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午,稍嫌灼熱的陽光直直的透過了窗子,灑在繪里如白瓷般、完美無瑕的臉龐上,只見那兩片羽睫輕輕地搧動了兩下,露出了裡頭如同晴空般的雙眸。
「唔……」伴隨著這聲低吟,繪里撐起了身子,隨意的按壓了幾下仍暈眩的腦袋,她有些慵懶的瞥了眼床頭的鬧鐘。
今天是難得的休假,連續工作一周後的假日,過了今天後又是密集的工作。
所以真是想好好休息啊……
但是……環視了一眼,房間裡零散著尚未開封的紙箱,繪里長歎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床上爬下來。
做了簡單的洗漱後,她先是走到了廚房,替自己沖了杯熱可可喝下,再度繞回房間,從包包內翻出藥錠吞下。
將一頭耀眼的金色長髮隨意束起,輕拍了下雙頰,好讓自己清醒點,繪里這才專心地投入整理房間這件事。
握著美工刀俐落的劃開一個個紙箱,一鼓作氣地將裡面的衣服全部取出後,逐一的折起或吊起,繪里坐在陽光斜照進來的臥室裡,靜靜地整理著。
待她終於整理完衣物後,已經是午後時分,挪動了一下有些痠痛的肩膀,她有些懶散地站起身,卻在剛站起身時一個踉蹌,撞到了另一旁才剛劃開、裝有許多雜物的箱子。
「磅!」應聲而倒的箱子,掉出了許許多多的東西,一些化妝用品、保養品、文書用品,以及一本看起來像是手製的相簿。
外皮用粉色絨毛布包裹著,上頭所貼有的字樣,那筆跡與這本子無一不充斥著濃濃的少女氣息。
──俏皮可愛。
看著這本子,繪里露出了一抹有些懷念的神情,打消了原先要去弄點東西吃的念頭,她再度坐了下來,捧起那本相簿,纖長的手指溫柔的撫去上頭的灰塵。
看著這本相簿,繪里忍不住回想起她進入演藝圈的契機……
「妳,有沒有興趣做藝人?」
望著前方掛著公式笑顏的中年大叔,繪里先是瞥了一眼,對方手中嶄新的猶如剛印製好般、了無新意的制式化名片後,隨即揚起了抹淺淡的笑容,擺擺手轉身離去。
並不是第一次遇到自稱星探的人,倒不如說絢瀨繪里對這種事也挺習慣了。
第一次遇到的時候,的確是又驚又喜的,猶豫著要怎麼回覆才好時,就被一旁的高中同學拖走了。
那個怎麼看都是騙人的吧?那麼老舊的西裝,如果真是星探的話,穿著不是會更體面一點嗎?
最近這種騙女孩帶去賓館,拍三級片的招式太常見了,繪里妳長的那麼漂亮,要更小心啊!
至從那次之後,繪里便理出了一套專門應對這種狀況的處理方法。
聽完對方的敘述後,掛起有禮卻疏遠的淺笑,連開口都不用,以一個簡單卻果斷的擺手,通常這些大叔們就會自討沒趣的離開了。
豈止對方竟然不死心的追了上來,還一把抓住了繪里的手:「等、等等,我不是什麼奇怪的人,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喝茶,妳、妳再考慮……」
沒等對方說完,繪里便一把拉起掛在包上的小狐狸布偶,手勾著上頭的線圈,嘴角勾起燦爛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大叔,你再不放手,我就要拉開警報器了唷?」
大概是沒想到外表俏麗又可愛的繪里居然也會來這一套,男子只得怯生生地放開了她的手。
走出了小巷,繪里悄悄地在心中替這條捷徑畫上了叉叉。
這條路也不能走了呢……真是太可惜了,明明是趕上學的絕佳小徑呢……
雖然在心中嘆息著,繪里可沒有緩下腳步,今天這堂課的教授特別刁鑽,遲到可就慘了。
說到底找青春洋溢又天真爛漫的高中生搭訕,用這老套的劇情拐騙,這還好說些,怎麼自己已經是個大學生了,還會遇到這種自稱星探的老不休呢?
看著踏入教室、一臉嚴肅的教授,繪里收回了飄遠的思緒,拿起了擺在桌上的原子筆。
專注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異常的快,收拾著自己的物品,繪里的腦中再次播放出,剛剛下課前,教授所提到的推薦的事情。
下學期的學分到底怎麼分配比較好……還是應該要挪出一部分的時間去累積相關的工作經驗……?
相較於繪里在思考著這樣嚴肅的問題,一旁的同學們正火熱地討論著上個月在小巨蛋開演的演唱會。
於演唱會結束、準備要謝幕時,發生了意外,使得原先精彩又歡樂的演唱會,瞬間染上了驚恐與惋惜。
雖然那位當紅明星是保住了性命,但由於當下所造成的傷,以及這麼久始終不露面、經紀公司也對這件事閉口不提,許多媒體都在揣測著她是否要就此引退了。
而這幾天各大新聞版面炒的沸沸揚揚的,不停地傳出該公司有意願培養新人,來頂替她的位置。
所以這陣子假借星探之名的大叔,才會變多了吧?
揹起包包,繪里毫不留戀的走出了教室。
離下午的課還有段時間,就去外面吃吧。
看著人聲鼎沸的學生食堂,繪里果斷地轉了個半身,往學校大門走去。
不愧是正值夏季的日正當午,太陽炙熱的人們都不願意在路上走著,也因此繪里很快的便注意到了那抹靠在校門旁的嬌小身影。
在這熱死人的天氣裡,穿著惹人起疑的卡其色風衣,掛著幾乎遮掉她大半臉龐的超大墨鏡,繪里不禁有些困惑,警衛是跑哪去了,這麼顯眼的可疑人物大剌剌的站在校門口,這樣沒問題嗎?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想著反正也與我無關,繪里目不斜視的往大門走去。
「妳,對演藝界有沒有興趣?」經過那人身旁時,對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繪里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這個聲音……她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對方,看著她將那超大墨鏡給挪下來些,裡頭那猶如上等紅寶石般璀璨奪目的雙眸,直直地看了過來。
絢賴繪里並不是一個會注意影視娛樂的追星族,但她面前這個穿著奇怪風衣,風衣帽下有著一頭亮麗黑髮的女子,已經占據了各大新聞台與娛樂雜誌封面足足一個月多,令繪里就算不是有意,也將她的名字牢牢的印在腦海裡……
──矢澤妮可。
想都沒想過會在這種地方見到鼎鼎大名的矢澤妮可,還對自己說出這種台詞,繪里瞬間被眼前的情況驚的做不出任何反應。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尖銳的剎車聲令她倏地抬起了頭。
停在不遠處的紅色跑車,一位身著白大衣、有著一頭豔紅色長髮的女人俐落的關上門,筆直地朝這裡走了過來,用著略嫌急促的步伐。
繪里就這樣愣愣地看著那女人走了過來,毫不猶豫地扣住矢澤妮可的手腕,轉身就走,好像當繪里是個透明人般,看都不看她一眼。
「真、真姬,等等,妳弄痛我了……」掙扎了好一會兒,總算甩開了真姬的束縛,一跛一跛的走了過來。
繪里這才注意到妮可的腳裹了一層厚厚的石膏。
「這是我的名片,妳真有興趣再聯絡我,沒興趣的話,就把它撕碎丟了吧。」從風衣口袋裡抽出了名片,一把塞進了繪里的手中,妮可丟下這句話,便被再度焦急地走過來的真姬帶走了。
呆愣愣地望著被真姬打橫抱起後,拼命掙扎卻始終徒勞無功的妮可,繪里瞥了一眼手中那嶄新地猶如剛印製的名片,淺淺的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這到底是什麼狀況來著?
味如嚼蠟的吃完午餐,下午上的課幾乎沒聽進去幾個字,猶豫了好一會兒後,繪里總算拿起了手機,撥了上頭的電話,與矢澤妮可約在一個隱蔽的巷弄裡的咖啡館。
「既然妳連絡我,就是答應了吧?那麼這一疊資料妳就先看看、然後這份是合約書,然後這邊……」一抵達繪里的座位旁,妮可便將包包內的幾大疊資料,一股腦地全倒了出來,殺的繪里一個措手不及只能瞪大了雙眼,看著面前幾乎快疊成了座小山的文件。
瞧見了繪里東張西望著、卻遲遲不曉得從哪下手好的反應,妮可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後,拋出了這句話:「總之,妳先把那堆資料看完,有什麼問題就提出來,沒問題就把旁邊那份合約書簽了,然後我們就來排定接下來的訓練課程。」
當繪里終於把那疊資料消化完時,已經逼近了傍晚,抬起頭瞥了一眼窗外不遠處,大辣辣停在大街旁的紅色跑車,繪里有些焦急的拿起了筆,要落筆的那瞬間,一隻白皙的手卻突然出現在視線中,繪里急忙拉回了即將要壓下去的筆尖。
對上了繪里狐疑的視線,妮可先是瞥了一眼從跑車裡走了出來,倚著車子直直地看向這邊的真姬,嘆了口氣後,說道:「如果真姬給妳造成了壓力,這點我道歉,但是這份合約書,妳還是仔細的看完,確定了之後在簽名吧……」
語末她看著繪里再度將視線放回合約書上,淡淡地又補了一句:「我認為,妳不太適合當藝人。」
「因為妳的笑容,無法將喜悅,傳給其他人。」望著因自己的話語,倏地抬起了頭,錯愕的看著自己,張著嘴卻吐不出半個字的繪里,妮可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
「這合約書妳就帶回去考慮個幾天,真簽下了,在聯絡我吧。」繪里還沒來的及從妮可這句話回過神,對方便匆匆忙忙地放下了茶水錢,揹起了包包。
繪里就這麼看著妮可一拐一拐地走出了店門,這時她才發現原先在跑車旁等待著的真姬,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難怪妮可要麼倉皇的趕過去了。
望著真姬三步併兩步的將妮可纖細的身子攬進懷中,原先冷淡的神情在那瞬間瞬間柔和了下來,繪里放下了手上的筆,懶洋洋的端起了桌上早已涼透的茶,啜了口茶。
──大概是很溫柔的人吧。
不過……說我不適合嗎?
從小到大就被周遭的人誇讚著,不論做什麼事都得心應手、很快就能抓到訣竅,處理事情來又快又好,聰明、能幹,這種形容詞一直都與繪里形影不離的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否定她。
看著兩人越走越遠的身影,繪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嘴角悄悄地勾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過沒幾天妮可便接到了來自繪里的電話。
面無表情地接下了繪里簽好的合約書,妮可與繪里確認了之後的訓練學程,要離去前丟了一本通體粉紅色的本子給她:「好好學該怎麼笑吧。」
待妮可走後,繪里才小心翼翼地翻開那本書,瞧見裡頭的瞬間,她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是一本放滿相片的相本,裡頭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矢澤妮可。
耳邊突然傳來的手機鈴聲,將繪里從有些哭笑不得的回憶裡一把撈了起來,懶洋洋地從地板撐起身子,撲到了床上將電話接起:「喂?」
「妳該不會睡到現在吧?有沒有吃東西吃藥啊?」電話那端是妮可猶如個母親般的關心話語。
「早醒了、藥已經吃了啦……」對於妮可老是把自己當個孩子般的這件事,繪里已經非常習慣了,只是偶而還是會有些無奈。
又不是是孩子了……妮可真是的。
聽著耳邊那看似短時間不會停止的叮嚀,百般無聊的繪里下意識翻開了那本相本。
翻著手上粉紅色的相本,聽著妮可提醒著明天的行程,繪里忍不住笑出聲,她這一笑,自然是令電話那端的妮可不滿了起來:「笑什麼!妳有沒有在聽啊!對了,關於園田老師的……」話還沒說話,便硬生生的斷了訊。
聽著另一端傳來的嘟嘟聲,繪里把手機拋到了一邊,翻了個身、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前幾天在飯店、與海未一起撞見的那幕,那時真姬的眼神,冷冽的不帶一點溫度,猶如要將人撕裂般,現在想起來依舊令繪里不寒而慄。
──妮可,妳跟真姬真的沒事嗎?
不過……妮可怎麼會突然說到海未呢?那天……她應該沒有看到海未吧?
繪里皺著眉,努力想要回憶起那天的片段,卻赫然發現除了真姬那可怕的眼神外,她只記得海未身上的氣味與溫度,炙熱卻不灼人,暖暖地讓人感到無比的安心。
……不好!光是回想起來就好像又要這麼睡著了!
急忙從床上撐起身子,繪里瞥了一眼床頭的鬧鐘,嗯,可以去買晚餐了。
隨意從衣櫃裡拿了件深藍色外套穿上,將一頭有些凌亂的金髮藏到了帽子裡,拎起了零錢包與鑰匙,穿著輕便的帆布鞋,繪里踏出了家門。
將門鎖好後,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一旁,海未居住的那間房,思索了一會兒後,她勾起了笑容,一個蹦跳的來到對方家門前,按了下門鈴。
但是等到繪里唇邊的笑意都降了下去,始終沒有人來應門。
出去了嗎……?
露出有些失落的神情,繪里轉身往街上的便利商店走去。
但是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大概說的就是這種狀況吧?
看著幾乎被掃空的冷藏櫃,繪里不禁有點哭笑不得,蝗蟲過境也不過如此吧?
走出了便利商店,繪里有些茫然地在街上遊盪著,這時她不經意瞥見了坐落於轉角的超市,瞬間猶如好不容易找到曙光的迷子,雙眼迸發出喜悅,飛也似的朝超市奔去。
沒一會兒,超市的便當專區,佇立了一抹纖細的身影。
看著眼前的兩個便當,繪里金色的雙眉靜靜的揪緊了。
吃炸雞塊便當好了……!
終於下定決心的她,往雞塊便當伸出手,卻在即將碰到便當時停下了動作。
不不不,等等……昨天簽下的新戲,那個角色可不是一般程度的纖細啊……這個吃下去,我晚上得跑、嗯……
果然還是燒肉便當吧!
收回了懸在雞塊便當上的手,繪里往一旁的燒肉便當伸出手。
等、等等!我好像昨天拍戲時也是吃燒肉便當,這樣好像有點膩啊……
收回了原本要伸到燒肉便當上的手,繪里環抱著手臂,眼睛在兩個便當間不停遊移著,遲遲無法下決定。
啊!燒肉便當……
等到她反應過來時,其中一個便當早被拿走了,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她只能朝另一個便當看去,卻眼睜睜地看著一隻帶了些毛、顯得有些粗曠的手伸了過來,毫不猶豫地將便當拎走。
愣愣地看著空無一物的便當專區,繪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像是氣力用盡般拖著腳步往泡麵零食區前進。
嗯,不猶豫了!今天就吃熊本的拉麵吧!
環顧了一圈各式各樣的泡麵,繪里滿意的點了點頭,朝泡麵伸出手,就在她指尖碰到紙盒的同時,一雙白皙的手果斷地握住了她的手,一把將她轉了個半身:「老是吃這麼沒營養的食物,感冒是不會好的。」
「海未?」繪里又驚又喜地看著皺著眉的海未。
「不嫌棄的話,來我家吃飯吧。」抓著繪里的手稍微鬆了些,但並沒有放開,領著她往結帳櫃台走。
「那時落水著涼的感冒,到現在還沒好吧?所以……」給自己的行為找了個妥當解釋, 海未頭也不回的牽著繪里,另一手拿著結完帳的食材,踏上回家的路。
「那就麻煩妳了。」繪里看著從那湛藍色的髮絲中透出的耳朵,如石榴般豔紅,愉悅地收緊了與海未相牽的手。
「先坐一下。」回到了家後,海未先將繪里領到客廳坐下後,才拎著食材走回廚房。
仔細地將食材切好、放入鍋中,海未專注地調整火侯,精準的調整著味道。
這幾天隔壁時不時會傳來繪里咳嗽的聲音,聽的她耳膜一跳一跳的,睡不著覺,她說不出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情緒。
愧疚嗎?
擔憂嗎?
放棄理了好幾天始終理不清的思緒,今天要出發超市前,她默默下了個決定──如果繪里今晚還在咳的話,我就……
──就怎麼樣呢?
提著挑選好的食材,海未無聲地嘆了口氣。
我到底、是想要怎麼樣呢……?
一個轉彎要往結帳區走去時,眼角餘光猛然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幾乎要以為是因為,這幾天反覆為了對方感冒這事過度煩心,導致連幻覺都出現了。
但在看到那雙纖細的手臂朝泡麵伸去時,她下意識地衝上前去,一把捉住了對方的手。
所以說……我到底是在做什麼啊……
一邊思考著、一邊試喝著剛煮好的味噌鮭魚湯,海未不經意地皺眉,幾乎是同時,耳邊便傳來了熟悉的嗓音:「怎麼了?」
下意識循聲轉了過去,卻猛然撞進了一抹如雨後天空般清澈的藍色中,撒在唇瓣上的氣息,帶著淡淡芬芳,驚的海未下意識往後一跳,就這麼跌進了對方的柔軟的懷抱中。
「海未,這樣很危險的。」繪里含著笑意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海未愣愣地看著那雙白皙的手臂穿過了自己的身側,將瓦斯爐關閉後,猛地一收,牢牢地扣在她的腰上。
「繪、繪里,妳做……」被繪里這突然的舉動給嚇得不知所措,海未繃緊了身子問著,出口的話語卻硬硬生的從中被截斷。
因為繪里毫無預警地將臉龐貼上了海未的肩膀。
炙熱的鼻息伴隨著慵懶的嗓音,撲在海未的頸子上頭:「吶,海未妳……」
感受著彷彿快要撞出的心跳聲,海未有些懊惱的捏緊了手,試圖想要讓高昂的心跳緩和下來。
卻徒勞無功。
隨著繪里再次收緊的懷抱與一緊緊貼在背後柔軟,她絕望的發現似乎連視線都起了莫名的花紋,轉的她一陣發昏,就在海未幾乎要站不住腳的時候,耳邊再度傳來繪里的嗓音:「有沒有感冒藥……」
而對方這有氣無力的嗓音,總算是拉回了海未的警覺,她迅速地轉過身,一把將瞬間癱軟下去的繪里抱住:「繪里!」
將繪里攬進懷中,海未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卻被這驚人的體溫嚇得抽回了手。
毫不猶豫地彎下身子,將繪里打橫抱起,海未抱著她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裡,將繪里輕輕地放置在自己的床上後,她踏著焦急的步伐奔了出去。
好像很久沒有發燒了,身子好熱……
躺在海未的床上,繪里有些難受的翻了個半身,將鼻尖埋入海未的枕頭中。
不停飄進鼻腔的氣味,悄悄地將她因不舒服而有些躁亂的心安撫了下來,令她不自覺地閉上眼睛。
所以說,這個氣味真是好令人安心啊……
就在繪里的意識即將沉入睡眠之際,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拉了起來,朦朧中好像落入了誰的懷裡,但繪里並沒有驚慌失措。
因為不時傳進鼻腔內的香氣告訴她──是海未。
「先把這退燒藥吃了。」聽著對方低沉的嗓音,繪里順從地睜開了眼。
但才看一眼那藥的包裝,她便果斷的偏過了頭,將整張臉埋進海未的胸口:「不……我討厭那個藥,那個很苦的。」
聽了繪里的話,海未先是一愣,看了一眼手上那包藥,嗯,是粉劑。
雖然很苦,藥效卻卓越拔群。
分析完手中的這包藥後,海未一把將藥包撕開,遞到繪里的面前:「吃下去吧?」
「不要!」豈知繪里只是稍稍探出了眼睛,瞄了一眼後,再次將臉埋入海未的懷中。
看著對方那猶如個孩子般的稚氣行為,海未不禁有些無奈:「繪里……」
「唔……」但她嗓音中所透出的無奈並沒有打動繪里,只見她只是一個勁的將臉埋在海未的胸前,發出類似小動物抗議的低鳴。
在繪里這聲抗議結束後,房間瞬間恢復了一片寂靜。
就在繪里想著海未該不會生氣了吧?小心翼翼的從對方的懷裡抬起了臉時……
一聲輕淺的嘆息伴隨著溫熱的手掌撫上了頭頂。
「乖乖吃下去,嗯?」她愣愣地看著那雙絲毫沒有半點怒意的雙眸,似乎隱約可見有另一股情緒從裡面流淌了出來。
海未現在這個神情,繪里覺得很熟悉,好像曾經在哪看過,但是一時卻想不起來。
而她竟然就在海未的注視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接過了她手中的那包藥粉,倒入口中。
但藥粉入口的剎那她便驚醒了,趕忙接過海未拿在手裡的水杯,一口氣將整杯水仰盡後,她放下了水杯,開口:「嗚哇……好苦。」
這絕對是中邪了吧!這個藥粉,就算是妮可威脅我,我都不吃的,為什麼這次這麼輕易的就……
抹去了眼角、因苦而迫出的淚水,繪里想著。
這時一個略為冰涼的物體猛然抵在她的唇上,她錯愕的抬起眼,對上的是海未含著溫婉笑意的眉眼,鑽進鼻腔的熟悉氣味,令繪里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將海未塞過來的長型方塊含進了口中。
「是巧克力。」看著面前掛著成熟的笑靨的海未,繪里不禁有一點不甘心。
這樣的話,自己不就像是被糖拐騙著吃藥的孩子嗎?
如此想著的同時,她抓住了海未打算抽回的去的手。
海未愣愣地看著繪里將她的手拉到了嘴邊,嘴角輕輕牽起魅惑人心的弧度後,緩緩伸出了艷紅的小舌,一點一點地舔去她指尖上的可可粉……
將海未手指上頭的可可粉舔舐乾淨後,繪里放開了海未的手,對著滿面通紅地猶如綻放的罌粟般的海未露出了俏皮的笑容:「謝謝招待!」
看著像是觸電般,猛然跳離床鋪,踏著慌亂的步伐逃出房間的海未,繪里笑瞇了雙眼。
放鬆了身子往床上躺去,繪里緩緩閉上眼睛,就在她的意識要沉入睡眠之際,一個畫面瞬間從腦中閃過。
想起在哪看過那樣的神情了。
──與那時真姬看著妮可的眼神,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