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并不是所有的黑暗都一定是邪恶

“说到底，黑暗光明也只是两种不同的力量而已。哪个力量大，哪个就是正义。”

————黑暗之神

夜晚，有一个比夜色更加阴暗的身影走在黑暗中的小路上。用一袭黑色斗篷，隐藏了自己傲人的身姿，同时，也隐藏着自己最大的秘密。

复仇临走前，杯子里映出来的画面，是一个女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摸在脸上的原本漂亮的手指，变成了白骨……

伊介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尸体才会有的腐烂的气息，让她无法忍受。

从决定与死神为伍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类了。

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伊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只知道，她已经离人烟越来越远了。

从复仇后，她没吃过东西，也感觉不到饿，没喝水，虽然嘴唇已经干裂起皮，她也感觉不到渴。

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是一具尸体，没有知觉，还会动而已。

短短几天，右手手掌已经完全变成了白骨，隐隐的散着黑色的气息。

这副样子，又怎么可能重新回到人群中生活。

“去个没人的地方挖个坟墓，伊介就那样躺着算了，反正也不用吃喝……”

看着自己那只只剩骨头的手，伊介苦笑着自嘲了一句。

说到底，亡灵法师这个词，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自己这幅样子，这种力量，除了杀戮还能做什么？

就算想去搞破坏，这力量怎么增强她都不知道。

另一方面，顺着冰焰狐所指的方向，千足一路快马追赶。

她的光明魔法是亡灵魔法的克星，两者就像天敌一样，互相排斥。

她可以判断出自己和亡灵法师的距离，离那股死亡气息越近，她的不适感和战意越浓重。

眼见越走越偏僻，那种感觉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

而视线所及范围内，只有一个漆黑的身影。

“你，站住！”

马蹄声伴随着一个洪亮的声音传进耳朵，这种时候，周围又没有人，应该叫的是自己吧。

下意识的用斗篷把自己隐藏的更深一些，伊介停住了脚步。

“是在叫伊介？”

月光映照下，那个翻身下马的人，和自己完全是两种气息。

那副盔甲和那个身影，说不出的，有种圣洁的意味。

这感觉，让伊介本能的讨厌。

可那个人并未答话，只是默默的拔出了佩剑，指向了自己。

“伊介好像并不认识你”

丢下一句话，伊介打算走，她并不想伤害无辜的人。何况，还没有半点好处。

不过这种时候的千足，把她的转身离去判断成了逃跑。

毕竟，伊介刚刚变成亡灵法师不久，还不知道如何判断自己对手的实力。

但千足不同，自幼就修习光明魔法，这几年又一直待在骑士团，她能看出，伊介并不是自己的对手。

不过，就算伊介比她强大，她也不会退缩。

“圣光会净化你身上的罪恶，愿你身上的亡灵得以解脱。”

虽然伊介没有回头，但她本能的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很危险的东西在靠近。

下意识的往旁边闪了一下，一道光刃，把斗篷的边缘撕成了碎片。

“你这个人！伊介并不认识你！”

动作有些剧烈，轻飘飘的斗篷从身上滑落，白森森的手骨，在阴暗的光线下分外显眼。

“我的剑认识你，就够了。”

白色的圣光开始在千足的剑上出现，逐渐蔓延。

看来必然是要打一架了，而且面前这个人，和自己一样，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战意一起，黑雾开始出现在伊介的周身。

“你还是走吧，伊介不想杀人了。”

“不用装的多么仁慈，恶魔。”

手中的剑重重的挥下，一道比刚刚更长更宽的圣光刃无声无息的朝着伊介扑来。

“以伊介的名义，苏醒吧。”

轻轻抬了抬手，地面上，起了变化。

从地底钻出的人和动物的骷髅，站在了伊介身前，为她阻挡那道圣光。

伊介没有命令它们进攻，是因为，她真的不想浪费力气在一个白痴身上，当然，也是真的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和她打。

可以伊介一个刚刚成为亡灵法师的半吊子水准，她那几个残破不全摇摇晃晃的骷髅傀儡，遇到千足这个中阶光明骑士的圣光，直接变成了飞灰。

那道光刃，速度甚至都没有减弱的破开一堆骸骨朝着伊介的面门扑了过去。

防御手段被破，伊介只好狼狈的又勉强躲闪了过去。

普通的武器打在她身上她完全没有感觉，可现在，这道光，只是从腰上拂过，让伊介感觉就像是被烧红了的铁块重重的击打了一样，伴随着剧痛出现了一个伤口，而且这伤口，不像过去普通的伤口一样可以用魔力快速治愈。

她这是想要伊介的命！

总算是明白了过来的伊介，不得不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认真来应对眼前的千足。

而且通过刚刚的第一次对决，伊介发觉到，自己很明显不是面前这个人的对手。

她只是随手挥出一道光，自己都挡不住，甚至还挂了彩。

但伊介除了会召唤这种最初级的骸骨傀儡外，她也真的不会其他的东西。

就算想反击，也是不可能。

为今之计，只有不停的召唤，希望这些傀儡可以短暂的扰乱一下面前这个瘟神的注意，掩护自己逃跑。

千足很轻松，一道道圣光轻松的分解着伊介不断召唤出来的骸骨，让她一直暴露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而且千足计算得很清楚，以她感觉到的伊介的实力，她的魔力差不多已经到了尽头。

这个时候的伊介，在觉得自己的嘴皮都要因为念那句枯燥的话念到要磨破了的同时，发觉自己越来越无力。

本来念叨一句可以站起来十几个骸骨，现在，却只有两三个，而且还摇摇晃晃随时要散架的样子。

“真见鬼……”

一阵眩晕感袭来，伊介感觉自己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主要是因为伊介不知道如何补充魔力，从签订契约开始，她几乎没有什么进步可言。

亡灵法师，一直以来都是靠不停的杀戮不停的收集人在死亡瞬间的绝望来当做魔力的源泉。

也就是说，死在他们手里的人越多，他们的魔力储存就会越多，召唤出来的傀儡也就越强大。

而伊介，只是为了报仇，杀了几个强盗而已。

和千足来来回回拖延了这么久，她的魔力已经处于透支的状态。

“结束了”

最后几个傀儡被圣光净化，伊介的身边已经只剩下非常稀薄的死气。

千足轻叹了一口气，她有些惋惜，眼前这个人分明是一个还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可却走上了和自己完全相反的道路。

“以光明的名义，愿我手中长剑，可以净化你黑暗的灵魂。”

千足最后一句咒语念出口，一道巨大的光刃直直朝着没有任何遮挡物的伊介飞去。

如果被这样直接劈中，多半伊介会连肉身都直接被“净化”掉了。

“现在很晚了，二位。你们搞的光啊影啊的，闹的别人睡不着啊。”

千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无法想象的一刻在眼前发生了。

一只看起来就像是平常人一样的手，直接抓住了她发出的那道完全没有实体的圣光、捏碎，而且那只手完好无损。

“这个人，就算你不给她最后一下，她也要去见死神了。你何苦赶尽杀绝？”

“我是帝国王子，也是个光明骑士，除掉亡灵法师这种邪恶的东西，是我的使命。阁下是谁？为什么要救她？”

千足开始警惕，就凭这个不速之客刚才那一下，她就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尽管她看起来和一个普通人一样，身上根本没有任何魔力的波动。

“王子殿下，并不是所有和黑暗沾边的东西都是邪恶的。我所看到的事实，是这个女孩一直在防御，一直都没有伤害你的意思，相反你一直在进攻一直咄咄逼人，你觉得，谁才更像恶魔？”

“她修习亡灵魔法，一定要通过杀人来提升自己魔力。把人的生命结束作为力量来源，怎么不算邪恶？”

比起眼前这个人，千足更愿意相信自己一直接受的教育。

“你够了，王子殿下。你睁开眼睛仔细感受一下她身上的魔力波动，她之所以这么年轻就开始骨化，就是因为她一直都没有吞噬人的性命，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力转换成死亡之气。你杀了她，相当于杀了一个普通人。随便杀人，也是光明骑士守则允许的吗？”

听了她的话，千足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伊介，在看到她已经完全变成白骨的右前臂的时候，千足知道，那个人说的是对的。

“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情况下变成了亡灵法师，但很明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力量该怎么来。她根本就不是有意变成这样的，多半是生活所迫。殿下，不是所有人的生活都像你一样富足顺心的。人，是会绝望的。”

千足站在原地，如果不是头盔隐藏了她的表情，她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在这里待下去。

教堂一直以来都宣扬，亡灵法师都是邪恶的，他们与恶魔为伍，给人类带来死亡。

所以千足感受到伊介身上的气息，就毫不迟疑的动了手。

她没想过别人的可能，也没有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过。

她生来就是贵族，以王子的身份活着，没有体会过绝望和痛苦，更想不到有人会因为生活所迫投入死神的怀抱。

“我很抱歉，但这位……小姐已经魔力耗尽了，我的光明魔法又是她的克星……我无法治疗她”

千足想尽量挽回自己的过错，但她真的无能为力，如果这个时候用千足的圣光治疗术给伊介疗伤，反而会因为魔力排斥而让她送命。

“把她交给我，殿下，你还是尽快回王都吧。王位，不能落在你两个弟弟手里。”

“为什么？”

“他们为了权力什么都做得出来，你的子民还是需要一个你这样仁慈的王。”

几句话把千足说的一头雾水，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连自己弟弟是什么人都清楚。

而那个来人，也迟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叹了口气，交给了千足。

“殿下，这样东西，你一定要贴身收好。如果你遇到危险，你就用你的血涂在上面。”

见识到这个人徒手捏碎圣光的本事，千足也就不疑有他的直接把那片火红色的东西塞进了盔甲内。

抬头刚想询问她是谁，可那头比自己颜色稍淡的长发和倒在地上的死灵法师，就那样凭空的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空间魔法？”

千足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种只存在于书本传说里的魔法。

现在的帝国内部，只有使用光明、黑暗和元素魔法三种魔法师存在，而空间和时间魔法，早已经伴随着最后一位大魔导师的死亡成为了传说。

但如果说那个人用的不是空间魔法，什么东西，会有那么快的移动速度？

千足想了很久，只知道自己应该是遇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

既然王都的事情紧急，其他的，只有暂且先丢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