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noheart 于 2016-2-17 20:29 编辑

59.姬子的訣別

站在乙橘跨國企業大樓前，千歌音抬頭眺望高聳的樓層，憶起這棟大樓是如何將自己與父親阻隔，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形同生活在天邊。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大步邁進高挑的大廳。

「我是姬宮千歌音，是貴公司董事長姬宮羽的女兒，麻煩你幫我通報董事長說我有急事要找他。」

「好、好的，請您稍等，我立刻幫您通知董事長。」千歌音平和卻又凜然的語氣讓櫃檯人員感到一陣威壓，連忙打電話詢問確認。

「是我女兒沒錯，請陳秘書直接帶她上來。」電話另一端平靜地給予指示。

小千，我知道妳會來找我，只是沒想到妳來得這麼快…。

門一打開，姬宮羽看見千歌音緊盯著自己面無表情地走來，在自己桌前站定。

「父親，您知道姬子在哪裡嗎？」

「知道。」

「她在哪裡？」

「就在這裡。」

千歌音聞言目光橫掃環顧了四周，諾大的辦公室裡只有姬宮羽和千歌音兩個人。

「我很認真地在跟您說話，請您不要跟我開玩笑。」

「我沒有跟妳開玩笑，小千，來栖川姬子就在那裡。」

姬宮羽平靜地指向側邊依著樑柱站立的桌檯，桌檯上有個紅玉石壇，晶潤而在陽光照射下反映出奇異的光芒。

「這是…父親，你─！」千歌音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後，勃然大怒。

「妳沒有看錯，那是來栖川姬子的骨灰。」姬宮羽一字一句和緩卻異常清晰地說。

千歌音腦袋頓時轟的一聲，差點站不穩腳步。

「我不相信。」她握緊了拳咬牙回應，狠狠瞪視著姬宮羽。

姬宮羽靜靜凝視著千歌音，然後從抽屜中拿出一張光碟片和一條貝鍊遞給千歌音，平靜地說：

「我知道妳不會相信，我也不打算說服妳。這是來栖川姬子留給妳的東西，妳看了之後自然會明白。至於它──」姬宮羽看向骨灰罈。

「妳可以選擇要不要帶走。」

千歌音雙手發抖地接過光碟片和貝鍊，仔細端詳。

沒錯…這是我遺失的那條貝鍊…

而光碟片上的字跡，是姬子的字跡…

千歌音的胸口一陣劇痛，腦海閃過自己的身軀被姬子手中之劍穿刺而過的畫面，眼淚頓時滑落。

小千，對不起…

這是妳必須經歷的傷痛，爸爸無法代替妳去承受，對不起…

在姬宮羽不經意流露一絲哀憐的平靜目光中，千歌音轉過身，將貝鍊緊握於掌中，雙手拿著上面署名「給千歌音」的光碟片默默離去。

「小姐…」看到千歌音終於出現在門口，乙羽著急地迎上前去想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卻又什麼都不敢說出口。

「開車…我們回家…」千歌音茫然而虛弱地說，緩緩坐進車子後座。

小姐…

整個路程中，看著千歌音只是低頭默默望著手上的光碟片一動也不動，乙羽心中一陣酸楚。

妳是這麼美好的人，有那麼多人在妳身邊一心一意地愛著妳，

為什麼妳獨獨對她如此眷戀？

回到家還來不及更衣，千歌音便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既急切又恐懼萬分地將光碟片放入電腦。修長的手指在面板上猶豫再三後，

才下定決心按下播放鍵，然後端坐椅上靜靜等候畫面的出現。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

全黑螢幕前看著底下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千歌音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糾心，寂靜無聲的房間裡只聽得到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

瞬間，螢幕一亮跳出穿著紅色巫服的姬子，傻傻地對著自己微笑。

姬子──

千歌音在心中吶喊著。

「千歌音，」聽到影片中姬子的輕聲呼喚，千歌音不禁眼眶湧出淚水。

「對不起，讓妳一早起來找不到我、讓妳難過了…。都是我不好，妳要怎麼罵我都可以，對不起…。

妳看到影片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姬宮叔叔說我可以把我想說的話錄在影片裡給妳，

可是…原本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妳說，突然之間真的要錄的時候，反而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覺得好想妳、好擔心妳、好捨不得妳…」

姬子，妳真的…不在了嗎？

千歌音感覺自己的世界頓時崩毀。

影片裡的姬子淚眼汪汪地低下頭擦了擦眼淚，然後抬起頭對著千歌音微微一笑，溫暖的笑容讓千歌音的心登時碎成一片又一片。

「千歌音，記得前一天晚上我問妳如果我們兩個註定有一個人要死去另一個人才能活下來，千歌音會怎麼辦嗎？

妳說妳會不顧一切地保護我，即使要犧牲妳的生命妳也願意。妳知道嗎，千歌音，我聽到的時候很感動喔！

其實啊，我原本就知道千歌音會這麼做了，因為我知道千歌音是多麼善良多麼溫柔的人，我知道千歌音有多麼地珍惜我、愛護我，

我還知道…在前世千歌音就是這樣犧牲自己，只為了讓我好好活下去…」

看著姬子眼中湧出大顆大顆的淚水，神情悲傷卻又深情款款地望著自己，千歌音不禁激動地握緊了拳頭。

妳知道我願意的啊！

不論是前世、不論是今生，我都願意的啊！

「千歌音，妳看到的前世只有我們拿刀互相砍殺還有最後分離的片段，但我所看到、所記得的前世，卻比妳還多。

記得的越多，越讓我知道妳對我的愛有多深、妳為我犧牲付出了多少…。

每當我想起妳，總是覺得好心疼，好希望自己可以為妳承擔這一切痛苦，好想要好好照顧一直獨自堅強、總是為我著想的妳。

我們是神劍天叢雲的巫女，在我們相愛後的第一個神無月，八岐大蛇會趁機現身毀滅這個世界，而這個世界的恢復…需要巫女付出她的思念和生命。

所以當我知道我們身為巫女的責任後，我就暗自下了決定──想要為妳做些什麼；即使時間這麼的短暫，也想要為妳做些什麼。

千歌音，我想了想，決定要把全部的自己給妳，想要把整個世界都留給妳，因為，這些是我所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

千歌音，還記得我們一起去秘密基地的那天嗎？那天有著金黃色的陽光，有著舒服的微風，還有一大片美麗的金針花。

不只這一個地方，這個世界還有好多美好的風景，有很多善良的人們，每天都會有美好的事情發生，

我希望千歌音可以代替我好好地去感受他們、好好地守護他們、好好地活下去。這樣，我在天上才能安心。」

姬子眼眶含淚溫柔地看著千歌音，伸手像是要擦去千歌音臉上的淚水。

千歌音不自覺抬起了手覆上自己的臉龐，想像自己覆上姬子捧在臉上的手。

熟悉的溫暖湧上心頭，然而掌中想像的溫柔觸感究竟是一場空，不禁失聲哭泣。

「…我是不是害千歌音哭了呢？對不起，要用這樣的方式跟妳說再見…。

我其實、其實很想要看著妳在我身邊醒來，很想要親親妳的臉、窩在妳的懷裡、跟妳撒嬌、和妳度過每一天。

可是…我知道只要妳在我身邊，我一定、一定會走不開的，所以只好趁著妳還沒醒來的時候偷偷離開，對不起…。

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做比較不會帶給大家麻煩，所以我自己找了姬宮叔叔幫我忙，請他教我怎麼樣可以不痛苦地離開這個世界，

請他幫我把我火化後的骨灰和貝鍊都交給妳。請妳不要怪姬宮叔叔喔！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決定，姬宮叔叔只是幫我完成我的心願而已，請不要對他生氣，不然我會很內疚的！」

話語到一段落，姬子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巫服，雙眼流露出滿滿的依戀。

「千歌音，我身上這件衣服就是我們身為巫女的證明，我只是稍微碰到它就知道它是屬於我的，也知道妳曾經穿著它為了我還有這個世界失去生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我穿著它的時候，好像可以感覺得到妳的體溫，感覺得到妳身上好溫暖好溫暖的氣息。

岩木川的水災告訴我，世界又要在我們相愛之後開始毀滅了，我告訴自己這次一定要來得及，一定要來得及救妳，讓妳好好地在這個世界活著。

請妳要記得喔，千歌音！下一輩子我們也會再相遇的，到時候我們一定會認出彼此，然後愛上對方，

就像我一開始遇見妳一樣──怎麼樣都不會忘記妳。所以我最喜歡、我最愛的千歌音，答應我，要帶著我對妳的愛還有思念，好好地、幸福地活下去。

到下一世我們再相見時，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愛妳，我最愛的千歌音…。」

影片定格在姬子滿臉淚痕卻溫柔堅定的面容上，千歌音痴痴望著螢幕泣不成聲，散落一地的靈魂早已沒有絲毫力氣拼湊拾起。

姬子…我答應妳…

可少了妳的我，還能感覺到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