉头问满脸不解的向导。
“左边和右边各有一些，中间是武器库。”绚濑绘里回答道。
“左右两边没有机关吗？”霍利斯问道，在得到绚濑绘里摇头作为答复后，他下了命令，“你们五个，去左边，你们五个去右边，一会来汇报。”
“嘿！凭什么！”有佣兵不满了起来，“万一他们独占了——”话还未说完就被突兀出现在身侧墙壁上的飞斧阻止，他惊恐地看着怒气冲冲的老矮人。
“住嘴，可能我们在这里谁都得不到一分钱。”霍利斯扔掉手中的金屑，不屑地朝那个佣兵吐了口唾沫，转过视线看向露出询问神情的其他S级佣兵，“是噬金虫。”
“那是什么？”稍显年轻的几位S级佣兵显然都没听说过这种虫子，即使名字已经很明显体现了这个虫子的能力。
“龙族最讨厌的生物，不，或者说金币最大的敌人，远古时期的它们总是跟随着龙族，搬运金币和其他亮闪闪的宝石去自己的巢穴然后吃掉，这些金线显示了它们的进食和搬运方向，，但是它们本来应该被龙族全数灭绝了才是。”老矮人耸了耸肩，宣布了判决。
“大约是提亚马斯被封印的时候在它周围活动的噬金虫被一起沉睡了吧。”虽然这个结论有些难以让人信服,但是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至于这种虫子究竟会不会胆大到跟随着神就不得而知了。
很快，被派遣过去的佣兵垂头丧气地拎了不大的几袋东西回来了，老矮人示意他们将东西给大家看。
“还算有点金屑，我们全收集过来了。”里面是细碎的金屑混杂着一些尘土，也难为这些人仔仔细细的收集了一番。
“也不算太少了，能熔炼出三四百个金币。”仅仅靠目测霍利斯就能估算出数值，几个S级佣兵团的佣兵们都没有发话，而散人们却忍不住抱怨出声。
“嘿！这么多人根本不够分吧！” “娘的，还以为能有多少东西，这下可好，还不是得期待最后的佣金！”
“都住口！”最为沉默的索莱克斯忍不住怒喝道，半精灵佣兵满面怒容的样子让很多“刺头”吓得立刻噤声——惹恼一个大魔法师，还是半精灵魔法师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你们这群混蛋！如果不是上古时期的光精灵一族主动在此地看守提亚马斯，你们人类现在哪还有机会活蹦乱跳！他们所付出的牺牲怎么是你们这些白眼狼的后人所能理解的！”大魔法师毫不客气指着那些人的鼻子痛骂了起来，S级佣兵团的佣兵们，即使是霸者佣兵团的狂战士也默不作声的站到了他的身边表示支持。
提亚马斯造成的破坏这里的人们当然没有见过，但是从史书上，从各种地方，都能听到它令人恐惧，能令婴孩停止夜啼的传说故事。
“前辈，不用再说了。”有勇气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后辈大概也只有绚濑绘里一个人了，精灵向导打断了他的话，摇了摇头。
“被世人所遗忘，永远只能封闭在这里作为看守者，人口永远不会增加和减少，这何尝不是对光精灵一族的诅咒，而这些一直坐享其成发展壮大的世界主宰者，是永远不会理解的。”苍蓝色的眼睛里没有怒火，也没有伤感，声音也如同平静的死水泛不起一丝波澜。
“正因为没有发展所以也不需要什么经济，但是金币的数量也想必并不只有这么多，噬金虫会占据空掉的龙族巢穴，想必应该是运到那里了吧。”看见两方都不在说话，老矮人出来打圆场。
“大概吧，反正我们的任务目标也要接近祭坛，祭坛下面就是提亚马斯被封印的洞穴，而且龙族习惯性收藏宝物，在那里应该也找得到不少。”半精灵法师也自然顺从老友的圆场见好就收，这次的不满才被压了下来。
或许是逐渐安定的世界的错，佣兵之间互帮互助团结共利的危机感早就被消耗殆尽，这次的事情已经足以让很多闲散佣兵心里埋下了野望的种子，等待着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我去取武器。”继续朝走廊里走去的时候，众人这才惊觉走廊两侧的墙壁里也镶嵌着好几扇门，而绚濑绘里看也不看地走向最尽头还闪烁着微弱魔法阵的那一扇，在接触上那层魔法阵前，她停步：“附近的门里面也有一些武器，算不上什么神器，毕竟光精灵族可是被抛弃的一族，你们自便。”
她不再多看任何人一眼，跨入了那扇大门，瞬间消失了踪迹。
半精灵大魔法师秉承着对所有法阵的好奇心凑上前去接触，结果却被恶狠狠的弹出了老远，他没有气馁，反而是掏出纸笔开始研究画了起来，被老搭档霍利斯翻了好几个白眼伺候：“书呆子。”
园田没有进去，同样的西木野和东条希都没进去，高坂穗乃果对那些闲散佣兵的态度感到十足厌恶，所以也拒绝进去碰所谓的“运气”，这四个人继续组成一个小团体，等待着绚濑绘里从武器库出来。
然而绚濑绘里那边的情势却并不乐观。
被传送进来的那一刻场景变换，面前的道路错综复杂犹如迷宫，金发精灵对此有些手足无措，从年幼孩童记忆力翻出来的经历却怎么也无法和现在的迷宫道路对上，几次试探道路却发现着迷宫居然还在不停流动变换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不能继续耗下去。
这是她第十五次尝试进入迷宫，也是完全放弃脑海中地图的第一次。
大约走了十几米，面前的路在眼前瞬间变幻，绚濑绘里不敢贸然前进，她在原地站定，抬手按上沾满青苔的墙壁，然后闭上了眼睛。
“不要被思维定式蒙蔽了心灵和双眼。”脑海中响起了父亲温润的声音，金发男子将吃力拉开长弓射出歪歪扭扭箭羽的她抱起。
“你要用我们纯血精灵血脉中特有对元素感知力来思考世界。”光之精灵王面带宠溺，让垂头丧气的她坐上肩头，“那才是神灵赐予精灵族最重要的礼物，是精灵族的最强天赋啊！”
随着眼前世界的消失，心灵也忽然平静了下来，她能感觉到控制迷宫的巨大魔法阵，源源不断的魔力汇聚向一点，然后再次从中流出，无限循环。
“所谓人生，也是和精灵族箭术差不多的东西。”父亲的教诲依旧能够清晰可闻。
“眼之所见未尝全是真实，心之所念并非最终必需！”
睁开双眸，不安的表情全数褪去，她朝着前方的死角走去，然后消失在原本被墙壁所阻拦的尽头。
仿佛看见了年幼的自己跳下父亲肩头，坚定拉开弓，让箭羽一往无前。
绚濑绘里进去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小时，连外面的抢夺武器决斗都结束，向导并没有骗人，对于看守者来说，已经完全不需要什么武器了，所以那些储藏室里安置的几把武器在她看来不过就是刻有一些简单魔法纹路，增幅了武器本身的废物。
但是所谓“废物”那是对于精灵族这种全族拥有魔法实力的族群而言，在外界刻有魔法纹路增幅武器威力——加固坚硬值，辅助斗气爆发的武器，每一柄都不下千金。
“你的。”赫伯特将一把通体银色的长枪扔给了自己新收的徒弟，枪尖的魔法纹路比其他几把武器更加密集一些，惹得抢夺失败的佣兵一阵眼红。
“太…太贵重了！”高坂手忙脚乱的接住武器，摇了摇头，朝着枪圣九十度鞠躬，“我…我不能收！”
“这拜师礼比起我的武器还是差上一阶，你不收下是不愿意做我的徒弟？”中年男人神情似笑非笑，他抱臂朝后退了一步，看着维持九十度鞠躬姿势的穗乃果。
他的确是认真想要收下这个徒弟的，虽然刚突破到拥有斗气的四阶，使用方式更是笨拙，但是本身却既勤奋又聪明，短时间之内就能将身体内肆意游走的斗气初具雏形的稳定下来，的确是个很好的苗子。
更何况这小姑娘身边跟着的几个人，没有一个看起来是池中物，他已经闲散太久了，也把一些心事藏的太久了，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喂，小姑娘，再不接受就矫情了！”霍利斯简单粗暴地插话进来，他用力拍了一把赫伯特的后背，冲着橙发少女笑道。
“老师。”这惊喜简直是刚出门被一袋金币砸中了脑门，反应极快的高坂穗乃果极为干脆，她单膝跪下认真道。
“你是我收的第二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徒弟。”宽厚温和的大手覆上了她的头顶，枪圣的声音平静，“希望你能在追求武道的道路上超越我，越走越远。”
“是。”高坂穗乃果握紧手中长枪，郑重承诺。
其实，这本是一句师傅对于徒弟拜师时的常用语而已，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那句承诺最终却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