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标题

作者:helix
更新时间:2015-12-16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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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helix 于 2015-12-16 16:48 编辑



小鸟站在那里,和海报上的绘里对视了好一阵,就打扮来看,绘里是个魔术师。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走向了剧院的售票口。

因为是周年庆典观众火爆的缘故,小鸟只能预约到后天的票。她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像是走在云上一般迷迷糊糊地回了旅店。第二天是如何度过的,她不记得了。第三天的清晨,小鸟就醒了,看着自己带的衣服,暗暗批评了离家前那个南小鸟的品味。她挑挑拣拣一番后,终于整理出差强人意的打扮。

在前往剧院的路上,在售票口取票的过程中,在抵达观众席前,小鸟猜想能否与绘里认出彼此。她一边担心绘里会不会忘了自己,在自己搭话后一脸茫然地用俄语问“你是谁”,一边期待十年的时间在她们对视的数秒间就能踪影全无。她落座后,不禁钦佩起自己胡思乱想的能力,然后继续胡思乱想,直至绘里出场时仍未停止。

金发的魔术师的出场顺序靠后。她出现前,观众席上就响起了口哨声和掌声。她信步走上台,立于舞台中央后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观众们立即配合地噤声了。

小鸟没有为这顷刻的变化感到诧异,只是想着“真不愧是绘里”,又担心起这是绘里逞强后的演技。仔细观察片刻后,小鸟确认了,这是舞台上无所畏惧的绘里。她欣慰地笑起来,又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些闷。在这之后她盯着绘里继续走神了。她想到自己当日被吻后妄图告白的强烈欲望和另一个百般劝说自己放弃的声音。也许当时她告白了,自己和绘里现在又是另一幅光景。也许小鸟会看到绘里成长的过程,会成为她身旁的人,而不是平平淡淡地接受她的改变。

但是错过就是错过了。

小鸟轻笑了一声,终于认真地欣赏起绘里的魔术。

小鸟从未如此认真地观看一场魔术。她懊恼自己为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浪费了时间。对于魔术师来说最关键的是手速,她看着绘里游刃有余地玩弄着纸牌、丝巾还有那顶礼帽。手上的物品与绘里是一体的,它们听从安排,如同活物,为观众制造奇妙和惊喜。小鸟从小声地惊叹,渐渐加入了欢呼的行列。这是她喜欢的绘里。这不愧是她喜欢的绘里。

表演进行到了绘里挑选观众参与互动的环节。聚光灯在观众席上扫射着。小鸟的视线不由地随灯光来回晃动。她期待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个,害怕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个。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等待自己被选中,等待自己被错过。灯光抵达小鸟头顶,她心里一紧,然后看着光束落在自己身边的女孩身上。

她在心里想,这就是该说“看吧,正如我所预料”的时刻。

错过就是错过了,人生短暂到不允许任何错过。现实中没有作者安排的机缘巧合。

小鸟笑了笑,瞥了一眼身旁兴奋的女孩。她与男友交换一个吻后,蹦蹦跳跳地上台。正因为这一瞥,小鸟没有察觉到舞台上的绘里随灯光扫过身形一滞。

小鸟回过头来看绘里,渐渐发现了不对劲。表演勇敢的绘里替换了无所畏惧的绘里。她跟着台上的绘里一同紧张起来,不断用“被人注视着的绘里就算是逞强,也仍旧会做到最好”安慰自己,看着绘里如自己所想一般完美谢幕。小鸟紧盯着快步走向幕后的绘里,猜测她刚刚紧张的原因,以至于忘记观赏之后的节目,甚至在整个表演结束后,小鸟还左右寻找前往后台的路径。

刚刚那样的绘里,小鸟太熟悉了,正因为熟悉,所以根本无法放下。用原则与责任堆砌勇敢的面具,藏起心里胆小鬼的绘里,会不会和高中一样一个人躲起来叹气?

在抵达某扇铁门前,小鸟被工作人员喊住了,她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转过身准备迎接质问,结果却被邀请去领一份庆典纪念品。

在犹豫是否要当场拆开包装时,小鸟接到了电话,是未知的号码。她摁下接听键,忐忑不安地听到对面传来呼吸的声音。她还没有开口,对面的人先说话了:“是小鸟,对吗?”

是绘里。

小鸟没有回答,她还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应该是小鸟没错。我软磨硬泡才从票务那边拿到你的电话。因为不确定你能不能看到礼物里面塞着的纸条,所以……”绘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小鸟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展开了幻想。直到自己拆出纸条,看到绘里的字迹,她才开口了:“地址?”

“可以赏脸和老同学吃个饭吗,南小姐?”绘里轻笑着。

“要是拒绝就糟糕了呢……”小鸟低声说。

“……诶?今晚不行吗?已经有了安排吗?”

“没有,那么晚上见吧?”挂了电话之后,小鸟才敢确认自己喜悦的心情。

只是再见见面就好,就算知道了对方的丈夫是谁也没所谓。总算能够知道她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了,多好。

就算反复对自己说不需要在意着装,小鸟还是急急忙忙赶回了旅店,从自己那堆衣服里挑出入眼的一套换上。在会不会见到绘里的家人的反复猜测中,她畏手畏脚地抵达了相约地点。

是一家小酒馆。高大的侍者领着小鸟转过阴暗的走廊。等到耀眼的金发映入眼帘时,小鸟听到了小孩子的欢呼声。

还是躲不过,小鸟叹了一口气,调整面部表情。那个孩子在这时候从隔间里跑了出来,与她擦身而过。是一头棕发。小鸟阻止自己想象绘里丈夫一头棕发的样子,走进去迎上绘里温和的眉眼。

“那是店老板的孩子,总是粘着我变硬币的把戏。”绘里停下滚动指间的硬币,起身帮小鸟推好了座椅。

小鸟本想笑,却看到绘里手上的婚戒,点了点头,抿起嘴巴排练自己应有的表情,之后听到绘里婚姻情况时可不能失态。绘里熟练地从一侧桌子下抽出菜单,把它摊开推向小鸟,脸上带着小心翼翼。

这是小鸟熟悉的绘里。她稍稍高兴起来,点着绘里和自己喜欢的菜,临了,点了一份巴菲,满意地看到绘里愣在那里。明明现在这天气已经不适合吃巴菲了。

小鸟原想等待上菜的时间,或者还包括后续的进餐时段,都将充斥着自己无法忍受的尴尬。但没有小鸟所料的索然无味,聊天是愉悦的。

绘里说着有趣的事情:她自己大学毕业后的日子,她误打误撞进入剧场,五年前终于成为了有能力巡演的魔术师。

人生真是充满了阴差阳错。

讲了那么多,只有一点没有讲。小鸟一直提防但明白自己不得不面对的那一点。小鸟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等待绘里提到她与丈夫相恋的过程,等待绘里提到她的孩子已与当年虎太郎一样大,等待宣判自己死刑。

可是没有。直到绘里喝完最后一滴酒,晚餐结束,她的“丈夫”与“孩子”连个名字都没有出现。

小鸟没有实感地和绘里站在酒馆门口,看绘里垂下眼帘不自信地笑,抬眼问:“要不要再出去走走呢?”她脸上有些泛红,问出口后随即摇了摇手,反驳自己,“算了,今天天气有些凉啦,小鸟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要我充当导游带你转转吗?”

小鸟伸手拉住绘里的袖口:“不要,小鸟难得有机会和你一起散步,还是走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鸟在那一刻看到绘里的蓝眼睛里绽放出光芒。

她们并肩走在沿河的小路上,不远不近,如果愿意,伸出手就能牵住对方。小鸟听绘里介绍身旁的河来自涅瓦河,漫不经心地走着,不小心脚底打了滑。她失去重心向绘里载去,然后一下子被绘里握住右手,揽到怀里。

“快要三十岁的人可要小心点呀。”绘里眼神有些慌乱,嘴上却说着不着调的话。

“小鸟一直在想,绘里肤色这么白,摸上去会不会觉得冷冰冰呢?”小鸟盯着绘里的眼睛,“没想到是好像要把人烫伤一样。”

听到这番话绘里才反应过来。她松开小鸟,好像那个被烫伤的人是自己。绘里转过身,抿了抿唇回答:“只有被小鸟碰到才会烫吧。”

小鸟感觉到自己被什么点燃了,心如擂鼓。她想在此刻就不顾后果地把自己十年来的心境全部倾吐出去,却发现绘里已经向前走了几步,这时候在回头等她。她加紧脚步跟上去,绘里的婚戒刺眼地在她眼前晃动,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又泄了气。

她们无声地走了一段路。小鸟听着河流的声音。风吹过两人间的缝隙,卷起她的衣摆。她揣测绘里刚刚话里的意思,还有绘里现在在想什么。

绘里停下脚步,结束了沉默:“我有一个一直没把握变好的魔术,小鸟愿意看看吗?”

小鸟应了声,望向绘里。橘色的路灯灯光打在她身上,风在这时适时地停了。小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觉得,此刻的绘里是属于自己的。

光与影在指尖流转,绘里在展示自己手中空无一物后,露出故弄玄虚的微笑,下一秒——

“凭空变出”的一朵玫瑰被递到小鸟眼前。

“时令限制,是假的玫瑰。”小鸟接过后,绘里继续解释,“还是不太熟练。我会想到一朵玫瑰是代表一生一世的诺言什么的,总会慌神。”

小鸟把握着玫瑰的手背到身后,轻轻地转动花茎,假玫瑰茎上也有恼人的刺。她边听绘里解释,边笑着回答:“变得已经很好了呢。对于小鸟而言,是精彩的魔术。”

她没有提自己在最开始就看到绘里袖口里的红色,也没有提现在自己正令人厌恶地想象一个场景:眉眼里净是爱意的绘里向某个幸运的男士展示这个魔术。

绘里吸了一口气补充说道:“可是我现在不慌乱了。”说完瞥了小鸟一眼。

但小鸟正自顾自地平视前方,没有看到。她轻轻应了一声,和绘里重新慢悠悠地走起来。她揉搓着假玫瑰,赶走想象中的那个讨厌的男人,计划自己何时开口实践来俄罗斯最重要的目的。婚戒却又在干扰她的勇气聚集。

风又刮起来了,把小鸟吹向绘里。她有意无意地缩小自己和绘里间的距离。小鸟犹犹豫豫地想去牵绘里的手,顺势告白。但率先停下来开口的仍旧是绘里。

“小鸟,可以听我说一些话吗?”

小鸟停下转动玫瑰的手,转过身直视绘里。绘里没有转过来面对自己,而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本来不打算说的,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但是在舞台上看到小鸟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根本没忘记。”

“嗯。”小鸟应着,示意自己在听,悄悄攥紧了玫瑰花。

绘里的刘海被吹乱了,发丝盖住了她的眼睛。

“我,喜欢小鸟。”绘里终于转过脸来。小鸟看清了她脸上的神情。这是很久之前,绘里面对穗乃果时,仍旧不愿改变意愿的表情,倔强、藏着东西又像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小鸟咬住自己的唇,她想笑,又觉得这不是该笑的场合。她没出声打断绘里。

“我不打算说的,从察觉到自己心意的那天就不打算说的。可是温泉的时候,真是乱来了。一定吓坏小鸟了吧?对不起。我想我就算说了,仍旧不会有任何改变,或者说,我和小鸟就做不了朋友了,对吧?现在讲出来,也是因为什么都不会改变。”

说完后,绘里挤出一个笑,低下头,平复自己的情绪。小鸟知道她哭了,想上前拥住她,但被绘里接下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低头盯着自己手的绘里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一般,懊恼地垂下肩,费力地脱下戒指,把它扔进河里。

“希和妮可出的主意,什么‘漂亮的绘里亲要是想避免麻烦,就这么做’。”绘里小声嘀咕着。

小鸟想说话,又被即刻抬头的绘里打断:“已经十年了。小鸟就要回英国了。如果开始讨厌我,就不用再联系我了。现在开始不再是朋友,也没有关系。我不缺什么朋友,我缺的就只有小鸟。”

小鸟如期回了英国。

她知道自己这次书稿如何结尾了。她心满意足地在文章末尾写上:

我满心情话存在的意义是你。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想起绘里那天对她说的话,害羞地笑了笑,跑到门口。

巡演回来的绘里在抖落身上的雪。小鸟走上前,笑眯眯地捧起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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