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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远离大街，位于小巷里的小酒吧已亮起了灯，客人不多，基本结伴而来，三三两两分散于酒吧的各个角落，交谈声此起彼伏，多了几分热闹。相比之下吧台却显得冷清，唯一独自一人的顾客此时正趴在吧台上，原本就娇小的身影显得更小。

“你还是回来了。”吧台后，酒吧老板正一一调着客人点的酒，全部递给客人后，才转过身看着趴在吧台上的友人。

“不回来能怎么办，剧团都解散了。”

“只是这样？”老板伸手从架子另一端取下酒杯，拿过一个不知名的玻璃瓶，将其中紫红色液体缓缓倒入杯中，递到妮可面前。

“这种时局之下，解散也是难免——当然也有其他原因没错。”友人眯起眼睛看向自己，妮可又补充道。

“真姬ちゃん？”

“还能有谁呢。”妮可说着，直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皱起眉头。“这不是果汁吗！”

“咱觉得你现在不适合喝酒。”老板笑盈盈的说着，给自己另外倒了杯酒。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希。”妮可叹口气，晃了晃酒杯，“什么时候回来的？”

“比妮可亲早了几个月。”

“取材旅行如何？”妮可抬起头，却见希酒杯里的酒晃了一下。希勾了勾嘴角，实在构不成笑容，最后还是作罢。

“嘛……”希移开眼睛，默默喝完了酒，眼神不知飘往何处。

“……发生了什么事？”妮可皱起眉头问道，希摇摇头，再次做出笑容。妮可看着希，没有说话。并不想勉强她，只是看着那样的表情实在有点放心不下。回来后意外发现希重新开起了酒吧，取了“水蓝”这样意味不明的名字，仔细装饰了一番，看样子短时间内是没有继续旅行的打算。酒吧里没有侍者，一个人负责所有工作未免累了些，希却一副乐于忙碌的样子。安定下来固然好，然而总觉得希有事瞒着她。

“我们这几年见面的次数虽然少，但你这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

“好啦，咱没事的。”希转过身来，故作轻松的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想也没用。倒是妮可亲你，打算怎么办？”

“啊，我……”话题突然跳转，妮可不由自主往后倾了倾身子，指尖有意无意的敲打着酒杯杯壁，发出轻微的响声。“我也不知道，真姬ちゃん应该还没有原谅我。虽然同意了去找她……总觉得她并不是很乐意。”

“那也没办法，谁让妮可亲当时就那样跟着剧团走了呢。”

“妮可我困在这种小地方才不会有出路！”妮可说着，撇开眼神看向别处。

“那妮可亲就这样对真姬ちゃん说吧。”

“……怎么可能。”妮可叹了口气，重新趴回吧台上。时间渐晚，酒吧里最后的客人也终于结账离开，希没有理会趴着的妮可，走出吧台将吧台之外的灯关闭，把“停止营业”的牌子挂到门口，关好门走到妮可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如果不知道怎么说好，不如就实话实说吧？你走了这么久，真姬ちゃん也该知道为什么。她这些年……过的也不轻松。”

“……那孩子感觉长大了。”

“你就那样走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我……”妮可一时语塞，倒也明白责任在于自己，不再试图反驳。小小的酒吧安静了下来，只听得挂钟“滴答滴答”的响着，一下一下，仿佛敲在身上一般。

“不过话说回来，剧团解散了，也就是说妮可亲现在没有工作对吧？要不要在我这当服务生？工资不高，但平时不忙，有时间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希随意说道。妮可没有马上回答，考虑许久之后，才说道：

“好。”

酒吧的工作比想象中轻松。在希的指导下，调酒逐渐上手，带着笑容招待客人对妮可来说也并非难事。

“托妮可亲的福，最近客人增多了呢。”希说道。

“那是当然，妮可我怎么说也是人见人爱。”一如从前的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将酒端给客人。不过几天时间，客人便多了起来，有人认出了妮可，甚至直言说是为了她才来这里。这样的话，妮可总会巧妙的避开去。歌剧演员已成过去式，也达到了她想要的高度，此时妮可并不想再回想起。她清楚可能再也回不到舞台，而当下要紧的，是那个正在医院忙碌的人。

天冷了许多，希有事外出，酒吧里只剩妮可一人。好在今天因为冷的缘故，客人比以往少了些，妮可松了口气，不时揉一揉太阳穴，强打精神接待客人。转眼到了傍晚，因为希不在的关系，妮可得以提早下班。收拾好最后的酒杯，换了衣服，关好店门，匆匆离开了酒吧。

这几天依旧在傍晚时分去真姬家的花园外，原以为有所缓和，不曾想却被变本加厉的无视，回答有一搭没一搭，气氛僵硬，让原本鼓足勇气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直到该回去酒吧也找不准时机，白白浪费了好几天时间。妮可觉得今天依旧会被无视，烦躁的在栅栏外走来走去，忽然发现原本紧锁的栅栏门不知何时撤去了锁。

试着推了推，没有任何阻碍的被推开。妮可愣了一会，又将栅栏门关好，走回原先的位置等待她下班。今天稍微来早了些，妮可靠着栏杆，不时吐出几口粗气，反复搓着手，时不时往别墅里看一眼。

直到天彻底暗下来，也没看到她的身影。

时针指向八点。真姬下了车，匆匆跑向花园，没有看到妮可的身影。

“果然呢……”真姬走入花园，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影，栅栏门好好的关着。傍晚时分医院临时送来了病人，等处理完后，真姬才发现时间已晚。尽可能快的赶回家，希望妮可还没走，但又希望她走了。真姬握紧双手，穿过小道，来到栅栏边，依旧没有人。真姬叹口气，转身准备回去，忽然发现靠近栏杆的木椅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天色昏暗，看的不太真切，真姬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这才发现那个以为今天看不到的人正侧躺在木椅上，脸色十分糟糕。

真姬不知道怎么将她带进了自己家。无视管家的询问，在女仆的帮助下直接把妮可带去了卧室，将她安置在自己床上。看她面色苍白，呼吸不稳，渗着冷汗，真姬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厉害，赶紧做了紧急治疗，待她呼吸平稳了些，才安下心来，支走了女仆，在床边坐下。

……在做什么呢，真姬想。当然不是因为看到她躺在自己的玫瑰园里起了恻隐之心，只是把她丢在木椅上会加重病情，身为医生不能见死不救，实在别无他法，才让她进了屋。

“真姬ちゃん……”床上的人虚弱的喊了声真姬的名字，皱着眉头，没有醒来。真姬起身，想离开房间，走到门前听得她又喊了她一声。踌躇了一会，寻思着她暂时不会醒来，真姬又走回床边坐了下来，右手轻轻覆上她在被子之外的手，握住。

并不是一点变化没有。看着熟睡中的她，真姬想道。眼角有些许不明显的皱纹，脸也瘦了些。握着的手又加了些力道，不知怎的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真姬眨了眨眼睛，任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衣服上。

“真姬ちゃん……”妮可又低低的喊了一声。真姬拉起她的手，放在脸颊边。

“……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