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在那,麵包阿姨說月底一起結清。」
「謝啦謝啦~讓你去買果然比較吃香,販賣部的阿姨、姐姐們都吃你的臉,不管什麼要求只要搬出你的名字就好辦,能當朋友真是我的福氣。」和裕也穿著相同制服的少年笑說,一走到桌邊就將制服外套脫下,解開扣到第一顆的扣子。
「別拿我的名字去幹壞事啊,會長。」
「放心,我很有分寸的~今天也太熱了~。」揮了揮手,他走到約半身高的小冰箱前拿出罐裝飲料,反手丟一罐給坐在位置上的裕也。
那個冰箱不知道是哪一屆的學生成員弄來,在裕也跟損友東海加入學生會就有了,當時詢問前輩所得到的回覆是:『就當作是辛苦為同學們服務的報酬吧。這可是象徵有權者的權利與義務啊!』之類,據說是引用某位曾經留下傳說事蹟的會長大人宣言。
「做為權利……也太小家子氣。」裕也盯著手中冰涼鋁罐,外表因接觸到熱空氣而緩緩凝結水滴,手掌的熱度彷彿也隨著水滴減少一些。
「啊?」聽到裕也低喃,東海轉身詢問,同時發現裕也桌上的資料,「說起來,她的生日快到了。你今年要做這個嗎?蒙布朗蛋糕?」
「嗯,有時間就來吃點東西吧。」
「應該沒問題,要不要叫上大家一起來?像前年那樣熱熱鬧鬧的辦一場!」
東海提到的大家是指中學三年級同班的同學,在學期中後段時間,班級非常團結,畢業後也都互有連絡。
「你還學不會教訓……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歡把事情搞得那麼大,而且……」
今年還多了一個麻煩人物,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在那天前離開。
「怎麼?」遲遲等不到接下來的話,東海又喝了一口飲料催促問著。
「不說那個,計劃書你帶來了嗎?今天是要讓下一任幹部好好熟悉活動事務才來。」
「放心~東西在書包裡,就算沒帶到也可以現場列印,只是少了去年你和我的記錄而已。」仰頭將剩餘飲料一口氣喝光,東海看也不看就將鋁罐往後方一拋,計算好的角度與力道在空中畫出一條弧線,隨後是鋁罐掉入桶內的清脆聲響。
「YES!」對著裕也比出勝利姿勢,笑容和他轉學到來那天,在台上作自我介紹的笑容一模一樣。
裕也想起Kuro對東海的評價。
--熱情、活潑、富有領袖魅力。
和自己完全不同。
她看著那道正在跟孩子們踢球的身影,說著,神情淡漠,眼底卻有無限光彩。
『他不是邀請你一起競選學生會幹部嗎?試試看吧,我想一定能過一個很有趣的高中生活。』
Kuro並沒說錯,東海和裕也的高中生活比起其他同學來得充實又忙碌,非常豐富,但讓他們兩人都惋惜的一點--Kuro在即將升入二年級的時候就休學了。
就Kuro的說法,她找到想做的事情。
雖然對於友人率先找到目標而遠去感到寂寞,但這是值得祝賀的事。
『畢竟直到老死還找不到想做的事的人大有人在。羽崎真的是非常幸運,這麼年輕就找到想做的事,而且還有能力做到。』拿著氣泡飲料的東海說著。
是啊。裕也記得自己是這麼回答。
在Kuro生日那天,裕也和東海邀請中學三年級的同學們,辦了一場熱鬧的慶祝派對,裕也在那個場合告訴東海,Kuro的決定。
東海驚訝過後,露出招牌笑容,說出以上的話。
實在不像那傢伙會說出的話。
但除去偶爾太過悠哉的性格,東海其實早已經找到目標,只差實行的機運--所以才能這麼悠閒吧。
雖然共度的時間減少,但能看著她毫不介懷的展翅高飛--即使有點寂寞,也要努力追上。
他如此希望。
***
美琴和慎一郎坐在餐桌旁,和上午相同的位置,不發一語吃著今早準備好的便當。
微波加熱後的便當依舊美味。
美琴邊吃邊回想,印象中黑子對料理方面確實頗有天份,還獲得繚亂家政女學校(俗稱女僕養成學校)曾來常盤台中學研修的友人認可,但據說擅長的料理偏西式,而常盤台的料理也大多以西式為主,所以美琴跟黑子很少有機會吃傳統料理,更別說這種午餐。
「都是些清淡的食物,對御坂さん來說不太習慣吧。」慎一郎將空無一物的便當盒放到水槽中,打開水龍頭讓盒內裝滿水才關上。
「沒這回事,非常好吃。」
「妳喜歡就好。」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擦手,慎一郎從櫃子拿出茶葉跟茶壺,「顧慮到我的年紀,調味料放得比較少,怕有些人不太適應。」
在茶杯中注入熱水,等溫熱後再把熱水倒掉,慎一郎端著泡好的茶走到矮桌邊,對美琴招手。
美琴有些納悶,但也乖巧跟上,坐在對面位置。
「御坂さん,看到佛堂上的照片嗎?那是我的孫子,羽崎黑(Kuro)。」將茶杯放於美琴和自己前方,慎一郎轉向佛堂。
「……黑(Kuro)……」美琴訝異的將視線從照片轉移到慎一郎身上,藏於鏡片後方的雙眼讓人捉摸不清,平淡語調就像在述說極為稀鬆平常的事。
「那……」
「Kuro,不,應該稱呼為黑子(Kuroko)……那孩子應該說了一些不太友善的話,請妳原諒她,她是為了我才會這麼做。」慎一郎向美琴低下頭。
美琴愣了愣,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她充滿困惑,隨即而來的反應卻是憤怒--他,對黑子做了什麼?
「請不要這樣,羽崎さん,」緊握雙手,泛白而深入掌心的指尖在上頭留下深深月牙印痕,她的聲音顫抖,試圖平穩不擅控制的情緒。
「請您把頭抬起來,將事情解釋清楚……」
「我的孫子在八月二十日死去,在游泳途中體力不支,來不及游回岸上,死因是溺死。」
溫和低啞的嗓音讓美琴想起年幼聽過的童話故事集,溫柔年長的男性就是這種聲音。
「生命總有結束的一天,不論結果是以何種方式出現。身為醫生的我應該最明瞭這個道理,但在現實上還是無法接受……黑的死讓我非常痛苦,我是他的祖父,又是醫生,竟然連自己的孫子都救不了。」
無力和罪惡感壓得慎一郎喘不過氣,不但沒有食慾,連身子都變得很差,彷彿身體內的所有東西都被抽走,只剩外表這個空殼,沒有任何幹勁。
「我讓島上的人非常擔心,那陣子真是讓他們花費很多心思,每天都有人來看我,跟我聊天、逗我開心……所以,為了他們、為了裕也,我不能在這時間倒下。以這個為藉口,還是多少吃了點東西,但我很清楚,只要不接受黑死去的事實一天,這件事會一直折磨我、折磨大家。」
悲傷總是隨著時間慢慢散去,傷口也會漸漸復原,但慎一郎的年紀已經不小,這事打擊非同小可,經歷女兒跟女婿雙繼因意外離去,就連他們託付給自己、唯一的孫子也離開人世,縱然沒有將情緒表露在外,也找不到抒發的管道,這股疼痛宛如化膿傷口,得不到妥善治療而逐漸惡化。
「印象是十一月中,那天非常寒冷,天氣不太好,彷彿隨時會下雨。我記得中午過後,剛把剩餘的飯菜餵給附近野貓,一群小夥子吵吵鬧鬧衝入房裡,在倉庫前喊著。」
慎一郎感到困惑,從庭院走過去,其中一人發現慎一郎,趕緊上前拉著他到一名中年男人前方。
男人懷中抱著一個被兩、三件尺寸過大的外套緊緊包裹住的孩子,她的臉色蒼白、嘴唇發紫,灰玫紅長髮散落在臉上,雖然看來非常狼狽,但慎一郎腦中卻浮現精緻人偶的字樣。
「怎麼回事?」慎一郎邊問邊將手探向對方頸部,檢查對方生命跡象。
「我們從海上把她拉上來,吉田在收網時發現,好像在水裡漂一陣子了。醫生,她沒事吧?」
「總之先抱到屋裡去。」慎一郎指示,正打算帶著這群人走進屋裡時,突然聽見後方傳來熟悉呼喚。
「醫生爺爺?」
「隆子ちゃん……啊,對了,來拿便當盒的吧,我放在迴廊那裡,還沒清洗……」
「醫生爺爺,剛剛怎麼了?我看到叔叔們急忙跑進來,是不是有誰受傷?」隆子憂心問著,在捉摸不定的大海工作非常危險,一不小心就會受傷。
「他們撿到一個孩子……」停頓,慎一郎突然想起什麼的回過頭,「隆子ちゃん,那是個女孩,她的衣服全濕透,等一下或許會請妳幫她換衣服,外衣還可以穿黑的衣服,但其他……可能要麻煩妳幫忙。」
「啊、好的,我現在就去……」
慎一郎點頭回應,無視身後漸漸堆積起來的人牆--這是個沒有秘密的小島,不管發生什麼事,其他人很快就會得到消息。
慎一郎也不知道那些小夥子在想什麼,大概是想將女孩放在空曠的房間好讓他方便治療吧。
但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竟挑了黑的房間。
讓其餘閒雜人等到屋外等候,他靜下心,仔細觀察被放在純白棉被上的女孩。
長髮似乎被火焰燃燒過,右側一大半髮尾都有燒焦痕跡,臉上也有些擦傷,但都是恢復後不至於留下痕跡的小傷口--還好,女孩子的臉蛋留下傷疤就太可憐了。
慎一郎邊想邊解開外套,正如預料之中,女孩的衣服全部濕透。
拉開合乎尺寸的米色大衣,濕透的大衣已經沒有遇寒作用,反而是奪走女孩體溫的原因之一。
當慎一郎拉開外衣後,緊貼著肌膚的衣服已染上淡淡粉紅印子,這時才發現外層的大衣也有一道裂口。
若隱若現又被畫出一道裂口的絲質襯衫下可見傷口嚴重度,他趕緊解開下襬幾顆鈕釦,仔細查看傷口。
細嫩平滑的肌膚上有著尖銳物體割開的痕跡,幸好傷口不深,雖然流了不少血,但因為天氣太冷,傷口倒是很快就止血。
真是幸運。
慎一郎這麼想著,拿出醫療用具幫女孩治療。
處理完腹部傷口後,他又繼續往下檢查,這次是小腿上有個手掌大的燙傷痕跡,表皮溶化黏在皮下組織上,傷口看來怵目驚心,慎一郎不自覺蹙眉,小心翼翼處理傷口。
這孩子到底遇上什麼事才會變成這樣?
個子那麼嬌小,可能還沒上中學--難道是遭人傷害才留下這些痕跡嗎?
仔細一看,女孩的身上確實有許多痊癒後的傷疤,到底是誰會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手……
妳到底經歷了什麼?
慎一郎無聲問著昏睡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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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
這裡是2016年的blue~
哎,距離上次更新竟然是2015年…
這這這,請不要打我(逃
不過,過陣子我也無法再更新了…
故事斷在這裡實在太過分!我懂(少來
所以最近幾天會再PO一回,短時間內是最後一回了。
但順利回來的話會繼續努力寫完,再把後面PO上來!
最後,非常感謝更新不定還願意看文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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