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Richo 于 2016-2-17 01:46 编辑
一個爛故事裡的無聊落幕
Ray Ferrier: ...It's gonna get infected. (会感染的)
Rachel Ferrier: No, it won’t. (不,它不会的)
Ray Ferrier: Yes, it's gonna get infected. (会感染的)
Rachel Ferrier: No it won't!... When it's ready, my body'll just push it out. (就是不会的。等它差不多了,我的身体就会把它挤出来。)
——War of the Worlds(film) (2005)
陸奧的體溫一直很高。冬天抱在一起睡的時候會感覺很舒服,夏天的話,身體上的熱度透過肌膚接觸傳遞到自己這邊的時候,倒是會無法分清究竟是喜歡的心情更燙人,還是相碰在一起的肌膚更燙人。至於是不是比很多艦娘的體溫都高這點倒是不清楚,畢竟自己並沒有和其他艦娘有過多的身體接觸。
陸奧對我而言是一個相當炙熱的存在。
長門先醒了過來。
炎夏的天亮得很早,晝長夜短,十點的時候陽光就已經熱辣辣地刺到了榻榻米上。晃眼的光強制性地把長門從睡意中拉出。昨晚忘拉窗簾了。
蛙聲在池塘內嘓噪,就算是在海島上也躲不了蟬聲,雙耳不得清閒。長門思索了片刻後就打消了重新入睡的念頭。她意識在恍惚間緩慢恢復清醒。
此時陸奧還在熟睡。她赤裸著身子,長門的左手環過她的腰際,這和昨晚入睡前一樣,畢竟兩人都不是睡覺喜歡動來動去的人。房間內光線充足,側躺的睡姿使得落在陸奧後背的大片肌膚上的吻痕一覽無餘,它們深淺不一,顏色和形狀都各不相同。長門總覺得吻痕的圖案像是櫻花花瓣,她在眼前的畫卷裡挑了朵形狀最好看的低頭吻了上去,但當濕漉的舌尖落在了那朵微微發熱的花瓣後,她又意識到自己將這樣的痕跡染上了陸奧全身,不只後背,甚至....甚至甚至...
她沒有讓自己再想下去,陸奧在做愛時的任何一個動作只要在大腦裡重播一遍就足夠自己口乾舌燥了。長門害羞地抱緊了對方,她的心臟在發燙,她湊近了些,讓彼此的身體貼合在一起。她的臉埋在褐色的髮絲間,長門想用此遮掩臉上的緋紅。
陸奧這時才緩緩醒來。
「嗯?」聲音連同著身子都是懶洋洋的樣子,陸奧的手貼上了放在自己腰間的對方的手。
「不沒什麼。」埋在髮絲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悶。
「現在幾點了?」
長門稍稍仰起頭望向牆壁上的掛鐘「十點。」她回答道,但很快意識到陸奧想問的是什麼「瑞鶴翔鶴她們應該已經出發了。」她補上了一句。
「今天就是最後一次了,原本想要送她們出來的,現在既然已經誤了時間,那晚上再去接她們吧,宮間小姐的羊羹是歸港時的最好禮物...」她說得越來越輕,到最後彷彿已經丟了力氣。
不管身為姊姊還是身為情侶的長門察覺出了陸奧情緒上的異樣,她抓自己的手加重了力度。長門知道她在為什麼而緊張,也知道所有艦娘,包括自己都在害怕著。她親吻她的發梢,她的後頸,想要安撫她的情緒。現在也不是顧著害羞心情的時候。
「今天之後戰爭就結束了。」她安慰道。
陸奧沈默了一陣後才拾起語句「...我有時候不敢相信戰爭就這樣結束了,但它就是結束了,幾年前就結束了。你在抱著我,零式水上侦察机和連裝炮在工廠裡被鋪上了一層灰。戰爭就這樣要結束了。」
今天是第一艦隊最後一次的搜尋任務,她們所在的鎮守府負責這最後一塊海域,若是今天的情報還是『沒有發現深海棲姬』,那麼不管對於司令部還是所有鎮守府,這場戰爭就是這樣結束了。政府沒有閒情逸致和多餘的錢供養起連敵人都看不到的鎮守府和艦娘們,司令部的老頭子們能在深海棲姬消失後把『搜查海域』延遲到三年後已經是實屬不易。
「…昨晚宴會的時候大家都在,那麼熱熱鬧鬧的景象已經很久沒見過了。眼睜睜地看赤城死時,我以為大家最後都會戰死在海域的...提督的聲音在夢裡嘶吼『去戰鬥吧,去廝殺吧,去證明你們有資格活下來』,現在我們活下來了,我活下來了,你活下來了,但是也有很多人沉在冷得刺骨的海水中了。那些白色十字架上的名字,我每個都不忍心細看,那片草坪我也一直躲著。她們就這麼沉了...」
長門安靜地聽陸奧說著。
戰爭從艦娘的加入戰場到深海棲姬的消失一共持續了六年多一天,接著司令部下達搜索海域的命令,這樣又把時長增加了三年。出征的任務一下子就全壓在了空母和潛水艇身上,頭一年的時候戰艦還出征幾次做做樣子的,到了後來提督乾脆就根本不叫其他艦種出征了,每天讓身為秘書艦的長門陪自己下將棋。自從深海棲姬在一夜間莫名消失後,提督的情緒一直不穩定,長門總是能聽見他嘆著氣說『搜索居然還沒有結束啊…』。
深海棲姬是一夜之間在深處出現,她們一夜之間在大海裡消失也是理所應當。沒有什麼是不允許發生的。
長門對於提督的回答理應是『若您已經厭倦了戰場的話,為何不辭退職務提早回去呢?』但是她知道提督的親屬已經死在了戰火之中,於是她無話可說,只能一聲不吭。
得知深海棲姬消失後的提督早已失去了所有鬥志,頗像風中殘燭的老人。草地上的白色十字架整整齐齐地立着,遠看過去有些密密麻麻的,除了被北上亲自用鱼雷轰掉的那根以外,提督每到忌日依然会来坟前献花。
他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些罷了——長門知道這點,鎮守府的所有艦娘們知道這點,墓地像是提督一個人用來弔唁故人的。說實話其實大家說恨也恨不上他,說怪也沒資格。赤城死後,大家都被種無形的沈重的壓力所推動著,像是上了膛的槍在抵著自己的後腦勺,槍口黑漆漆的,下一秒就可能射出子彈來,她們只能瘋狂地跑起來。她們重新回想起自己是船,船是厚厚的鋼板,它們不畏子彈,也不畏死亡。赤城死後的兩三個月後,艦隊的出擊甚至能做到零損傷地大勝歸來。只可惜了,這種勝利是因為失去親人和同伴的痛苦下所換來的。
草地上的白十字架有近乎三十根,每一根都是一個沉沒的故事。
那時的日子最過難熬,沒有了驅逐艦和吵鬧的夜戰笨蛋的胡鬧,整個鎮守府顯得靜悄悄的。大家都有些被回憶和悲傷壓得喘不上氣了,甚至明石不得不上報庫存內的嗎啡和鎮靜劑已經丟了好多次了。長門那時請示過提督應該怎麼辦,提督坐在新的辦公桌前——金剛得知比叡出征時並非擊沈,而是提督在在所下令的雷擊處罰後砸了整個辦公室,辦公桌無法倖免於難——他翻閱著全員無受傷紀錄,大勝而歸的戰鬥報告,輕輕說了句「讓明石增加軍需就好。」
司令部後來甚至提議提督在鎮守府開講座,讓新晉的提督們來此學習戰鬥策略,但是多次的提議都被提督謝絕。
『啊…提督真是矛盾和複雜呢。如果我是一個人類的話,我可能會覺得他真可憐。但是我不是嘛。我是艘可愛的小船,對我來說他就是混蛋。』那天做完遠征任務後回港和長門報告的北上說這句話時有些漫不經心,個人特有的懶散語調把句子拉得很長。她那時站在長門的邊上,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便看到了窗子外站在新十字架面前的提督。他穿著整齊的白色軍裝,那時他正好把軍帽脫下,對著十字架上的名字行了個軍禮。
每有一個艦娘沉沒於深海,提督便會自己親自立碑,並在墳前向她們脫帽致敬。赤城、加賀、蒼龍、飛龍也是同樣的禮遇。
提督沒有選擇重造任何一艘艦娘,他想把傷痛和恐懼无形地刻在舰娘们的铁板之上。生命正因为不可重来性才显得珍贵。
死前不把她們當人看,死後還為她們用上軍人的那一套,真是搞笑。北上撇了撇嘴。
長門忘了自己當時回答了什麼,也或許什麼都沒說出口。
『啊,再不走大井親找我得找急了。』以此為結尾結束那日的短暫對話。
「我們可比她們要忙得多。我們可是要忙著在戰後活下來。」長門此刻如此回答陸奧。
活著就是活著了,倖存者所能做的事就是繼續地活下去。長門明白自己不想放開眼前之人。再者說來,在戰後作為人類的一分子而存在的「艦娘」比身為「戰鬥武器」所存在的她們更為困難。
陸奧所能做的就是將長門抱得更緊,除此以外並沒有其他話好說。
夕陽西沈,天空正被夏日的烈火燒得紅透時,瑞鶴她們才回港。港口聚集了很多人,令長門意外的是提督並不在這裡。
「沒有發現深海棲姬。」身為旗艦的翔鶴擠出一個微笑。站在她身邊的瑞鶴這時候牽著她的手,自從赤城死後,五航戰接替一航戰之後她們倆就不曾親近過。翔鶴的確實現了當初的諾言,抗下了一航戰的榮譽,成為艦隊的驕傲。
長門曾經在無意識間和陸奧感嘆過「真的是搞不懂翔鶴當時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啊,一直以為她很喜歡赤城的。」她一直因為翔鶴聽聞赤城死訊後的冷淡感到意外。
赤城被雷擊處罰後的第三天,出海尋人的瑞鶴、翔鹤以及被瑞鶴強制拉走的潛水艇才回港。當然沒有找到加賀、蒼龍、飛龍的殘骸,大海像是會吞蝕的無底洞,深黑的海水之下還是海水,怎麼遊都遊不到底。那時候鎮守府的氣氛壓抑得彷彿直到冰點,告訴她們消息的任務就落在了秘書艦長門身上——告訴她們赤城被提督雷擊處罰的死訊。
瑞鶴猛然抬頭,慌張地看著翔鶴,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身為當時人的翔鶴倒是沒有露出多於的表情。
『真不像她呢……』翔鶴說得很輕,在回憶裡掙扎著的眼眸迷濛無神『失去了戰鬥意識的赤城號辜……』辜負了一航戰的榮譽。她原本想如此說出每個字眼,強行欺瞞自己就好。她明白自己已經猜到了赤城那時一味尋死地真相,隱隱約約,模模糊糊。但她對那個答案感到害怕。這比她得知所愛之人的死訊更為令她害怕。雖然她早就知道了對方的心早就另有所屬。
字眼卡在喉嚨,翔鶴愣了一會才將聲音找回來。
『我會做的比她更好的。』她如此說著,聲音堅決,翔鶴也知道自己會的。因為她如今已經失去了所愛之人。
並不是真的因為承受不了自己所身為武器的事實,『身為艦娘的職責便是消滅敵艦,更何況空母是自誕生起便被司令部寄予厚望的艦種。』這句話可是你告訴我的。僅僅是無法接受所愛之人被人輕視、當作是武器而使用最後葬身大海罷了...這樣的赤城我是絕對無法承認的!
『長門前輩謝謝你特地過來告訴我們消息。』翔鶴笑得溫吞,不動聲色地鬆開了瑞鶴握著自己的手。
「你不知道翔鶴很喜歡赤城嗎?早早超過前輩和憧憬的喜歡,戀愛的心情這樣的。長門你真是遲鈍啊。」陸奧笑著逗弄著詫異的自己「不過赤城和加賀在一起很久很久了。翔鶴應該也是能看出來的。」
在最後那一天翔鶴和瑞鶴是最後離開港口的人。大家都提早回房間整理行囊了,她們明日得離開海島,去首都的軍區登記,艦娘們將卸下機箱,決定是否繼續為政府效力還是融入人類社會。這場戰役雖然是無疾而終,但還是贏得漂亮,而且她們所在的鎮守府是在整場戰爭中表現最好的。艦娘也並不會永生,最多就是不會怎麼生病,能入渠治療罷了,外頭的世界可沒有渠能專門提供給她們療傷。司令部並沒有打算趕盡殺絕,這麼多年的戰爭下,倖存的艦娘其實也就百來個。
翔鶴眺望海平線和天際的交接之處,從太陽落下看到太陽升起。瑞鶴一直陪著她,她們很久都沒怎麼說話了,這次瑞鶴也像是過去一樣無措地撓著頭,不知道該怎麼先開口。
一如既往地,身為姊姊的翔鶴在太陽初升照亮了海水時先開了口「瑞鶴妳想說什麼嗎?」
「翔鶴姐,你還有我。我只有你了。」所以你願意接下來為我活下去嗎?
陸奧和長門是所有艦娘裡最後走的人。
提督死了,自殺,用手槍抵著腦門。他本應今晚趕到首都參加軍方所舉行的頒贈勳章。
長門必須通知司令部。
人自殺前是不會給自己煮食物的。長門把提督餐桌上的義大利麵倒進了垃圾袋裡,然後把餐具給洗了。垃圾袋扔外頭的大垃圾箱。
兇手是誰不必要知道。提督是自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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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戰》是一個爛片,不推薦大家去看。只不過外星人突如其來地來,突如其來地自爆。想說這樣的劇情配深海棲姬也是可能的嘛。這篇的前言其實一點都不影響閱讀,就是想說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罷了。
http://www.forbes.com/sites/quora/2012/06/15/how-do-military-veterans-feel-when-they-return-home-from-combat/#608f87ee6d5a
推薦一篇福布斯關於戰後士兵回歸日常生活的報導。p.s.全英文
嗎啡製造幻覺沒錯吧?我知道它止痛,但是我記得有製造幻覺來著?
由於我是一個北上推,我認真覺得下一章會是個簡單談戀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