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虽然言语上很是冷淡,但卯之花精心照料了虎彻勇音的身体。后者很是感激,对对方也越来越有好感。
数日后,身体终于恢复得差不多。虎彻勇音能站起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武士刀拿好。
某日天还未亮时卯之花叫醒虎彻勇音。后者起身,看到的是对方拿着油灯和刀站在她门外的景象。
“出来。”卯之花说。
虎彻勇音意识到她一直等待的时刻到了,她立刻拿起刀准备跟着出去,却没料到卯之花看了她如此举动之后停下脚步。
“把刀留下。”卯之花说,“你现在还没有拿它的资格。”
虎彻勇音怔了一下之后将刀留在了屋内,空着手和卯之花走出去。
她们花了些时间到了建筑后面的树林里。
卯之花将手里的刀甩给虎彻勇音。后者接过时发现这把应该不是对方的刀,相差太远了。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晚上。你要做的是将这棵树砍断。吃饭的时候我会叫你,其余的时候不准休息。不准伤到刀刃。”卯之花说,“否则晚上也不必休息。”
虎彻勇音听完很是惊讶,她看向一旁的树。树干如此粗壮,一个人围也围不起来。现在她竟然要用这把武士刀试着将其…砍断……?
“有什么问题吗?”卯之花将虎彻勇音一系列表情变化看完之后自然地问。
“没…没有问题。”虎彻勇音有一瞬间想问卯之花这种事从理论上来说真的能做到吗。但是她将话忍了回去,选择相信卯之花让她这样做必定有她的道理。
“那就开始吧。”
卯之花说完便走到一旁看着。虎彻勇音愈发觉得困惑不解,她抽出刀刃,将其抵到树上。
抬手,奋力一挥。
啪一声。除了她的胳膊麻了之外,其余什么都没有。
卯之花垂眼转身走回屋中。
虎彻勇音见卯之花离开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心慌,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让对方失望。压了不安,再一次开始尝试,这次她小心了许多。
然而她的小心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到中午的时候,刀就开始卷刃、崩口了。
中午的时候是另一位仆人过来,告诉她回去吃饭,然后提醒她卯之花说不要把刀拿回去。
虎彻勇音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把刀收好,带着一起回去了。
她一直没有见到卯之花。吃完仆人准备的饭,道谢之后匆匆离开回到树林,继续研究。同时也不停思考卯之花叫她如此究竟是何用意。
夕阳西下,她的两条胳膊已经又疼又麻,而树上的口子只是那么一点点。越往中间劈就越费力。
夜间,在外面冻了一天之后非常难受,刀也彻底卷刃,在当下几乎是只起一个铁棍的作用。虎彻勇音心里已经放弃了。
“怎么停下来?之前说过可以休息吗?”
声音突然从背后传过来,虎彻勇音吓了一跳。她慌乱地回过身看着卯之花。
卯之花的眼眸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她当下没有什么表情,但样子就算连最不注意其他人外表的虎彻勇音都忍不住感慨。
“对不起,我……”虎彻勇音的声音很低。她看了看那颗树,羞耻感迅速地冒出来。
“回身。从现在开始背对那棵树。”卯之花没有理会虎彻勇音的道歉,她语气冷了下来。
虎彻勇音立刻按照卯之花说的,回过身。
“用手抚一下刀。从头到尾。”卯之花如此命令。
虎彻勇音听完心便是一惊,她小心地看了卯之花一眼,发现对方是认真如此命令之后抬手,将手指放在刀上从头捋到尾。
“是我的错觉吗?没有用力呢。”
听出卯之花语气里的不满,虎彻勇音垂下眼。她重新拿起刀,将两跟手指搭在上面,压得严严实实,之后迅速地捋了一下。
鲜血甩到一旁的雪里,虎彻勇音倒吸一口冷气,但很快也就控制住。她的手垂下,血滴滴答答地从那长口中流出,滴在地上。
“疼吗?”卯之花眯了眼睛问。
“不疼。”虎彻勇音说。
“那便再抚一次。”
虎彻勇音听完怔了一秒,但一句话也没有说,再次拿起剑照之前的动作做了一次。这次血流得更多了。她控制不住地痛哼一声。
“只是抚了一下刀身就划伤到这种程度,可见卷刃之严重。”
“对不起。”虎彻勇音羞愧得想找地缝钻,她的声音像蚊子哼哼一样,“…这树要比想象的硬很多。”
“你早就应该知道这树很硬。这种事情不必多想就知道完成不了。”卯之花说。
虎彻勇音哑口无言,她在心里给自己鼓气很久才又迎上卯之花的目光。相比对方的那种气势,手上伤口带来的疼痛几乎不算什么了
“所以早晨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你明知道你做不了,明知道刀会卷刃。”
“因为…您要我去做。”
“我让你赴死,你也会应下?”
“是的。因为我认定您是我的师傅。”
两人对视很久,虎彻勇音忐忑不安地等着卯之花的回应。她刚才那一句话说的很是冒险。
卯之花不动声色,只是盯着虎彻勇音的清澈的眼眸。周围越来越暗了,那眼眸却在月光下动人地闪闪发亮。
“我没有认为你是我的徒弟。”
卯之花的语气不紧不慢。
虎彻勇音听完表面一动未动,实际心里百感交集。
“其次,即便我认了你当徒弟,我让你赴死,你可以去。但若是我让你去做会使你手中武士刀卷刃的事,你便万万不可答应。刀乃武士之魂,而武士所做的一切最终都是为了磨砺灵魂。”
虎彻勇音看着卯之花,不自觉间抿起嘴唇。
“是,我明白了。”虎彻勇音说。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是一位武士。就现在来看,你连持刀的资格都还没有。”卯之花说。
虎彻勇音听完心里莫名地不舒服。说别的也都还好,说她没有持刀的资格这未免太过了,她怎么说也是从小到大受过相当多的训练的。
虽然虎彻勇音没将那种想法表现出来,但卯之花还是从眉宇间细微的变化里感受到了。
“质疑我所说的么?”卯之花问。
虎彻勇音想回答不是,但她仔细想了想,在这种时候如实说出真实想法应该也不会怎么样,说不定还有机会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
“对不起。”虎彻勇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我学习剑道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你为何还来找我呢?为何不直接去实施计划?”卯之花轻轻笑了。
很柔,和一般人问这种话时刻薄讽刺的语气截然不同。
但虎彻勇音听完却更深地低下头去。
“跟我来吧。”卯之花回过身。
虎彻勇音跟上去。
她们走过了那一片长长的树林。到建筑内,卯之花随手拿了一只木刀。
“去把你的刀拿来。”卯之花说。
虎彻勇音听完便过去将其取来。她跟在卯之花的身后,两人一同走到庭院。
“用你的刀攻击我,当然,同时我也会反击。能坚持十五秒以上我便认同你有拿刀的资格。”
虎彻勇音听完认真起来。这真是小瞧她啊。十五秒?能不能赢先不说,守是肯定没问题的吧。
“好。”虎彻勇音深吸一口气,重心下移。
一……
两人同时上前,虎彻勇音心里打算的是除了守住这十五秒之外还有相应地做出些反击的动作,让对方了解一下她的水平没有那么差劲。对方拿的是木刀,冻云一切应该就断了,就算是几十年间最厉害的武士,做出这种举动也是太过轻敌。
结果刚一交手就意识到情况和设想的完全不同。
卯之花手中拿着木剑,所以便灵活地躲避,不给虎彻勇音正面交锋的机会。于此同时,她的攻击迅速而猛烈。
木刀很快击中虎彻勇音的手臂。心下一凉,她不由想到如果卯之花所持的是真正的武士刀,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是独臂了。
其实就算是木刀,所带来的伤害也绝对不轻。从那一刻到最后,虎彻勇音的那只手臂都没能真正使上力气。
两人从庭院中间开始比试,却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几乎将虎彻勇音逼到角落几乎无路可走。
五……
虎彻勇音一只胳膊不太使不上力便只好调整战术,然而就在这个功夫卯之花突然上前,攻击的密度比之前还要高。
慌忙应战。
卯之花刻意攻击那只受了伤的手的方向,几下之后虎彻勇音便失了步调。
到最后啪的一声,卯之花将冻云挑开。
冻云掉在地上。
木刀的尖端紧紧抵在虎彻勇音的胸口。
“九秒。”卯之花说。
虎彻勇音大口喘着气。她彻底输了。卯之花的气势一逼上来她竟然连呼吸都乱了,实在丢脸。
“你有在数么?”卯之花问。
“……没有。但我相信是九秒……”她没数也知道时间短得可怜。
卯之花将木刀从虎彻勇音的胸口移开。她回身到一旁,将冻云从地上捡起来。
“这的确是把好刀。但你当下并没有实力去使用她。”
卯之花说完,将木刀扔给虎彻勇音。虎彻勇音赶紧抬手接住。她看了一下,发现就算她刚才那样处于劣势,冻云还是在这把木刀上面留下了相当深的刀痕。卯之花说的是对的,那是把好刀,而她现在并没有和那种刀并肩作战的资格。
“我刚才的举动实在狂妄。诚心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冒犯。”虎彻勇音立刻跪下道歉。
卯之花没料到虎彻勇音会这样道歉。如此,反倒怔了一下。
虎彻勇音跪了很久,愈发忐忑之时突然听到头顶轻柔的笑声。
“我以为你会更倔一些呢。”卯之花说。语气轻悠悠的,说不出是在感慨还是在戏谑。
语气顿时亲近了,虎彻勇音略有些困惑地抬头。这次再看到卯之花的身影,她已经是全全的尊重佩服了。
“起来吧。随我进去包扎伤口。”卯之花说。
“是……”虎彻勇音起身。
走进建筑内。
微弱的灯光晃了许久。
余后几天她们都是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卯之花的方法是先让虎彻勇音自己试着摸索,最后才点破,道明答案。
虎彻勇音知道之后便开始主动思考。等回过神,她发现自己对“道”的理解已经是截然不同。
一周之后她开始进行基础的训练。比如挥剑还有步法。虽然之前已经练过很久,但卯之花的要求很高,和她之前所学的几乎不是一个层级。冬天太阳升起得晚,每天她都是在天黑时起来,在半夜时停止练习然后就着月光沉沉睡去。
她吃的东西还有平时用的物品,卯之花都自然地提供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个月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照这种局势……虽然卯之花还没有明确说收她为徒,但是……应该已经不用说了吧?
别过头,看着卯之花的背影,忍不住轻笑。她真是找到了个又温柔又可怕的师傅。
卯之花注意到了虎彻勇音这个举动之后投过了一个无比犀利的目光。
虎彻勇音立刻回过头继续练习了。
宁可跳崖她也不想得罪卯之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