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覆留言真的很抱歉，我不太擅長使用論壇的引用功能……

第二章

春實正躺在床上。

正確來說，是306號室的床上。

她呆愣的注視著天花板，直到眼前出現了裝著清水的塑膠杯。

站在床邊的黑澤即使是在燈光之下，春實也看不清楚她的臉。

一半的原因是由於黑澤過長的瀏海將大半張臉給遮住了，另一半的原因來自於春實根本還是醉著的事實。

藉由黑澤的幫忙，春實從床上起身，喝了幾口水。

淡淡的清水滑過灼熱的喉嚨時，春實感覺好多了些，至少身體是這麼告訴她的。

黑澤什麼沒有說，呆呆的注視著春實將杯子中的水一掃而空後，端著空空的杯子就要離開──

──春實抓住了她。

「為什麼呢……？」她發出哽咽的沙啞聲音。

那是因為酒精？還是其他因素呢？

「為什麼會這麼累呢？」這樣問道的春實低下頭，瞪大的雙眼注視著白色的床單。

「婚姻……工作……」

「一點都不幸福啊……為什麼呢？」漸漸變大的聲音帶著重重的鼻音。

「我做錯了什麼嗎？」春實忽地抬起頭，跪在床上看著背對著自己的黑澤。雙手緊緊拉住那寬大的黑色上衣，春實的臉上雖然沒有淚水，表情卻帶著絕望的色彩。「我做錯了什麼？」

春實宛如被逼上絕路的臨死者，祈求般的向那個背影說道。「吶，可以告訴我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為什麼丈夫要離我而去呢？為什麼工作一點也不順利呢？」

「我是做錯了什麼吧……？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呢……？」

「可以，告訴我嗎？」

春實的用詞極其卑微，彷彿懇求的對象是不可高攀的偉人、彷彿懇求的人能幫助她完成一切的願望。

沒有回話。

黑澤還是沒有轉過身。

見眼前人完全沒有說話，春實開始著急了起來。

這樣不就好像是在演著獨角戲嗎？

為什麼不說話呢？

她做錯了什麼嗎？

「我、我會改進的……不會再犯的……所、所以──」

黑澤忽然轉過身抱住春實，手上的塑膠杯隨著地心引力落下。

她緊緊抱著，用盡全身的力量，就是那樣的用力抱住春實。

「請不要再說了……」黑澤的聲音是清脆的，或許那聲音並不響亮，但是黑澤將下巴緊緊靠在春實的肩膀上，春實聽的很清楚。

那聲音在顫抖。

像是懼怕什麼東西一樣，在微微的顫抖著。

「我不知道啊……」

聽著黑澤迷茫的聲音，春實終於清醒了。

是啊，明明眼前的人什麼都不可能知道吧？

黑澤さん怎麼可能知道呢？

自己到底是在期待著什麼樣的答案呢？

到底什麼樣子的答案才會讓自己滿足呢？

「對不起！對不起！」春實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而向黑澤道歉的。她只是不停的說著、說著，直到──

──直到她哭了為止。

「為什麼……哭了呢？」春實仍然是被黑澤抱住的，她茫然的說出口時，肩膀已經整個垂下了。「不、不能哭啊！黑澤さん可在這裡喔！在別人面前是在哭什、什麼呢……」

「在哭什麼啊……」春實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從嘴巴裡傳出，「我、到底在哭、什麼啊？」

或許是發覺自己繼續待著不太好的黑澤，逐漸鬆開手、離開春實的背部──春實這時反而抱住了黑澤。抓住對方的衣服，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直接埋進了黑澤的頸窩。

「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真的很對不起……」

在向誰對不起？

「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泣不成聲的春實到最後連完整的發音都做不到，留下的是細小如蚊的喘息聲和呻吟聲。嬌弱的身體整個依靠在黑澤的身上，微微發抖。

雖然沒有一開始的激動，但春實停不住淚水。如小河般，不劇烈卻又快速的流過，最後滴落在被浸濕的床單上。

那一夜，天明春實哭倒在黑澤家。

哭了、睡了，臉上掛著數不清的淚痕，表情卻是放鬆的。

宛如卸下了重擔，春實睡的很沉。

隔天早上醒來的春實感覺到一陣頭痛，發現自己昨晚的記憶有些模糊──她只記得自己哭累睡著的部分。春實漂亮的臉龐上浮起小小的紅雲，她發覺自己昨晚的行動實在是太丟臉了。

重點是，這件事居然是發生在一個不認識的鄰居面前。

現在那名鄰居的床正被自己霸占著，但是那個人卻不在這裡。

春實感到有些慶幸，畢竟如果那名陌生人就躺在自己的床邊才叫人感到尷尬。同時，她又感到不好意思。她竟然占著對方的床，那對方昨晚到底睡在哪裡呢？

「天明さん……？」細小的聲音忽然傳出，著實嚇了春實一跳。

發聲人正是站在房間門口，臉龐黑色長髮掩蓋的黑澤さん。

春實看見時不禁以為那是某個女鬼。對方的聲音過於飄渺，那個過於瘦弱、營養不良似的身軀加上蒼白的皮膚，還有亂七八糟的長髮，活生生就像從電視機中跑出來的幽靈。

「黑澤さん昨天真的很抱歉！」春實也顧不得對方的外表，趕緊跪在床上，向黑澤做出完美的土下跪。

黑澤沒有說話，春實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誤以為對方還在生氣。

「還有，那個！很謝謝妳收留我一晚，有什麼是我能報答妳的嗎？」

還是沉默。

良久，黑澤才緩緩開口。

「天明さん……早餐……如果不介意的話……」黑澤舉起瘦弱的右手，她的手裡拿著便利店的塑膠袋。

「這怎麼好意思！昨天都那麼麻煩妳了！」

「不要？」歪著頭的黑澤看上去似乎有點失落。

「不……是，謝謝妳。」最後春實還是接過黑澤手中的袋子，在黑澤的注視下拿出裡面的飯糰。

咬了幾口，春實終於受不了對方過於灼熱的視線。

「那個……黑澤さん不吃嗎？」

「吃過了。」

然後，話題就這樣終止。

春實發現黑澤已經移開視線。房間裡很安靜，也很尷尬。

話說，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在別人家裡吃著便利商店買回來的飯糰？

而且還是昨晚才認識的鄰居？

到底黑澤さん接受自己的道歉沒？

「吃完了？」

「啊，是的。」

「要走了？」

「是的。」

「走吧。」

這種簡短到不行的對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澤さん再見，昨天真的很感謝妳。」春實在離開前又慎重的向黑澤道謝。

「嗯，再見。」對方只是淡淡的回應，春實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麼。

直到黑澤關上門前，春實才捕捉到她臉上細微的笑容。

春實愣愣的站在那裡，不敢相信那個被稱為幽靈的人也能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不過這麼說來也是呢，對方把醉倒的自己帶回家，讓個醉鬼在床上睡覺，隔天起床還有早餐享用呢。

即使是這樣，黑澤さん也沒有生氣。如果真的生氣就該早點趕自己出去了吧？

春實為自己發現的秘密感到高興不已，帶著與昨天相比要歡快許多的心情回到一步之遠的家──隔壁的黑澤さん其實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