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helix 于 2016-4-1 01:09 编辑

05.追求的是何物/谎话说了多少次会成真？　　东条希会把真心话藏在谎话里说出来。　　东条希会把真心话假借在塔罗牌的结果里说出来。　　东条希会把真心话埋在心里。　　东条希说不想惹人注意的真心话时，会冒出关西腔。　　东条希说惹人注意的假话时，会故意挨近你。　　妮可在心底细数希的习惯，其实每一样都被她摸了个仔细。希起初倾吐心里话时，还会不安地拽拽衣角，语焉不详地提到她的塔罗牌，就像她提议要去矢泽姐弟家时一样。那人把可可罗三人直接当成了孩子。妮可明明告诉了她，自己是她们的姐姐，反倒又被打量了胸部，被评价了一句“难怪”。　　“早知道就不答应你了。”妮可蹭掉脸上的煤灰，从壁炉里爬出来。希站在她面前，笑得灿烂。　　“偷偷跑来给孩子们送礼物，好过分呀！”拭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希拉起妮可，“更何况，圣诞节钻烟囱却被堵在壁炉里面，如果没有咱，谁来救妮可亲呢？”　　“如果考虑到我，就留点礼物给我放啊！他们三个人的袜子都放满了，我钻烟囱有什么意义？”　　“钻出来之后给咱礼物怎么样？”　　“哼。”妮可掌心中窜出火焰，点燃了壁炉，回身若无其事地亲了亲希，“礼物送达，请签收。”　　“咱也要袜子里的那种！”　　妮可心软了，之后也送了个可可亚同款的礼物给希。　　没想到这也变成了习惯。叹一口气，她把星星装饰品递给虎太郎，这个比她高了不止一个头的弟弟爬上梯子，轻松完成圣诞树装饰的最后一步。　　回过头，妮可把礼物塞到希怀里。希坐在沙发上，端着热茶，笑眯眯地看着妮可和矢泽姐弟忙里忙外。　　“可可罗长成大小伙了，待会儿叫虎太郎来，他还没有拿到新毛衣。”　　“这个是虎太郎，那边是可可亚。”　　“啊呀，瞧我的记性。”希放下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妮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面对这件事——希已经老了，渐渐成了奶奶。也是啊，可可罗和可可亚都找到了命中注定，小孩长成了大人，就连妮可都慢慢爬升到了恶魔界的前20名，希总该会成为老奶奶。　　希碰了碰妮可的背，慢慢问道：“叫可可罗，不是，叫可可亚……”　　妮可等她终于找对名字，应了声去寻觅正确的妹妹。妮可没想到，自己能把一个谎说了这么久，能持续到多久呢？　　人总有生老病死。妮可从很早前就在做心理准备，她甚至想如果希向自己许愿想要永生，她能不能给希？但许愿的后果是要被取走灵魂，没了灵魂还能活下去吗？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杀了希的命中注定。妮可干笑了一下，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心跳都没有，恶魔要怎么被杀死。　　圣诞又过了无数个，又是一年冬日。下午的太阳正当好，希躺在躺椅上，喊妮可过去。　　“怎么啦，老婆子？”　　“啊，好过分，是不是想喊这个称呼很久了？”希笑起来，皱纹在额头上堆积，眼角也有，连抬起的手上都有了皱褶。　　妮可握住希的手，望向她的眼睛。　　“是不是对我的样子失望了？”　　“才没有。”妮可清了清嗓子，“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咱知道呀，咱知道呀。”　　她没有念完诗，声音小了下去，只是盯着希。　　希捏了捏妮可的手说道：“作为把灵魂给你的交易，不，是咱任性的要求，咱死的时候，不要哭好吗？”　　妮可张了张嘴，“好”与“不好”都跑不出来。　　“啊呀，是记性差了，取走灵魂得在死前吧？”　　“少讲这种事情。”　　“那就是答应咱啦？”　　“嗯。”　　妮可才不相信人还是大象能预知自己死去的时刻，会执着地说出临终托付或是独自前往墓场。希和她说话不过昨日情景，葬礼却来得如此快，快到妮可来不及和希的公寓说再见，就不得不融进哀悼的人群中。身体像扭了发条般机械地动着，麻木地听着希的父亲致辞，妮可盯着男人年轻如初的脸，听到了身后人的讥笑。　　“这家女儿也是惨呢，父母亲是那个样子，连自己的恋人也是那个样子。”　　“死的时候，命中注定的人根本没老，在开玩笑嘛，哈哈。”　　人类来参加葬礼为了什么？就为了看看形势，冷嘲热讽吗？妮可转而认为他们说得没错。　　希都没得到命中注定之人的爱。你看，妮可连心跳都没有，和希的父母一样，都不过是在说着人爱听的谎话。　　撑到葬礼结束，敷衍地和矢泽姐弟道别，妮可蹲到希的公寓前，待了半天，眼睛酸涩起来。她不得已，开始调整呼吸频率，学着人类的样子，眨着眼把涌上来的泪水挤回去。　　“没有收割你的灵魂，也没有哭。不要啰嗦。”　　希走了，矢泽姐弟的生活也安顿下来。妮可，还是回归恶魔本来的生活吧。　　收割灵魂，折算积分，提升排名。妮可每天就这样为了一个目标两点一线地活动着。五年不过眨眼即逝。　　算上接下来这个目标，妮可就会成为第一了。她距离目标还有2条马路。她落在一盏路灯上。　　她理了理袖口，突然间觉得现在这一切都非常无聊。不止是这一个目标，是接下来的所有。她觉得腻了。　　多少年来的梦想就要达成了。是啊，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不继续做，只可能是第二名了。是啊，那又怎么样呢？　　她明白只要诱惑了这一个，就能喘口气了，但那之后呢？特别想要和谁说一说自己终于做到了，这时候应该去找谁？　　会听她讲这番话的人也是有的。　　她想要告诉的人，都不在啦。　　妮可立在路灯上，轻轻抖了抖右腿，看了一眼目标的方向，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了。　　希去世后，妮可没有再回来过她和希的房子。她推门走进于她而言真正意义上的家，惊讶地发现里面并没有落上多少灰，想了想，随后了然。在希离世后，父母亲仍会过来清扫房子。　　妮可习惯性地脱掉自己的粉色针织毛衣，仰面躺在沙发上。那个梦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着她的意识离开了现实。　　妮可正巧躺在那个女孩的身边，享受被企鹅簇拥着数星星的感觉。妮可回过头，在看清对方的面貌前从梦中脱离。　　她揉了揉头发，伸手去够毛衣，落空后脱口道：“希，你把我的衣服收起来了吗？”　　话说出口，妮可愣在那里。　　妮可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她在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类口误。希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她认为自己并不会留恋，更不可能会有所谓的习惯。　　妮可又躺了一会儿，匆忙地拽起毛衣，手忙脚乱地套好袖子，冲出了家门。　　她飞到绘里遇到小鸟的教堂那儿。因为出现过神拯救不会爱人的牧师的神迹，原本小教堂的遗址上建起了一个新的大教堂。妮可在教堂顶上来回绕了几圈，终于选定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妮可在教堂上待了一个下午。　　她终于待够了，站起身，低下头向着她的好友消失的地方，说道：“绘里，绚濑绘里，你真是个白痴。”　　骂完之后，妮可闭上眼睛皱起眉头，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某种意义上，我做到了。”说完后，她就离开了。　　妮可摇摇晃晃地落在希的墓碑前。她和墓碑上希的照片对视了一小会儿，伸出手戳了戳上面希的脸，然后靠着墓碑坐下。　　她酝酿了一阵，轻轻拍了拍地面，说：“我搞不好比绘里还要笨。”　　“让你久等了，希。接下来要失礼啦。”　　话音刚落，妮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