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绘姬]采访手记 AU现实向短篇 一篇完。

作者:秋穰子
更新时间:2016-02-04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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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秋穰子 于 2016-2-5 13:56 编辑


我又来了!这次还是绘姬!因为绘姬,她太棒了!还是AU!不过这次很正经,超正经,而且还是变老的绘里和真姬,所以请谨慎阅读(。因为阅历会改变一个人,所以与原作会有OOC,慎。最后感谢阅读XD


1.主编曾经提醒我去往下诺夫哥罗德近郊养老院的路并不好走,最好不要开车之类的话,可惜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在车轮第三次陷进泥坑里之后,我终于放弃了推车然后开车到达那里的想法,无奈地锁上车门转而打算步行大约一公里的距离。虽然这里距离下诺夫哥罗德市区并不是很远,但是无论是这糟糕的路况还是路边显然没有经过修剪的参天灌木来看,似乎社会主义工业化的脚步从来没有踏进过这里。清爽的郊外空气比起工业化的大都市这里更像是一片世外桃源,假如除去这该死的泥路的话。竖在路口的木制路牌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养老院」的字样,这家专供伤残退役军人使用的养老院并没有名字,不过编辑部的人们一般都称它为伊万诺夫养老院,似乎是为了纪念卫国战争时期的某位战争英雄,不过我并不太喜欢那段历史也没有记住它的兴趣,要说原因的话或许是因为「战争中没有女性」?斯维特兰娜的那本小说,喔不不,不能这么说。是那本纪实文学中的残酷让人无法「喜欢」上那段历史。虽然对不起自己祖上斯米尔诺娃的姓氏,不过生活在二十世纪末尾的我确实失去了当年俄罗斯人的那一份血性。经过大约半小时的跋涉,喔我必须使用这个词以及再抱怨一次,因为这该死的泥路实在是太难走了,万幸的是寒冷的冬天迫使我穿上长靴才没有让新买的风衣沾满泥浆。我终于来到这幢前苏维埃时代的小洋房前,令人意外的是与没有得到很好修整的道路不同,这幢已有数十年历史的房屋并没有我想象中蛛网遍布,门牌摇摇欲坠之类的荒破感。干干净净的门把手,洁白偶有灰尘的大门赢得了不少印象分。甚至还有门铃,上面还贴了张纸条用俄文和日语写着「访客请按」的字样,虽然不太清楚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还会有什么人来拜访,我伸手按了按好像是刚装上去的门铃。等候了许久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预想中的叮咚声,仔细倾听下房屋里也没有什么动静,似乎这个门铃就好像就是个装饰一样。这算什么,恶作剧吗。我有些头痛地扯了扯嘴角。四处张望了一下,我决定敲门打扰一下这个幽静的场所。压下莫名其妙产生的罪恶感,我握起拳头重重地敲在看起来很结实的大门上。嗯,我就是在报复。咚!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扇门似乎并没有上锁,甚至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着而已。于是理所当然的,整个重心都在往前的我收不回用力的姿势,随着被我敲开的大门,中弹立仆似地摔倒在玄关里。喔,真该死。「真姬?你回来了?」伴随着可疑的瓶罐碰撞声响,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带着些许苍老感但是又很精神的日语呼喊声。于是我便用脸贴着地板的姿势迎接到了这次的采访对象,爱丽卡·阿丽克谢耶夫娜·绚濑。好在觉得尴尬的似乎不只有我一个人,在我闻到她身上传出的伏特加清香时,我爬起身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向面前在使劲憋笑的老人伸出手去。「您好,我是真理报的记者,想来采访一下您,我可以进来吗?」老人抓住了我的手,就像是每一个卫国战争时期的老兵都会做的那样上下晃动了一下我的手,带着满面笑意说道。「当然,我很欢迎。不过记者同志您已经进来了不是吗?」「用那种方式打扰您真是非常抱歉,不过我想或许我们可以来一杯伏特加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像个斯拉夫人那样。」我回手关上门,把风衣挂上门口的衣帽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毕竟这样才能向您的丈夫解释一身酒香是从何而来不是吗?」「非常好的提议,记者同志。不过——」一边这么说着,她脸上的笑意似乎要满溢出来。「我没有丈夫,我家的那位是夫人。记者同志。」喜欢恶作剧的老人看着我吃惊的眼神,终于笑出声来。


2.「我想,我们在开始采访前可以先聊一聊别的,记者同志。」名叫爱丽卡的老人邀请我在楼上房间里仅有的另一把躺椅上坐下,于是我们便面对面坐在壁炉前喝起了从冰箱里刚取出来的冰镇伏特加。老人说完了一句话之后就又沉默下来,自顾自地开始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的酒,也不言语,似乎不知在与谁对饮。反正肯定不是我。我有些放弃了,用小指搅了搅杯中的冰块,也开始赌气似的一口口喝着酒。顺便观察了一下这位曾经全国知名的战斗英雄现在的生活起居。我曾经采访过很多苏联时期的知名军官,或贫或富,或健全或残疾,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获得的奖章一定放在自己起居室里最显眼的位置,或许是一种炫耀,也或许是一种缅怀。各自各种战场上不能言明的情绪似乎都浓缩在了一块块勋章中,变成他们生活,甚至是身体的一部分。作为记者,我自然也能从这些勋章上开始挑起话题,只是——我四处看了看,整个房间陈设极为简单,几座书柜,一张玻璃下压着些许老照片的书桌,还有放在一边的一台老旧的缝纫机外便没有更多的家具,不仅没有理应存在的大堆战斗勋章,表彰状,就连一些普通军人会收集作纪念的弹壳都没有。似乎这位名声赫赫的退役军人完全放弃了,不,应该说抛弃了过去的军戎生涯。「让我来猜猜看,你在惊讶,对吗?记者同志,惊讶这里就像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婆的房间,而不是一个军人?」不知何时,老人放下了酒杯,弓起背凑到我的面前。似是在观察我的表情一样,慢悠悠地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政委在训导他的士兵时那样的表情,眯起双眼,一字一顿地指出我心中所想。该死,爱丽卡·阿丽克谢耶夫娜·绚濑本来就是一个政委。我开始有些后悔没有仔细阅读主编给我的采访资料了,多年的经验反而让我有些轻视这些已经开始垂垂老去的军人。毕竟那不是个「有文化」的年代,大量的红军士兵是只会写自己名字的文盲,除了这些前苏维埃政委。他们是卫国战争战场上最有学识的一批人。就在我以为接下来谈话的主动权会被完全夺走,正准备静下心来听听这位前政委或许会充满激进的政治思想或是斗争之类的长篇大论时,她却只用很快的语速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便又重新坐了回去。「真姬她不喜欢那些。」「MA……KI?」我有些僵硬地复述来了一遍这个已经是第二次听见的发音,似乎是一个日语读音。然而我并没有选修过任何日语课程,或许我认识一点日语的话就会早早地发现爱丽卡·阿丽克谢耶夫娜·绚濑所冠上的姓氏是一个日语姓氏才对。

「嗯,读作maki,俄语的话是……这样写的。」老人很快的凭空拼写了一个俄语单词出来。「……她的全名写成俄语会很长,我想记者同志也并没有心思知道一个日本人的全名吧?」我迅速从口袋里摸出记录本,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接着抬头看向她,等待她完整的介绍这个似乎和她同住的人。然而老人看着我的动作,只是喝了口酒,沉默了半晌,突然不温不火地吐露了一丝不快的气息。不想自己的话被记下来吗……但是这样都算不上采访了呀。我灿灿地笑了笑,把本子收回口袋里。开始暗自腹诽派自己来的那位主编。只是笑意再也没有回到那位老人的脸上,她只是沉默地一口接一口喝着已经快要见底的伏特加,不发一言。「那么……」「那么年轻人,你怎么看待我们这些军人?」为了排遣掉空气中弥漫的尴尬因素,我想找点什么话说的尝试却在一开始就被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打断了。然而从心里散发出来有些生气的情绪在看到老人望向自己的那双有些浑浊的蓝色眼睛之后莫名地烟消云散,我决定好好回答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一些勇于奉献自我,保护他人的人,或许应该还要加上一些优秀品质,但是基本上我认为军人应当是一群有着崇高精神和奉献意志……的人吧,我想。」流畅地说着教科书般的回答,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我却没来由的有些心虚,想起历史的教科书上曾经提到过的——在政委的注视之下,谎言与不忠无处遁形。「说实话吧。」老人听着我的回答不发一言,只是叹了一口气,习惯性地在身上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摸到。应该是当年养成想要找烟时的习惯动作吧,我的脑子里突然跳出来这样的想法。「说实话吧,记者同志。」「我……觉得你们很可怜。」最终还是没有敌过那双虽然浑浊但是却似乎能看穿我的心底的蓝色双眼,我用很快的语速说道。「可怜,哈。」「是的,说到底战争都是政客的工具,而你们军人只不过是工具的工具罢了,连人命都不算,当初朱可夫元帅在遇到雷区的时候怎么说的来着……」「一二三,齐步走。」老人用带着一丝颤抖的语气接上了我的话,然而很快又恢复到了普通的表情。「你说的没错,只是,我的情况有些不一样。」「你是想说你是为了英特耐雄耐尔之类的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燃起了一股与之对抗的勇气。「不不不,不是那些。」老人也没有计较我已经丝毫不带尊敬的话,反而似乎这样才能让她高兴似的对我挥了挥手,她站起来身来轻轻地抚摸起床上似乎是手织的毛毯。「我纯粹是为了保护她而已。」「她?」爱丽卡前上尉无视我带着明显疑惑的问题,放下已经空了的伏特加酒瓶,走到房间门口向我招了招手。「她,西木野真姬。我加入那场炼狱的理由。」「说实话,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纳粹法西斯还是自由民主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我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可以了,记者同志。」


3.「欢迎回来,真姬!」「我回来……呜,我,我的腰……」钥匙转动声响起的瞬间,身边这个已经年逾古稀的老人竟像个年轻人一样冲下楼去一把抱住了刚打开门的红发女性。嗯,旁若无人的,我是说。「别这样,还有人在呢。」红发女性拍了拍前上尉的背,轻轻地从怀抱里挣脱出来,随手把篮子放到流理台上便走过来,就像是个标准的日本妇人一般微微欠身冲我行了个礼。「想必您就是之前编辑部打电话来的时候提到的记者小姐了吧?绘里……嗯,抱歉,爱丽卡没有给您添什么麻烦吧?」流利而本土化的俄语,完全听不出是个外国人的程度。这时我才看清那张标准东方人的脸,即使已经到了暮年,些许皱纹却完全不能影响她良好保养下白皙的容颜,可曾想见她在年轻时的美貌。与她旁边那位饱受战火,烟草,酒精已经变得老态十足的前政委不同,可以说是一位超脱年龄的美人之列。「啊……没有没有,完全没有添麻烦,反倒是我不请自来对二位造成困扰了吧。」那位叫做真姬的日本女性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轻轻巧巧地便抚平了我心中因为之前的话残留的那一丝不忿,这样的人换做是我的话或许也会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吧。没来由地我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似乎是我面部的表情过于明显,真姬轻笑了一声,用她与一般老人不同依然清澈的声音补充了一句。「爱丽卡年轻的时候可是比我还要漂亮上许多呢。」我和前政委的脸同时红了起来。我的话是因为脑中的想法被看穿了的缘故,而政委究竟是想起了当初战场岁月的种种还是更久远的年轻时代便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于是我们两个就像是日本下班后的损友同事一般被其中一位的太太赶上了楼,说是在做完晚饭之前不准下来。虽然似乎是不让前政委下楼偷偷拿酒喝的意味更重一些,但拜她所赐,刚才有些紧张的气氛重新和缓下来,我也索性放松下来,彻底放弃把此行当做采访的想法。主编那里总有办法的吧,我自暴自弃似地把最后一口伏特加倒进嘴里。「记者同志……」「叫我尼娜吧,不然的话我也只能叫你政委同志了。」「好好好,尼娜,你恋爱过吗?」虽然被我打断露出了一丝纠结的表情,不过爱丽卡似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反而提出了一个让我万分尴尬的问题。「恋爱的话,没有吧。虽然曾经在院校里交往过一个男友,但是果然还是不合适。」「你能想象战场上的恋人意味着什么吗?」老人不知何时站起身来,走到书桌边坐下,轻轻地抚摸起桌上除了写满字的稿纸之外唯一的一件装饰品,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似乎是一个相框,不过并不能看清上面的照片是什么。也许是两人的合照吧,我如此猜想。「生死相依是好听一点的说法,糟糕一点的说法应该就是别离吧。死在一起什么的,反而是比较好的结局之类的?」老人听了我的话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感叹我这一辈人已经忘却了某些东西那样的感叹。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反而说起了好像没有什么关系的老故事。「你知道我是政委,你知道我是什么级别的政委吗?」我摇了摇头,或许背包里的资料上有写,然而我并没有阅读过自然无从知晓这几十年前的旧闻。「我是一个步兵连的政委,或许你不太了解当时我们的祖国的军队,不过那不重要,我可以告诉你当时的一个步兵连大约有一百五十名士兵加上大约五人的医疗分队,真姬就是医疗分队的队员——不是队长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是日本人吧。」老人把相框放倒在桌上,靠上椅背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继续说了下去。「你知道我们把德国佬赶出去的起始点吧?我是指斯大林格勒——喔,现在叫做伏尔加格勒了。不过这不重要,我们连队其实是一个“第二师”编制下被匆忙建立起来的连队,包括我,除了连长以外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而我们第一个去的战场就是斯大林格勒。」「哈,见鬼的斯大林格勒。我到现在还记得德国佬斯图卡的尖利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还是故意,我们连队里五位战场救护员和士兵都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关系,我和真姬自然也包括在内。」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椅子调整位置背对着我,不过我还是从脸上闪烁的微光发现了原因。「我们的连队是在43年初进驻斯大林格勒的,你猜猜看我们整只连队在那该死的战场上一共呆了多久?」愈加平缓的语气和激烈的措辞让我哑口无言。只能静静地等她继续说下去。「两个小时又十四分钟,该死的我现在还清楚的记着这个时间,我看着我的士兵从一开始被一片片炸死变成一个个,最后能站在地上的只剩下我和真姬两个人。我现在还记得一个医疗兵为了她的丈夫,或者是男友,用身体去阻挡坦克;我现在还记得另一个医护兵想要把她丈夫的尸体抢回来的时候被斯图卡的火炮扫射倒地。我现在都还记着,这该死的一切。」说着,爱丽卡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吐出最后几个字。然而老人的脸上挂着的是单边的泪水,右眼不知何时紧紧闭上。「很奇怪是吗?我的右眼……不过比起那些死在那里的小子们实在是幸运多了。」我赶紧从背包里拿出手帕递给她,然而她摇了摇头拒绝了。「真姬那时候刚从医学院毕业没多久,她又怎么忍受前几天还在一起说话的朋友就这样死在自己的面前?我把她从一架正在俯冲的斯图卡下扑开,右眼被弹片刮伤变成了现在这样。」「你明白吗?在那种时候,我是说,在那样的情况下,什么死在一起都是假的,看着自己的女人就快要被子弹打中的那个时候,你能想到的只有「该死,该死,该死!」然后冲过去用自己保护她,仅此而已。」老人好像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跌坐在椅子上。「人生似鸟同林宿,大限来时各自飞。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曾经学到过这样一句来自中国的古话,哈……」她低声笑了笑,好像在驱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真姬一直是个很固执的人,让人头疼的固执。她在那场战役之后就回到后方去了,而我去了一个新的连队,一直到战争结束才退役,毕竟你明白的,那时候的一个政委,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你从前线下来的。」「……只是我一直很担心,哪怕在那个列宁格勒,哦不,现在叫做圣彼得堡,即使我在那里的时候还是想着她在后方会不会因为是日本人而受到什么……嗯,调查。你明白的,尼娜,那个时候的某些政策。」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幸好我的母亲……」爱丽卡突然抬头看向门口,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我是医生啊,绘里。在你的身边我只会让你拯救,而在那里,我却可以拯救他人。」话题的主角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边,淡红色的眼睛带着一丝歉意,即使是日语,我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她心中没有丝毫动摇。「嗯,我知道的,真姬。话说回来,你从哪里开始听的?」听着妻子或许几十年前也对自己说过的话,爱丽卡,不,应该是绘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从你说你第一次上战场那里开始……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绘里。你明白的,红菜汤可不需要我一直在厨房忙活。」倚在门口的老人慢慢地走到书桌前,回头给了我一个歉意的微笑。便低下头,有些颤抖,又坚定不移地吻去被皱纹阻隔的泪水。


4.「抱歉,记者小姐,家里没有置备什么食物,粗茶淡饭,不成敬意。」难道日本人的这种过度礼貌也是一种礼节吗,我看着铺满整个桌子的“粗茶淡饭”,一时有些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原来俄罗斯菜有那么多种类的吗?我一时有些怀疑起自己竟不如一个日本人来的了解自己国家的饮食。而在一旁的前政委则果然更像个俄罗斯人,她早就在长桌的一边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和我都倒了一杯伏特加,大声招待我坐下。「……直到永远,阿门。」「我开动了。」俄罗斯语的饭前祷词和日语混杂在一起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不过饭菜的味道让我很快忘记了这点。不过黑面包果然还是黑面包。我切了一片,涂上鱼子酱咬了一口,立刻忍不住大声赞叹起真姬的手艺来。「鱼子酱只是朋友送的,哎呀,这些都是很简单的料理,这么夸我也是没用的喔?」难得的,一直都很稳重的老人脸上竟有些发红,似乎是被我的赞叹弄得有些害羞起来。一旁的爱丽卡没有放过这样的机会,喝了一口伏特加大着舌头打开了话匣子。「想当初小真姬……不要这样看着我嘛,在军队里的时候小真姬可是很不擅长俄国菜的。」「不擅长?」我有些疑惑。「绘里,你醉了。」真姬试图阻止身边似乎已经开始有些醉醺醺的前政委继续说下去,然而老人用不属于她年龄的灵巧动作躲过试图堵住她嘴的手,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小真姬刚来这里的时候不知道军队里发的硬黑面包应该怎么吃,就直接咬下去了……那可是能当板砖砸人的黑面包唉,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情景还是很好笑,你说是吧,小真姬?」被翻出黑历史的老人第一次尝试失败之后只是横了前政委一眼,也不阻止她任凭她爆出更多自己的黑历史,不过如果仔细看看的话,我似乎在她低头喝汤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还有还有,这还是我在战地医院听曾经是小真姬同事的护士小姐说的,真姬第一次喝红菜汤的时候才意识到正宗的莫斯科红菜汤里面是没有番茄只有番茄酱的,好想看看啊,那时候小真姬的表情——因为小真姬啊,可喜欢吃番茄了。」爱丽卡哈哈笑着,摆出了一副怀念从前的表情,只是和被烈酒熏的通红的脸颊一起让人忍俊不禁。「少说点我的事吧绘里,你看记者小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再说下去,今天的巧克力吐司可就没有了喔?」听见巧克力吐司没有了这样的话,前一秒还站在桌边喝着酒哈哈大笑的政委下一秒判若两人,坐到位子上一言不发开始乖乖地喝汤吃面包。让人讶异于这名这名前政委到底有多喜欢巧克力以外,更佩服老人一句话就能制住自己已经有些喝醉的老伴的能力。看着这样的两个人,我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啊那个,我差不多该走了,多谢招待,真姬夫人,还有爱丽卡上尉。」收起心中一丝难言的酸涩感,我擦了擦嘴说道。「这就走了吗?明明还没有开始采访不是吗?」「没关系的,我想主编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了吧。」面对红发女性有些担忧的言语,我只是笑了笑表示没关系便拿起背包准备离开。「啊,请稍等一下,记者小姐。现在天色暗了我送你到你的汽车那里吧,你一个人也推不动车吧?抱歉,刚才经过的时候看到就注意了一下,这里的路确实不太适合开车。」一边带着歉意的微笑说着,红发女性已经站起身来,在金发政委的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之后便走到我身边取下衣帽架上的披肩。而正对着餐桌的我注意到政委鼓着脸颊嘟着嘴的表情几乎可以猜到刚才真姬对她说了什么。——吐司回来等我再做给你吃。脑内的想象让我忍不住笑出声。


5.「真抱歉呢,记者小姐。」我和真姬刚走出门外,便听见走在略靠前位置的红发女性轻轻叹了口气如此说道。「给你添麻烦了吧,绘里她。」「其实没什么的,真姬太太,而且您道歉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一些,让我这个俄国人有些不习惯呢。」我不太喜欢这样有些沉重的气氛,试图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但她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似的自顾自的往下继续说去。「其实叫你来的那个主编曾经是绘里的战友。」「你不太喜欢他,不是吗?记者小姐。」虽然说着疑问句,不过真姬的话似乎又带着言之凿凿的确信。「那样的老家伙在现在这个世道恐怕很自然地被你们所厌恶吧,我指的是政治上的异见。比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记者小姐,你是支持苏维埃解体的自由主义派吧——自由民主之类的。」红发女性发出几声不带嘲讽意味的轻笑声,也不回头,只是慢慢地继续向前走去。「而你的那个主编应该是希望从我们这些老骨头这里做个采访来唤起苏维埃时代卫国战争的民族热情,因为你明白这点,所以你觉得我们不配合采访其实也无所谓,你觉得我说的对吗?记者小姐。」「不,我……」「没事的,这其实都不重要、」真姬第一次打断我的话,她依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冲我摆了摆手。「这些对我们来说真的都不重要,对我来说,你们是要苏维埃还是要资本主义,你们是要自由民主还是要计划独断,这些真的都不重要。」难堪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我们走到依然陷在泥坑当中的车时为止,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我已经找人帮你把车抬出来了,记者小姐。」真姬转过身来,拍了拍引擎盖,笑着对我说。「我送你出来,只是有些话想要和你说。」看着慢慢凑近的那张面容,我只能僵硬的呆立在原地。「我们这些人,不,我是说,我还有绘里,我们两个人对意识形态,政治选择,还有你们会在报纸上争论不休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记者小姐。」「我们累了。」「她累了,我也累了。活了那么多年,逃过了无数次生死之间,我们早就已经经过了被人当枪还能高喊着理想的岁月,对我们来说,现在这样轻轻松松的生活下去,直至老死就已经是最好的事情。」她伸出手来,轻轻的摸了摸我的脸颊。「你们还有理想,你们还有未来,这很好。你也会有一天和我一样和某人坠入爱河,这也很好。然而请记住,爱情与主义无关,千万不要让你的信仰去左右你的感情。就当做一个快死的老太婆给你最后的忠告吧、毕竟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不是吗?」「说实话,对我来说,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法西斯独裁或是自由民主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我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可以了,记者小姐。」「再见,记者小姐。」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结束和真姬的对话坐进汽车里的了。我只能依稀记得在自己驾车离开的时候,我从后视镜里看到的笑容,和爱丽卡前政委的一模一样。


FIN.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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