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知道南曉珊用了甚麼方法，魯安緹最終還是妥協了。

TOPSKO食堂的攤子和後台空間大輻改造；隔間設置了小冰箱、小凍櫃和專門的收藏常溫食材空間。調理用具也不和TOPSKO其他店面共用，連洗滌劑也換成了私伙的。開支火箭般上升，本來就不大的調理空間變得更窄小了，兩個人在隔間工作也嫌擠。

不過魯安緹都接受了，其他員工也只能在背後埋怨幾句而已。穗鶴更成為TOPSKO食堂中的異類。

TOPSKO高層對於穗鶴不用他們提供的設施沒甚麼意見。不過下頭的員工受到直接的影響，閒話多了，上至魯安緹、下至派來看店的小師匠實習生，也或多或少被TOPSKO員工擠兌過。

TOPSKO分店的事沒有引起多久的話題；因為很快又有新話題出現，就是傳說中的須藤悠公子的事。踏入九月，最新消息是工作簽證已經下來了，須藤公子很快便會從台灣來到神川市工作，聽說是會安插一個職位，讓他先『熟習』穗鶴的運作。

工場的小師匠們這幾天都在談論須藤悠。

「是須藤師匠的公子呀……聽說須藤師匠只有這一位兒子呢。」

「那他日後不就會繼承須藤師匠的一切嗎？」

「老闆公子，不是很好嗎？以前就說他不想繼承，看來是不想困在一個店子裏吧？現在穗鶴變成企業，不會困身了，須藤公子看來回心轉意了吧？」

「聽說須藤師匠年輕時也很英俊的；不知道悠公子有沒有遺傳到那外貌……」

逢玥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小師匠的八卦聊天對話，心中不以為然，完全提不起加入的興趣。

唸了六年才大學畢業的傢伙嗎……作為一個半工讀、珍惜機會拼命讀書的乖乖大學生，逢玥天生就對這種傢伙看不順眼。難得家族有一門手藝可以學，卻沒有好好珍惜；家中供他讀書，卻讀書不成，屢屢留級。真不知道這人把時間都浪費到哪去了。

對須藤悠的事，練靜漪只說了一句話：「不就是靠關係找個安身之所嘛！有甚麼好奇怪和值得討論的呢？

說完後，她便繼續她的工作，也就是巡視工場和店舖，發掘問題，制定標準程序。現在連TOPSKO分店也『屈服』在品管部之下了，小匠師也好、店員也好，也沒有了反抗品管部的底氣。店面乾脆在練靜漪來訪之前，先把不正確的程序給改了；小匠師也在研發口味的同時製作初步的製程手冊，免得練靜漪問起時無詞應對。

時序進入九月，工場、店面、TOPSKO分店、還有新開的杭州店也無大事發生。南曉珊再接受了一些宣傳性質的訪問，貝維瑩繼續搜尋一些有可能用得上的出租店面資訊給老闆們考慮。

對完善制程和衛生要求，練靜漪無疑是樂此不疲；逢玥深深感受到這點。有時靜漪小姐還比自己走得晚，在工場一留便是深夜，只為了完善一兩個制程，好讓成品更穩定、效率更高一點。

靜漪小姐每次都親自駕車送她回去，有時是電單車，有時是汽車。

現在穗鶴已有一些花時間的制程是深夜運作的。當然是機器運作；他們現在還無法做到工場24小時全面有人運轉。蒸糰子花的時間最長，但也可以全交給機器進行，他們研發了一台自動蒸糰子機器，最後的夜班同事在12點開啟機器，第二天早班的同事便能回來驗收成果。

今天工場進行兩星期一次的全面消毒；練靜漪和逢玥回到總部來工作。

「咦？曉珊和Alicia也不在呀？」練靜漪道。

「南小姐今天放假，Alicia去巡店。」貝維瑩頭也不抬。

「噢。」練靜漪也只是這麼一問而已，也沒說甚麼，和逢玥各自歸位工作。

「我說小玥呀，是不是應該請個人回來守著工場呢？」練靜漪忽然道。

「甚麼？」逢玥一怔，「不是已經有保安系統嗎？」

「不是保安的問題啊；我們又沒有錢財細軟放在工場。難道還有賊能漏夜搬走機器不成？就是偷，也偷旁邊的鐘錶廠吧？」練靜漪趴到桌上，毫無儀態地休息。「我是想，雖然我們的深夜製程是全自動，萬一出事也會自動修復、停止和通知英敏，但還是比不上有個人在工場內應變的好。」

「靜漪小姐的意思是找人守夜？」逢玥問道。

「其實我想的是有同事晚上住宿在工場，重賞之下難道沒有勇夫嗎？只是法規上是問題。」練靜漪道。

逢玥理所當然地點頭。住宿的話要準備梳洗衛生的地方，也要有起居睡覺用的空間。這便等於在工場範圍設立宿舍，提供住宿給僱員，做這樣的事是要符合一些法規的。

錢倒不是問題。據說上通宵班的要多給薪金，這個便不是她們考慮的範圍。而且機器也是全自動的，守夜人只要負責在有事的時候關掉電源和聯絡劉英敏便可，不用聘請一個有技能的人，這方面可以省回錢。

練靜漪托腮：「那就是找一個人專門做夜更，唯一要做的就是看管機器。晚上上班、早上回家，連宿舍也省回。」

「靜漪小姐這個主意好。」逢玥贊同地點頭。

「那我有空跟曉珊建議一下。」眼見有結論了，練靜漪正掙扎著坐直身子繼續工作，便聽見『啪啦』聲響。

逢玥和練靜漪一同看向貝維瑩。這完美秘書竟然失態到摔了電話，這是甚麼回事？

貝維瑩定了定神，才拾起掉落桌上的電話筒，放回電話座上。但眼神還是有些發直，表情變幻。

「怎麼了？」練靜漪問道。這天南曉珊放假，店務分區經理也不在，總部中最高級的便算是練靜漪。

貝維瑩向練靜漪投以複雜的一瞥，才道：「TOPSKO發生集體食物中毒事件，現在整個地庫二樓食堂和地庫一樓的麵包糕餅店全部封鎖起來了。」

「甚麼？！」除了練靜漪和逢玥，辦公室裏眾人一同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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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馬趕去TOPSKO善後的，是正在巡視分店的神川市分區經理方雩詠。練靜漪本人完全沒有去的意願，逢玥倒是想跟去看看，但見到練靜漪沒有動身的意思，便也坐了回去。

方雩詠到了現場，首先便確保了食物樣本的採集。除了食物衛生局來拿走的樣本外，穗鶴也留起了一些樣本，拿去作第二分析。由於這次是集體食物中毒事件，TOPSKO食品部全面停業整頓。連沒有病例曾進食其產品的穗鶴也包含在內。

這件事出來，股東們也頗為關心。林素玉、Sadovskaia和練國傑也來了，和南曉珊閉門會議了很久。

接下來幾天，穗鶴上下忙得不亦樂乎。工場和所有分店，包括武漢加盟店和北京、上海直營點也全面消毒；南曉珊等人得應付一個接一個的記者會和公關活動訪問。

練靜漪和逢玥就負責巡視工場和各營業據點的消毒情況，倒也不是特別忙碌。

兩邊的化驗結果在一星期後出來了。TOPSKO地庫二樓食堂和地庫一樓的非事先包裝小食攤共有46個，只有穗鶴的樣本沒有問題，而病毒起源鎖定在大冰箱或常溫倉庫。由於穗鶴只和其他店攤共用一個廚房空間，由食材貯存空間到用具也是獨立的(工作桌則每個店攤獨立)，因此穗鶴獲准拿回小冰箱和生財用具。在獲得臨時作業空間和徹底消毒一次那些生財工具後，穗鶴在地面設立臨時攤位復業。其他驗出有問題的店攤則繼續停業整頓。

這下穗鶴又成為視線焦點。由於暫時成了TOPSKO非預先包裝熟食類的獨市生意(雖然只是甜點，但總比沒有好)，穗鶴TOPSKO分店的生意額驟增。店員和店長忙得團團轉，連開發部的小匠師們也被抓去幫忙，練靜漪和逢玥想要巡視也沒辦法進去。

下午兩點半，南曉珊從不知第幾個訪問中匆匆趕回來，第一件事便是脫掉大外套和拍照用的高跟鞋，也顧不得儀態了，癱坐在椅上回氣。

練靜漪拿到工場的數據回來，看見南曉珊回來，便忍不住炫耀：「看吧曉珊！我就說會這樣的，幸好我們一早改了，不然我們也一塊兒倒霉了！」她現在真想親眼看看魯安緹吃鱉的樣子。

南曉珊煩惱地揉揉眉心；這傢伙又來了。「知道了、知道了！就是眾人皆醉你獨醒，就你一個人有先見之明，幸好有你我們才逃過厄運，OK？」

「嗯哼。」練靜漪得意洋洋。「曉珊這次真的要好好請我吃頓飯。」

「靜漪小姐……」逢玥苦笑。這種功也是能高調地大肆宣揚的嗎？從進入食品科學系的第一天她就知道，做研發也好、品管也好，她們這個行業也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的，預防好了大家看不出來，出了事一定得負責任，絕非光鮮亮麗的工作。

靜漪小姐是那麼好，以股東之女的崇高身份，甘心接下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位置，而不選擇見人亮相的銷售等事，人品真的很高尚。

而以逢玥的觀察，南小姐是內行人，深知箇中門道，日後的獎勵少不了靜漪小姐的，只是可能是暗地裏進行就是了。到時靜漪小姐吃肉、自己喝湯，倒也不錯。

南曉珊無奈地道：「知道啦，找一天給你和小玥加餐吧！」

「要在星期六或日，小玥平日要上學的。」練靜漪道。

南曉珊挑眉。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看來這練靜漪還真學會為其他人著想了？還是對這逢玥真有甚麼特別之處？「知道了，不過也不能只益你和小玥兩個人。這樣吧，維瑩，我請總部和開發部吃下午茶，你去挑店子。」她眨眨眼，「吃鹹的，熱的最好。」

逢玥忍不住『噗嚇』一笑。南小姐就是在體諒員工方面，小事也做得很貼心。穗鶴是做甜點為主，只有御手洗糰子的醬油和味噌口味是鹹的，那只算是點綴。平時的下午茶、小食等都是淘汰品，一復一日吃甜點。說句不合聽的話，大家每天嘴上說的都是正餐大菜和鹹味小菜。糰子的本質還是米飯所製，米飯香氣更讓人想著熟悉的中菜點心。

貝維瑩應了一聲，從南曉珊手上拿了錢，順道拉了其他文職同事去做義工。一時，總部辦公室裏只剩下南曉珊、練靜漪和逢玥三人。

「至於靜漪呢，在吃飯之前，不如幫忙好好想想該把須藤公子放在哪兒去才好。」南曉珊道。

「千萬別放來我這兒！」練靜漪立刻道。

「須藤公子怎麼樣也應該懂得用電腦吧？叫他入資料數據大概還用得著吧？」南曉珊道。

「我還擔心他沒受過相關訓練，資料沒鍵對就算了，說不定連系統也弄崩潰，到時我找誰哭去？」這個Excel系統檔可是她親手開發的，除了本人和逢玥外，練靜漪真沒打算交給任何人去弄。「那麼遠叫他過來就為了讓他輸入資料，他會服氣嗎？你又打算怎樣給須藤師匠交代？」

「我還不是擔心他不服調令麼？你和那悠公子一樣是股東的兒女，他怎樣也不能不聽你的吧？」南曉珊揉揉眉心。

「我和他都是股東的兒女，最多只算是平等地位吧。你可是名正言順的穗鶴CEO呀！連你的調派他也不服氣的話，憑甚麼認為他會服我了？」練靜漪一針見血。「真是的，素玉和Ekaterina那兩個傢伙怎麼說？」

逢玥吐舌；全穗鶴連南曉珊在內，也只有靜漪一個人敢這樣稱呼林小姐和Sadovskaia小姐兩位大股東。

南曉珊道：「你還旨意素玉和Ekaterina理這種小事呀？」

「那甚麼須藤悠安插在公司裏，也不算得甚麼小事吧？人家可是須藤師匠的獨生兒子啊！」練靜漪道。

「哪有可能器重到這地步了？就算是你，你這個練老先生、素玉和Ekaterina一起『特別關照』的傢伙，他們也只說明了大略要求，可不會連職位也幫忙想好的行不？」南曉珊吐槽道。要不然請她這CEO回來幹嗎？穗鶴還沒大到要聘請業務總經理一職，一切還不是她南曉珊一腳踢？不過現在又好一些，多了一位『高層』練靜漪，這次可以把練靜漪也拉下水去了，要煩一起煩。

「要不然送去工場吧？」練靜漪皺眉道。「反正有製程，又有劉英敏和一堆辦老了事的在，做多少算多少，都看得出來的；那須藤公子再怎樣也翻不出天去吧？」

「這樣也好，要不然我也不敢讓悠公子出去見客，引來個甚麼舊朋友的來嘲笑鬧場就不好了。」就像練大小姐初來報到的時候那樣，南曉珊在內心加了一句。

「所以你才趁Alicia不在的時候，跟我談這個嗎？」練靜漪道。

南曉珊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隨便啦！反正不放我這兒就行。」練靜漪喝了口逢玥沖泡的好茶。「哦對了，如果那甚麼悠公子做錯了甚麼事，影響到產品品質，我也不會留情的，沒問題吧？」

「這個當然了。好吧，就這麼決定，等人來到，便先扔給英敏鍛鍊一下，看看他本事如何再算。」南曉珊道，「等維瑩回來，就叫她弄相關文件。」

練靜漪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好吧！秋天的品類也開始大量生產了，是時候去工場巡視。」

「你現在去巡視？」南曉珊問道。

「吃完你那個『下午茶』便去，巡視完順便送小玥回家。」練靜漪理所當然地道。「小玥，待會吃完下午茶便收拾一下，把那烘焙茶裝上熱水壺。」

「哦，是！」逢玥答應，起身小跑到茶水間去。

「小玥還好用吧？」南曉珊向練靜漪問道。

「很好啊！」練靜漪順口道。「有甚麼問題嗎？」

「沒有問題，只是她開學了，工作時數少了些。」南曉珊道。「她轉成你的下屬後就成了半職，不是時薪計算了。」

「你這是甚麼意思？」練靜漪好看的眉頭挑了起來。「你想扣小玥的薪金？」

竟然聽不出自己是試探？南曉珊決定『再接再厲』：「只是說小玥現在的薪金夠請兩個工讀生的了。你人夠使嗎？要不要考慮一下？」

「不用了！有小玥一個便夠使了。真不明白你在想甚麼，一個可憐蟲丁點的薪金，讓你宴請個客戶一回也不夠，這點錢你也想省回？你現在很缺錢使嗎？穗鶴這麼大，一個小玥也養不起嗎？最多等她畢業，再聘回來當全職，到時壓榨她補回來，不就行了嗎？」練靜漪義正詞嚴地道。

「知道啦！」南曉珊故作舉手投降狀。「反正你說人夠使就行，讓小玥繼續跟著你吧！」

「這樣就好。」練靜漪邊說邊回頭，一眼便看見逢玥椅背上的擋風外套。「小玥，你現在就穿這麼厚的外套？天氣有這麼冷嗎？真沒用！」

逢玥在拐角遠處沒聽見。南曉珊忍不住道：「你這前任運動員不怕冷，人家啥也沒練過，身子弱，天天坐你機車後座，還是在晚上，是人也會覺得冷的好不？」

「哦，也對，都九月中了，天氣都變涼了，郊外風又大。明天我開車好了。」練靜漪再一次沒聽出南曉珊的話中話，道。

真是！一說到逢玥便洩底，甚麼時候明顯成這樣了？南曉珊已經懶得吐槽。

靜漪和現在的下屬，這麼可愛無心計的小妹妹嗎……看來這是不錯的八卦，素玉和Ekaterina大概會很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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