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6-1-5 04:00 编辑
1.
本该是个美好的假期来着……圆在即将要倒下时如此想。已经被迫单膝跪地的双腿使不上劲,即使紧握猎龙用的巨弓,将火龙骨弓身深深按进地面,也难以支撑起身体的重量。体内仿佛每一块骨骼都因方才的撞击发出剧痛,刺鼻的黑色鳞粉飘散在她的周身,短时间激烈运动使得肺部急需大量空气,但猎人的本能却警告她不可以吸入太多这些麟粉——它们很可能有剧毒。
但不呼吸不行……
在上一次袭击时候受到冲击的鼻腔此时充满血液,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她只能小口小口地呼吸,黑紫色鳞粉混着空气吸入气管带来灼烧般的痛楚。好难受。
像是一根沾满煤烟的烟囱。
疼痛、失血、缺氧,她的脑袋一阵眩晕,连支在地上的弓也无法握稳。
视界已经无法抑制地出现了重影,远处漆黑一团、透着不详紫光怪物的头部正聚集起黑雾的浓团。
糟了…无法防御……
不动的话就会死,不躲开攻击就会死——剑士的重甲也许还有那么一些微乎其微挡住这攻击的可能性,但圆身上穿着的是弓手轻甲,防御性能与重甲天差地别,——她方才看见过那黑雾浓团爆炸时掀起的冲击波,那是连食草龙都能被轻易掀飞的威力,商队满载货物的货车顷刻间就飞出几米高,与那些相比,圆身上的护甲就跟纸一样,如果被这样的攻击直接命中人身体,绝对会炸得连碎肉都拼不起来的。
快动啊!为什么无法动弹!…
明明都到了生死攸关的关头,双腿却像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一样动弹不得,她咬着牙,恨不得用匕首刺一下自己的腿,可别说是腿,现在的她估计连匕首也无法握住。
漆黑的浓团越聚越大,她此刻能做的真的就只有闭上眼睛等死了。
是自己的体力透支得太厉害以至于几乎神志不清,亦或是那个人的行动悄无声息呢——
“别呼吸。”
有个身影从不知哪里的灌木丛蹿出来迅速接近,挡在圆面前,她已经模糊的视线隐隐约约看见一柄比这人身高还要长上许多的铁块——是巨剑,这个人是猎人。使用这种破坏力巨大但也很笨重武器的猎人是不可能无声地移动的,她认定自己一定是因为失血过多才没有觉察到这名猎人的气息。
那人用尽全力将剑斜刺入土地,身着黑色重甲的身体抵住剑身在圆身前形成一面盾墙,紧急防御几乎才刚准备好,圆就听见身前爆发出一阵要把耳膜都震破的巨大轰响。
灼热的气浪瞬间包裹住她,圆仅剩的一点意识庆幸起自己穿的是火耐性较高的泡狐龙护甲,倘若是矿石甲,大面积烧伤绝对在所难免。
“啧……”
身前的人被刚才的爆炸震得整个人都往退了一步,坚硬的草地也被他的鞋底刨起了一层土,所幸人似乎没什么大碍,他移开一点剑身,观察对面怪物的情况。
危机并没有解除。
这里不是拳击场,一方倒下就会敲钟宣告比赛结束,这是战场,与被称为“怪物“毫不为过的龙类对峙,每时每刻都要抱着会死的觉悟,龙是不会因为你倒下了就放弃追击的,它们会不断发动攻击,直到你或它其中一方死亡为止。
现在的状况显然是很不乐观。
虽然圆之前与这怪物僵持了近二十分钟,但看起来并没有对它造成多少实质性伤害。也是难免的,商旅队在行至遗迹平原开阔地带时遭到不明龙种袭击,一方面是平坦且无遮掩的地形,另一方面是没有能够吸引火力以便弓手专心输出的近战手,这些都令圆很难施展手脚,别说回击了,连躲避怪物的攻击都非常吃力。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撤退,但之前圆从未和这样的龙种交手,也没有听说过这种生物的存在——掷出的闪光弹和音爆弹对它居然都没有效果。她无法给自己争取到撤退的时机。
黑色龙看不清具体样貌的头部又开始汇聚烟团,阻挡一次这种攻击已经很困难了,这个猎人真的能再扛住一次吗?
可是即便扛住了又能怎么办呢?
“你…”
圆想喊他快逃,但嗓子里堵满鳞粉烟尘,说不出话。
猎人的脑袋戴着兜帽一样的残破布料,其下是蒙住大半张脸的面罩,圆的视线和他对上……那是一双晶紫色的眼睛,没有恐惧,也没有给人激昂的感觉,仅仅就只有冷静,非常冷静,即便是这么紧迫的危机下。
两人距离黑色的不明龙种有近二十米,这样的距离下巨剑想要快速发挥威力根本不可能,这份镇静难道是装出来的吗。
圆不无怀疑,但下一秒,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
剑士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弓,从她的箭袋抽出箭矢顺手摘下一枚强击瓶,用箭头划碎瓶口,以行云流水的速度将强击液倒在箭头,搭弓,射箭。
对龙用箭矢划破充满鳞粉的空气,直击黑龙口前的浓烟团,箭头接触到烟团的刹那便引发爆炸,还未吐出的烟球炸弹反倒伤到了黑龙自己,黑龙吃痛,仰起脖子与脑袋都分界不清的头颅,发出悲鸣,紫色的烟尘混着血沫喷散在半空。
这一击很管用,不过仅凭这么一下就想杀死龙类是不可能的,而且以圆目前的身体状况也无法迎敌。
“能动吗?”
浑身都是谜团的猎人朝圆伸出手,有很多事情想问他,但现在不是时候。
圆没有回话,仅是握住他的手,咬紧牙关站起身,趁着黑龙受伤混乱之际在猎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跑向密林。
“把嘴张开。”
回到自己在密林搭的简易营地。焰碾碎几只光虫塞到原本是用来盛冷饮的细玻璃管中,探到这名差点死了的可怜猎人的口中,借着光观察喉管。粉色的喉咙因为吸入了黑蚀龙散播的鳞粉而染上星星点点的黑色,所幸吸入的不多,因为她的眼睛并没有出现狂龙病特有的征兆。
“有没有感觉身体不适?”
“头有点晕…”
“解下手甲给我看看。”
年轻的女性猎人乖乖解散手上护甲,皮肤上没有暗紫色斑纹。除了受的一些内外伤外,其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咕噜噜噜……
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听到了某个不是自己这边发出的声音,抬起头,那个猎人不太好意思地对她傻傻笑起来。
焰什么都没说,默默去携带木桶里取出一块已经用盐腌渍好的带骨肉,串在烤肉架上开始烹饪食物。
“那个……”
“什么事。”
“谢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
不,本来没有打算救的。
对于不熟悉的怪物,在别人危机时刻贸然选择搭救对于施救的猎人来说,很容易将自己也陷入危机。焰当时只是侦查,并没有带齐所有补给品——这只黑蚀龙看起来似乎已经处于变异阶段,非常危险,更何况这些人的死活与她并不相干。
讲起来这有点残酷冷血,但这和在路上看到有人跌倒去扶一下根本是两种性质的事。
会救她的原因,其实是她和那个人长得很像,那个人也是使用弓的猎人。
或许是那个人已经离开很久了,焰见到与她相似的面孔,并没有太多激动的心情,因为即便长得再相似也罢,终究不是她。
“我叫鹿目圆,隶属东多尔玛猎人工会,请多指教!”
她边说边翻找起口袋,结果翻来翻去都没有翻到的样子,是在受到袭击的时候落下了吧。焰把烤得滋滋作响滴出油汁的肉递给她,正巧对上她小狗一样失落下来的眼神。
“什么材质的名片呢?”
“燕雀石的!”
等级四啊……燕雀石还算是容易挖到的矿石素材,成本费不高,遗失了再问集会所要一张也不是难事。
“再要一张不就行了。”,焰轻描淡写地回话。
“才不一样咧!是很重要的东西!啊好痛!…”
“…呃。”
焰刚说完,叫作圆的猎人就突然激动地扑过来,然后牵扯到身上的伤痛得瘫在地上。
“好不容易才通过考核,终于能变成独当一面的猎人来着……等下,猎人先生…啊不对,您难道是女孩子吗?”
圆惊讶地爬起来,爬得太快,又痛倒回去。好笨拙的猎人…真的没问题么。
“我看起来像男的吗…?”
焰不由想了想自己的声音,自认为还是很女性啊……
“不…你看,那把大剑看起来不是很重嘛,而且还是一身重甲,总觉得男性会使用得更加顺手。”
“会吗,习惯就好了。”
剑的重量和生命的重量比起来,可能后者更加沉重吧。
鹿目圆……焰在心里念着这几个音节,她试图回想那位曾经的友人的名字,但拜以前感染过的病毒所赐,那就像个窟窿,想不起填补它的本该是什么字。不仅如此,焰其实无法回想起很多事,包括自己姓什么,从哪儿来的,以前的事情回忆起来也想碎片一样七零八落,难以从头到尾完整记起一件事。
“猎人小姐是哪个分部的呢?”
“我…”
哪个分部都不是,我并不是正规猎人。
她没回答她,感到有些烦躁。圆见她不说话,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焰自觉和她说的已经有点多了,第二块烤肉中她往里面掺了睡眠草。
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焰用以前在某个死去的猎人身上找到的发射枪朝天空发射了救援用染色弹——捡到之后焰一次都没有用过,但觉得可能以后会派上用场,就一直带着了——现在刚好,没有这个东西的话,目前的状况焰会困扰。
附近一小时车程的地方就有村庄,猎人工会分部的人看到染色弹的烟雾,会顺着气味找过来吧。
她待在营地附近的灌木丛用望远镜观察详情,待工会人员发现了昏睡的负伤猎人,确认她会被安全带走后,消失在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