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暂时得出的结论是,虚可以附身于死神。被附身的死神行为与平时没有区别,灵压可能会比平时更强,不过虚会隐藏灵压,所以不到攻击时是看不出来的。”
涅茧利站在大厅正中间讲完这些,垂下手,不再去看文件。
“对了。虚有转移寄体的能力。转移之后,原先的死神很可能不留下任何和被虚附身有关的记忆,甚至没有这个概念。”
“也就是说什么都查不出来?”二番队长碎蜂皱着眉头问,“用任何办法都——”
“目前来看,是的。碎蜂队长。”涅茧利下巴一抬回答道。眼神冷冷投过去,他很不满碎蜂还会问这种近似于是质疑他调查速度的问题,“这个结论可能会被修改。但前提是我们需要更多线索,如果只靠那几句尸体和调查,我们只能得出这种结论。”
碎蜂皱了皱眉头,涅茧利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多少让她有点恼火。不过很快便闭上眼睛,将一点点脾气压下去,恢复了状态。
卯之花在一侧静静听着几位队长的谈话内容。
会开了好久。不知道又有什么新的消息。
虎彻勇音心烦意乱。她知道,只有遇见事情时队长会议时间才会这么长,日常汇报的环节应该早早就结束了才对。
微微有些哀怨地站在和副官室相连的队长室里,看着那茶杯,看着这里的一切。
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这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了,却怎么也呆不够。想到卯之花,心先是起一片波澜,最后安安稳稳地被温暖包裹着。
不要再待下去了,有这些时间四处转转,看看治疗的情况也好吧。
恨自己无能似的叹了口气,把整理好的文件摆在桌上,回身,走出门外。
当下队长室的门对外是锁着的,但因为和副官室相通,所以虎彻勇音可以在卯之花不在时从副官室直接进到队长室。
“勇音有需要的话,什么时候进来都好。我不在时也没关系。”
很久之前卯之花这样说过。
这扇门的锁,在虎彻勇音来之后,一次都没有用过。
忙了半天,又一直在担心队长会议那边的新消息。虎彻勇音头脑里乱糟糟的。她认真地锁好副官室的门,长长出了一口气,拨了拨头发,顺着走廊走过去。
走廊尽头,暗处。
荻堂春信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什么人之后,不紧不慢地走在虎彻勇音后面。他不担心被发现,毕竟他的任务就是巡逻,维护综合救治所的秩序。
只是还是不要被虎彻勇音发现比较好,那样就跟不了多远,而且也不方便下手了。
走廊里还是有其他的队员来来往往,虎彻勇音没有注意太多。
而且,就算发现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怀疑。八席,一班的班长,沉稳的性格。回道治疗水平虽然一般,但对方是四番队里难得的战斗能力很强的人。正是看重对方这些特质,虎彻勇音才在事发当夜便将对方叫到救治所。
一前,一后。
席官的水平果然不过如此,接近起来毫不费力。
荻堂春信体内的虚一边操控这副身体,一边在心里讽刺地轻笑。
接下来就要试试副官级别的人了。
虚在心里想着之前在十一番队席官那里搜集来的消息。
四番队是护庭十三队里能力最弱的。
那么四番队副队长便应该是最弱的副队长了。
看起来确实如此。离得这么近,灵压虽然还可以,但绝不出众。
难道瀞灵廷的人就是这种水平?照这样下去,附身于这位副官之后似乎就可以考虑队长级的人物了。不,还是不要太快比较好。毕竟,如果灵压不如对方强大,正常状态下是不会附身成功的,搞不好还会暴露自己。队长级的人物,还是观察一下再下手比较好。
虚这样想着,闭着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准备挑人少的时候下手。
副队长手里肯定有很多信息,而且和四番队长接触的机会很多……
“荻堂八席也来这边吗?”
毫无预兆地听见身前人如此说。
震惊地抬头,正对上眼前副队长柔柔笑脸。什么时候被发现的?对方又是在什么时候停下脚步的?
“啊……是。恰好顺路呢,副队长。”看过荻堂春信的记忆之后,虚笑了笑,摆出和荻堂春信平时一样的笑脸,装出相同的语气。
“辛苦了。不过,这次就当我替你巡逻了吧。刚好没什么事,我到处看看。你也在这里忙了一上午了,可以适当休息一下。”
“恭敬不如从命。”模仿荻堂春信平时说话的方式。
虎彻勇音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回身准备离开。
被虚附身的荻堂春信暗道失策,站在原地恼火起来,咬了咬嘴唇之后看看四周。
这是走廊的转角,人不多,路过的大概只有查房的死神——也就是他们两个。
站在原地凝神盯着虎彻勇音的背部,好像要用目光抓住对方心脏跳动的节奏。
几乎屏住呼吸,打算在虎彻勇音迈步瞬间攻击。
但虎彻勇音却迟迟未动。
气氛突然紧张许多。
“虎彻副队长?”荻堂春信体内的虚有些沉不住气,装出疑惑的语气。
“嗯。”
“怎么了?”
“没怎么。”虎彻勇音说完,原地回过身,仔细地打量荻堂春信,“只是突然想起些事。”
“事……?”
“荻堂八席。从现在开始,请你按照我说的做,你多动一下我便会攻击你,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保险起见。”虎彻勇音说完略带歉意地笑笑,“对不起了。”
荻堂春信脸色微变,不过很快调整过来。
“虎彻副队长这是……?”
“我有种感觉……希望我没搞错。总之还是保险起见,你跟我来吧。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按照我说的做。”
“虎彻副队长似乎是搞错了什么。”
“按我说的做。”虎彻勇音没理会对方说的话,声音冷了许多,“到我前面来。从那边走。”
能力不强,但观察力倒是不弱呢。是哪里模仿的不像本人吗?还是灵压没有调整好?
荻堂春信体内的虚一边这样想,一边按虎彻勇音所说做。
“上楼梯,到右边的病房里。”虎彻勇音说。
荻堂春信走进去。虎彻勇音手轻轻搭在冻云上,跟在后面。
这是一间空病房。
理论来说,应该是空病房的。
虎彻勇音逼着荻堂春信走进房间的时候,突然发现另一侧有一个年轻的女队员,手里拿着药。
“由野,你在这干什么?”更紧地盯住了荻堂春信。
“虎彻副队长……!我来这房间取些药,我负责那个房间的药用完了……啊!荻堂八席!”
“辛苦了。由野方便回避一下吗?抱歉,我和荻堂八席有些事要说。”
“是,对不起……我这就出去……!”女队员浅浅鞠了一躬,从房间最里面往外走。
“辛苦啦。”荻堂春信笑眯眯地和女队员点头。
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虎彻勇音紧紧盯着荻堂春信。
不出所料。
在女生刚刚到身边时,荻堂春信猛地抬手,直接就朝着那位队员去。虎彻勇音见状在同时便起身,掏出冻云。
“啪”一声,两把刀劈在一起,伴随着女队员的尖叫。
情虎彻勇音心里百感交集,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入侵者是可以操控队员的。但为什么会找到荻堂春信?这时候该怎么做才好?能不伤及对方,同时又限制住对方的行动么?
猛一挥刀想逼对方露出破绽,却没想到被一下闪开,一抬头,寒光瞬间从她脸颊一侧划过去,瞬间便是心惊。后退之后试图调整状态,却突然撞上一面由许多发光红线织成的网,心下一惊。她是以与虚交战的策略来对付眼前人,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能使用鬼道。
“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荻堂春信如此大喊说。
轰一声,整个病房的墙壁都被轰开,直接能看到远处一番队队舍了。
房间里全部是烟,荻堂春信警惕地盯着一旁烟雾笼罩着的一团黑暗。抬手准备用鬼道再次攻击时,厚重的灵压一股气卷过来,让人觉得胸口是压了重石,紧接着,他发现因为刚才那爆炸而赶来的站在门外的四番队员全部被人用缚道保护了起来。
还没等回过神,隐约觉得一个人影冲过来,像是一团由灵压组成的冲击波。
又是轰一声。如爆炸一般。
等荻堂春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扭曲着被镶进了墙里。痛苦地嘶吼几声,英俊的面容诡异地扭曲。
“你现在立刻以真面目现身!”虎彻勇音用冻云紧紧逼着荻堂春信的脖子,刀尖还差一点点就要和皮肤接触。而以冻云的锋利程度来说,稍稍一碰,皮肤便会划开的。
荻堂春信痛苦地闭着眼睛皱眉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如触电一般,震惊地睁大眼睛盯着虎彻勇音。
“虎彻副队长……!”荻堂春信断断续续喊着,“虎彻副队长!你搞错了!副队长你听我说……”
“……”听见荻堂春信这样求饶,虎彻勇音突然觉得不对,她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时身后那位年轻的女队员灵压突然强了起来,一刀直接劈过来。虎彻勇音慌忙回身,又猛然想起荻堂春信还在那里,当下已经无法行动了,便又提起冻云横着顶住对方的劈击,奋力一甩,同时起身,提刀加速准备劈砍。
她看见那位女队员嘴角泛着冷笑。和刚才荻堂春信的笑容一样。
她心一凉。
如此,该怎么办?看荻堂春信的情况,如果她伤了这女队员,那最后承担痛苦的是不是也只是她身边的人,而罪魁祸首……换个身体,毫无影响。
这样想完,故意放轻力量,等对方顺利将自己的攻击挡回来,刚刚稳住身子便抬手。
“缚道之三十,嘴突三闪!”
咏唱破弃使出的缚道威力也相当大,对面那位队员一下被锁住。
一口气还没喘匀,另一位离那位女队员稍近些,被她用缚道保护着的队员突然从里面击破了回道,不要命似的朝她砍过来。
每个人的灵压强度都差不多,在正常副队长的水平之上。
“缚道之六十二,百步栏杆!”彻底厌倦了这种鬼打墙似的轮回,虎彻勇音消耗了相当灵压,用一个缚道将周围一圈十余位四番队员的行动全部限制住。
无数光柱将她们所在的地方围住,当中的人,进不来也出不去。
还没等虎彻勇音把气喘匀,强大的灵压逼过来。她想通是怎么回事之后心一凉,立刻收了灵压,电光火石间,一双大手将她手臂拧到身后,轻轻一扭,她便吃痛跪在地上。
“不要轻举妄动。”狛村左阵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
虎彻勇音跪在地上,她不是不可以挣脱对方,只是在这种被误会的情况下越是挣扎情况对她越不利。
“伯村队长,你听我解释——”
“不要说话,不要挣扎,不要轻举妄动!”
表情来看,狛村左阵显然是没有相信。
虎彻勇音深深感到无奈。凄凉的是,她能理解对方。想想便知,对方看到的,就是她用缚道大面积束缚四番队员行动的样子。那画面,谁看见也不会相信她吧。
除了一个人。
“把这些队员身上的缚道解开。”伯村命令道。
“对不起,伯村队长。但是他们当中有人被虚附身,当下不能解开。”虎彻勇音调整了情绪之后用极为认真且恭敬的语气说。
没等狛村左阵回答,熟悉的灵压到了身旁。一侧的光被挡住了,是水无月。
“感谢伯村队长。”
卯之花的声音稳稳落到耳中,虎彻勇音有种获救的感觉,她松了口气。
“卯之花队长。我在回队舍的路上发现四番这边灵压冲击很强,想着来看看,刚好看见虎彻副队长对队员使用缚道,便赶过来了。没有插手四番队务之意,实在抱歉。”
“未能及时出现是我的失误。应该感谢伯村队长特地赶来的。”
卯之花说着,走到虎彻勇音身旁。看对方那样被狛村左阵逼着,心里不是滋味。更让她担心的是,她也不敢保证当下是什么情况。如果虎彻勇音真像那些席官一样被操控了,又该如何?
“冒昧问一句,卯之花队长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次的情况应该是和之前十一番队的情况有相似之处。”
“我会先将情报汇报给总队长。然后……暂时限制在场人员的行动。”卯之花说着抬起手,“缚道之七十三——倒山晶。”
三角形的防御阵穿透了墙壁将他们所在的空间笼罩起来。结实的散着寒光的灵压壁本是起防御作用,在这时却也完完全全地将里面的人围住了。
“现在可以将缚道解开了。”
卯之花轻声开口。语气柔和到令一旁刚才语气严厉训斥过虎彻勇音的狛村左阵感到尴尬。
“是。”
虎彻勇音只觉得一股暖流潺潺进了心里。卯之花相信她,这就足够了。她闭上眼睛,收起灵压。于此同时,之前束缚着队员身体的光柱缓缓散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吧。十分感谢,伯村队长。”卯之花说着,刻意看了一眼虎彻勇音,暗示对方可以将虎彻勇音松开了。
伯村自然懂了卯之花是什么意思。毕竟是卯之花的副官,他是无权如此的。因此放开虎彻勇音的时候小心许多,还轻轻拉了一把帮虎彻勇音找了平衡。
“虎彻副队长请站在原地,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否则我也会限制你的行动。不要有任何小动作,我会发现的。”卯之花沉吟片刻,到底是在开口时换了称谓。一来这样听着正式些,也算是给狛村左阵一个面子。二来,她拿不准虎彻勇音当下还是不是平时的状态。多少还是要提防些。
“是。”虎彻勇音完全理解卯之花的决定,她站稳之后便一动不动。冻云落在一旁,她没有去拿的意思。
“那么我就先回队舍了,打扰了,卯之花队长。”
“伯村队长辛苦了。”
狛村左阵离开。
卯之花看着虎彻勇音的眼睛,凝神,许久。
“勇音。”
“是,卯之花队长。”
“你的灵压是怎么回事?”卯之花的语气冷了下去,“刚才的灵压相比过去完全是质的改变。你是什么时候修炼,在那之前,又为何要在我面前一直刻意隐藏灵压,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虎彻勇音心一沉。她脸色苍白,不知该如何回答。
卯之花表情严肃。她不愿在其他人面前这样质问虎彻勇音,因此刚才伯村在时便一直忍着。她所制的倒山晶其实是有两层,当下,他们的对话是不会被其他任何人听到的。
“今天开会时有新的消息。涅队长的结论是虚会附身于死神,而且被附身的死神灵压会增加。”
“是,这些都是真的……卯之花队长。但我的灵压问题和那些完全是两回事。那些消息没错,刚才虚先是附身于荻堂八席,然后又转移到其余队员……转移的速度很快……同时他们在攻击时灵压强度是一样的,但都是他们各自的灵压。我说的都是真的,请相信我。虚现在应该还是附身在某个人身上,我使用缚道是为了把虚困在这里。”
卯之花看虎彻勇音神态焦急,语气急促且认真,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虚的能力必然值得关注,但她当下最为牵挂的,却还是虎彻勇音的状态。虚应该只是能模仿被附身的死神的举动,既是模仿,便必然有端倪可查。
“勇音。”她轻声唤了虎彻勇音的名。
“卯之花队长。”虎彻勇音突然有些害怕,她尾音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眼睛望着卯之花,好像要把一切的感情都投进去。
“你……”看着对方脆弱无措的样子,心骤然一紧。忍了一丝揪痛。
“卯之花队长……”语气近乎于哀求。
卯之花听完,疲惫闭上眼睛。
“我相信你说的,勇音。但现在局势特殊。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首先要告诉我。现在所有人大概都了解过情况,局势对你很不利。你有任何不方便的事情,首先要和我说,我会站在你这边,帮你处理。”
“这……”
“你的灵压到底是怎么回事?”
虎彻勇音垂着头,半响说不出话来。她要怎么和卯之花解释这一切?
卯之花等着勇音的答案。
一直等着,任时间缓缓流逝,她只是将自己副官的身影凝在眼中。信任,疑惑与期待,在此时混乱地纠缠在一起,堵在胸前,在沉默里刺人心痛。虎彻勇音几乎知晓她的一切信息,全尸魂界,只有一个人值得她亲口说出自己初代剑八的身份。
当下,这个人竟在她面前闭口不言。
等了太久,终究是没有答案。百感交集。
最后是一番队发来的地狱蝶破了静止的画面。
虎彻勇音忐忑不安。
“现在随我走吧。”听过信息,如叹息般轻轻一句。
“是去……?”
卯之花深深看了一眼虎彻勇音,眼神深邃。
虎彻勇音看不出对方是在担心她还是对她失望。或许两者皆有吧。
卯之花移开目光。
她没有回答虎彻勇音。
地狱蝶里说的地点是——
忏罪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