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发现来人不是食蜂冥凌后，吕治崎长舒了一口气，但随后她又紧张起来，双眸紧盯着那留有金色长发的女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食蜂冥凌的女儿食蜂操祈。
对方既然能找到这儿，想必也是知晓她父亲所做的一切吧。
吕治崎下意识地拿起一旁的铁锹，倚着树木缓缓站起，猩红色双眸映出食蜂操祈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你很聪明，选择在晚上过来”食蜂操祈撩了下头发，绕开吕治崎，径直向她身后的空地走去。当目光触及那些残缺的布料时，浅棕色双眸中泛起几丝波澜。
“你知道她们的存在？”回过神来的棕发女子转身狠狠瞪着食蜂操祈，握着铁锹的五指不由地收拢几分
“对，但我知道的或许只是这个秘密的一小部分，父亲总是有很多事情瞒着我”食蜂操祈漫不经心地说着，那语气就好像是在和朋友闲聊
“你…你不是…”
“我没有参与父亲的计划”金发女子将手放进口袋，缓步走到对方面前“御坂…是不是在你那儿？”
吕治崎愣了愣，然后轻轻点头，双眸不由自主地蒙上一层水汽“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我在看见停在路边的车时就猜想应该是有人遇见她了，因为其他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这儿”食蜂操祈用手指卷起一缕金发“她现在…怎么样？”
“死了”棕发女子别开脸，紧咬住下唇“这都是拜你父亲所赐”
“不！”食蜂操祈自嘲地笑起来，而后喃喃自语道“是我…是我…”
吕治崎紧皱眉头，表情复杂地看向眼中流露出些许自责与惋惜的金发女子。她没办法再将对食蜂冥凌的厌恶转嫁到食蜂操祈身上，因为对方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演戏。
“快点离开吧，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金发女子稳了稳情绪，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吕治崎丢掉铁锹，伸手紧抓住对方的胳膊“我知道了食蜂集团的秘密，你确定要让我离开？”寻找复制人作为证据的方法现在已成泡影，唯一的选择便是通过食蜂操祈获取更多消息，她不想白白丢掉这个机会
“你知道这个秘密已经那么多天了，却没选择报警，我猜你一定是在等着什么吧”食蜂操祈上前一步逼近吕治崎，浅棕色眸子映出那张略显惊讶无措的脸“我不会给你任何有关这个计划的资料，因为你们要对付的人毕竟是我的父亲，但我也不会去干涉你们的调查，因为我希望父亲能收手。鉴于这两点，我选择做一个旁观者，能否阻止他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当那身影隐没在黑暗中时，吕治崎才回过神来。眼中的纠结与矛盾如密林中的雾，难以散开。她不知道现在的情形究竟是好是坏，这处境就像是自己被人逼到了死胡同，进退两难。
咖啡特有的香醇随腾起的水雾一起在走廊内溢散，刚挂掉电话的黑子将手放进口袋，然后在玻璃墙前停下。
阳光自高楼间的缝隙内涌出，争先恐后地奔向远方。黑子微眯起眼，双眸像迎着灯光举起的两杯红葡萄酒，迷人至极。
“不好意思，请问能占用您一分钟吗？”
黑子转过身，略显疑惑地看向面前那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请问您有什么事？”
“您知道白井黑子小姐的办公室在哪儿吗？”
“我就是白井黑子”
“噢，那真是太好了”男人将手伸进公文包“请您收下这个！”
微风扬起酒红色的发丝，黑子扯着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紧握刀尖的右手微微颤抖，滴落在地上的血洇开成一朵朵妖娆的花“这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下”她抬脚踢向男人侧腹，反拧他的手臂将他压制在地“有些事，等做成功了再高兴也不迟”
“你这家伙别太得意！”男人咬牙挣扎，无奈却怎么也脱不开身。
好险，倘若自己刚才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表情变化，那恐怕就不止划破手掌这么简单了。食蜂冥凌，你终于按捺不住了么。
黑子收拢摊开的手掌，这一动作又牵动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你叫什么？”“你在哪里工作？”“你意图杀害我的动机是什么？”黑子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但那男人都不予以回答，只抬起头，怨毒地看着她。
就在黑子束手无策之际，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简单应了几声后便挂掉电话，转身紧盯着男人，直到对方的动作不自然起来“你们先出去，等警方来了再进房间”
“白井小姐，这男人太危险了，我们怕…”那几名员工看了看坐在沙发上被绑住双手的男人，皆面露担忧
“没事”
见黑子一再坚持，那些员工也只好退出房间。
“你就不怕我再动手吗？”男人虽说得轻松，但眼中还是流露出几分畏惧和提防
“木村隆，Crocodile公司的高管”黑子对男人的惊讶很是满意，她慢吞吞地系好纱布才再次开口“你本是公司的高管，可Crocodile对外公布的员工名单中却没有你的名字，我很好奇这其中的隐情，你能说说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男人别开脸，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
“呵”黑子冷哼一声，伸手揪住对方的衣领，目光灼灼，像包了一团火“你知道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她是什么感觉么？如果可以，我真想让你们尝尝那种滋味。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后果自负”她平静地说着，但每字每句都透出深深的厌恶和恨意
“…事到如今你又能做什么，别以为威胁会对我起作用”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十指下意识地抓住扶手
“你可以不说”黑子松开手“食蜂冥凌如何对她，我便如何对你的家人，这样可好？”
“不可以！”急红了眼的男人扑向黑子，抬起被绑的双手试图掐住她的脖子
“既然你能为你的家人担心，想必也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吧”黑子向后退了几步，躲开对方的攻击“我最后再说一遍，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挤出喉咙的声音有些沙哑，如野兽愤怒时的低吼。
随警员到警局做了笔录后，黑子回了家。
她抱着双膝蜷缩在沙发上，沁出纱布的血渍染红了白衬衫。人心能承受多少秘密，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在与木村隆进行完简短的谈话后，那些繁杂的真相像巨石一般压在胸口，几乎快令她喘不过气。
“人心就像一个水槽，而那些恼人的事就是注入水槽的水，如果一直不寻找恰当的排水方式，那么水总有一天会溢出水槽，到时候受影响的就不止你一个人了。”
闭眼放空片刻后，黑子想起了大学心理课上老师说的这句话。的确，她现在很需要一个发泄口，将心底的秘密清理干净，可她又不知该向谁说，该从何说起。
这件事就像一块烧红的铁，由于各种原因而转至黑子手中，她除了捧着它外别无选择。她可以同别人分享喜悦，却不愿同别人共担困难。她自私地想要揽下一切，避免让其他人卷入其中，就连身为另一个当事人的美琴也不例外。
经过一场连绵细雨，东京的气温降了不少，愈发显现出冬天的模样。大片铅灰色的云朵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酝酿另一场雨。
黑子合上书，再次抬头看了眼泛着红光的“手术中”三个大字。现在距离美琴被推进手术室仅过去十分钟，然而她却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站起身，在宽敞的通道内走来走去，试图借此缓解自己的焦虑和紧张。
玻璃上结了一层水雾，黑子伸出食指在上面写下“Mikoto”，却又在有人经过时匆匆将它擦去。
就在手术前五天，美琴的主治医生找她俩谈了些问题。
“现在是较为适合动手术的阶段，但御坂小姐这几天的情况不是太好，动手术的话可能会有些风险。动不动手术，就由你们自己决定吧”医生将确认书放到桌上
“既然有风险那就不动手术了”还未等美琴说话，黑子便抢先一步开口。她的右手紧捏着左手，一副担忧的模样
“喂喂，黑子，这种事应该由我来决定吧”美琴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试着缓解那稍显僵硬的气氛
“不”黑子皱起眉，一副固执到不容商量的样子“…别的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我不想拿你的健康来开玩笑…”
美琴愣了愣，而后伸手揉乱对方额前的酒红色发丝，元气且温柔的笑容再度挂上嘴角“黑子你知道我现在最怕的东西是什么吗？”她垂下的手顺势握住对方的手腕“是遗憾…”
末了，黑子微红着眼眶轻轻点头。
遗憾，同样也是她白井黑子所惧怕的。当初不正是为了不留遗憾才向御坂美琴表明自己的心意吗？怎么到现在反而畏畏缩缩了呢。
黑子释怀地笑了，然后从口袋里找出一支钢笔递给美琴。
I'll always be with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