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海未搬了幾箱東西回來，裡面是陌生的洋服，比海未的還要多。從尺寸看出物品的主人跟海未差不多大，再由海未搬它們回來的行為可以看上，那人跟海未有一定的關係。

不妙的預感。

「是誰的?」

「呃，我所尊敬的人留下的物品。」

是時候整理了呢，海未充滿幹勁地開始動手。

非常糟糕。

海未尊敬的人是誰?難道是前任戀人?海未其實也有宙斯的傾向?不會是從天而降的一個大黑槍吧?各種想法充斥使小鳥陷入慌亂之中。

對方喜歡羊駝這點跟自己一樣，小鳥拿起乾淨得像剛洗過一樣的玩偶，喜歡羊駝的人一定不是壞人，但也不能輕視。

對方可能是情敵啊。

「喜歡這個?」

「嗯……」

「可以拿去喔，晚上抱著睡也不錯。」

被你抱這麼緊哪裡能抱著其他東西了，小鳥在心裡吐槽。

海未對自己晚上的習慣渾然不覺，早上還會問小鳥「沒事吧你看上去不太好」這樣。

「不可以隨意拿走人家的東西。」

「小鳥的話沒關係，而且我要把這些物品放在家裡。」

「隨便使用?」

「嗯。」

海未跟那人的關係更令人深思了。

小鳥婉轉地問。

「海未尊敬的人是怎樣的?」

「嗯……」

能被海未尊敬的人一定很厲害吧，小鳥想。

「她很可愛。」

「嗯嗯。」

「不按常理行事，老是自動捲入麻煩裡。」

「……?」

「會突然地帶我去奇怪的地方，山脈、沙漠、高中學校什麼的，雖然是很高興啦……」

好像在說她自己一樣，小鳥對毫不自覺的海未嘆了口氣。

「我們一直在互相追逐。」

海未露出靦腆的笑容，說明結束，留下這句話讓小鳥不解。

那她現在人呢?小鳥把這個問題吞回去。

這不重要，小鳥戰戰兢兢地問。

「海未喜歡她?」

「是的，非常喜歡。」

得到毫不猶豫的回答。

小鳥大危機!

「差勁!」

「欸?」

「沒什麼。」

「小鳥生氣……?」

鼓起臉別過頭，故意無視海未。

「不不不小鳥你誤會了!」

「才沒有!畢竟海未長這麼大了小鳥還只是個小不點嘛!」

「我喜歡她的程度和你是一樣的!」

「這不是更差勁了嗎!」

小鳥直奔出門。

「所以你跑出來見我了?」

「嗯，善子人真好。」

「叫我夜羽大人!」

「是的善子，小鳥明白的善子。」

「該不會我的出場只是讓這梗能夠玩吧!?」

正解。

大熱天時會忠於角色身穿漆黑洋服的就只有善子了呢，除了曾經嘲諷小鳥的身材和質疑為什麼名字是小鳥而不是鳳凰外，善子人如其名。

「高貴的夜羽大人是很忙的。」

「忙著日行一善嗎?」

「拉你下地獄啊!」

小鳥覺得善子這名字挺好聽的，雖然跟惡魔這職位格格不入。

「快回去，我可不想被你家海未為難。」

「海未是別人家的。」

「別說傻話。」

「海未喜歡別人。」

「重覆一次提醒。」

「她今天拿了幾箱別人的物品回家。」

「你誤解了吧。」

「看，善子性格太好了。」

「我要拉你下地獄!」

這樣說的惡魔帶自己到一間咖啡廳吃起司蛋糕。

雖然小鳥不用進食，但味道真不錯。

想要帶點蛋糕給海未謝罪，但自己什麼都沒錯，嗯嗯嗯，不甘的心情佔過了愧疚，小鳥繼續吃蛋糕，試圖把不快拋諸腦後。

「快點回去啦。」

「不要。」

「待在惡魔身邊太久會受詛咒的。」

說到這裡，小鳥抬起頭。

「善子的工作是怎樣的?」

「叫我夜羽!」

善子(笑)輕咳兩聲。

「大概就是為你們善後。」

「善」後這工作真適合你，看在蛋糕的份上小鳥選擇默不作聲。

「你們總是對人類很寬容，要死的不讓她死，讓惡魔很忙的知道嗎。」

「抱歉抱歉。」

說得完全沒有歉意。

「也就是說，無論海未怎樣努力也會被你修正?」

「如果你們不再出手的話，那人會在下輩子得到應有的結果。」

「感覺很像詛咒。」

惡魔沾沾自喜。

她一副長輩口吻地說。

「你啊，記住不要多管閒事。」

「去跟海未說吧。」

「我在對你說。」

兩人離開咖啡廳，繞到了公園。

「惡魔大人也有待在公園裡偷懶的習慣嗎?」

「才不是。」

善子指向不遠的前方，一群男孩正手拿樹枝，圍繞著什麼，看清楚的時候，雙腳已經邁步向前，準備開口呼喊但被阻止。

「別動。」

「唔唔唔!」

像劍一樣用力揮動樹技，打在幼喵的身上，纖細的四肢快要支撐不了身體，發出沙啞的叫喊證明生命力已經在臨界點。

怎麼可能就這樣看著!

如果連這種情形坐視不理的話，不就比花心的海未更差勁了嗎?

「看吧。」

有個小孩衝了過去，小鳥認得那把橘色的短髮。

「喵啊啊啊!」

一口氣撞飛了體型比較小的男孩，再趁機抱走幼喵。

好帥。

「如果由人來幫忙的話，那就是欠的就是人情。」

善子放下捂著小鳥嘴的手。

「那東西接下來只要報恩而已，除此之外再也沒其他了，懂嗎?」

「……大概?」

「要多點造就這個結果，別老是掉鍋給我。」

「嗯……」

善子皺眉，接著揚起苦笑。

「所以，快回到海未那裡。」

「…………」

「別耍脾氣了，要知道你這傢伙就只有她會重視而已。」

說得真過分。

「對了，你們家不是很遠嗎?」

「嗯，很遠很遠。」

「那你是怎樣過來的?」

呃。

「想著最討厭海未了……察覺的時候就到來了。」

「你還真是可愛。」

被稱讚了?

「喂!你是怎麼回事!」

「站著看我怎麼揍騙你!」

「是尊貴的惡魔大人出場的時候了。」

善子拉起袖子，意外地纖細的手臂讓小鳥擔憂。

「愚蠢的人類!讓惡魔來洗滌你們的罪孽吧!」

好中二啊喂。

小鳥見證了中二病歌德式姊姊暴揍一群小孩的場景。

雖然很快就來城市了，但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回去，證明小鳥依然是個鄉人，騙你的。

回到家時太陽已經下山了，跑了相當長的路，破損的雙鞋已經在途中扔掉。

大門沒有關，屋內沒有開燈，四周漆黑一片，寒冷的室溫跟外面形成強烈對比。

「海未?」

沒有回應。

愈接近睡房就愈覺得冰冷，踏進裡面的小鳥不禁全身顫抖。

整個房間被冰覆蓋，由喘息吐出的熱氣嚇到了自己，現在還是夏天啊?

海未抱膝坐在角落裡，完全沒有反應。

「海未、海未。」

「小鳥……?」

急忙走過去抱緊她，，掃掉她頭上的雪花，懷中的體溫漸暖讓小鳥安心不少。

海未緩緩抬起頭，掛著兩行淚痕的臉映入眼內。

「歡迎回來。」

猛然的心痛。

「……我回來了。」

「謝謝。」

室內的薄冰瞬間蒸發，這是在抄襲冰O奇緣嗎?小鳥有點擔憂。

「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小鳥。」

「沒那回事，會一直待在海未身旁的。」

「謝謝你。」

「不要再說謝謝。」

也省略下道歉環節。

小鳥捧起海未的臉。

「我要你說，我喜歡你。」

想要被海未一直喜歡，想要佔領她的全部，如果她維持軟弱的狀態，那自己一定會更欣喜的抱緊她，這種病態的想法在腦海中久久不散。

誰叫她對海未喜歡到不得了。

「喜歡你，只喜歡你一個。」

所以小鳥會相信著。

早上起來，發現海未不在身邊，所以急忙跑到客廳。

「早安!」

「早、」

海未興奮地拉起小鳥的手，背後是體型龐大的行季。

「一起去旅行吧。」

「………」

「已經準備充足了!你看!」

海未指向桌上。

「竟然偽造了證件和信用卡……」

「小鳥想先去歐洲，、逛了亞洲、還是由澳洲開始?」

「是以洲為單位啊!?」

「小鳥喜歡低難度的富士山還是天國級的喜瑪拉雅山?」

「要爬嗎!?」

「NONONO，小鳥被我抱著就可以了。」

好帥氣的台詞可是也好有病……!

「想看法老王的話我可以馬上喚他起床啊?」

「會受詛咒的吧!」

「我想他也會很喜歡小鳥。」

誰會喜歡一個突然擾人清夢的臭小孩。

「為什麼突然要去旅行?」

「想跟小鳥製造充滿愛的二人回憶。」

說人話。

「這樣啊。」

海未垂下頭，彷彿能看到頭上毫無朝氣的兔耳。

「不行的話，當我什麼都沒說。」

「行!都行!」

嘭。

有什麼在手心中綻放。

「哇。」

「喔。」

憑空而出、漂亮的玫瑰花。

她知道為什麼那天能馬上找到善子了。

「思索要做點什麼來安慰海未，花就出來了。」

「謝謝你。」

小鳥熱切地問。

身體還是依舊的幼小，但變化已經出現。

「那小鳥成長了嗎?」

「嗯，差不多了。」

被溫柔地抱住。

「晚上去看星星吧。」

她說。

跟原定的計劃不一樣，平淡了很多。

「嗯。」

如果是海未喜歡的話。

感覺今天的海未特別寵自己，換一個說法，今天的海未特別的破廉恥。

抱著小鳥逛街不讓她自己走不說，看到有玩偶就買下來，喂那信用卡是假的喔，還要喂自己吃一大堆甜品。

「海未，我夠了。」

「再吃多一點。」

「………」

如果小鳥是人類早就胖死了。

海未對自己就像對小孩子一樣，照顧無微不致。

好吧或許小鳥在期待更破廉恥的海未，向自己撒嬌就更好了，感覺海未尊敬的人非常的寵海未，真教人不甘。

「累了嗎?」

「不。」

兩人牽著手逛街，小鳥喜歡看地上她們的影子。

「我喜歡跟小鳥在一起。」

「我也是。」

「謝謝。」

小鳥拉住又想買下什麼的海未，是時候回家了。

看星星的地方在家附近的小丘。

「海未尊敬的人，一定很可靠的吧?」

「還真是緊追不捨啊。」

「哼。」

小鳥用力緊握海未的手。

……應該不怎麼痛。

「那就是說，是海未喜歡的類型?」

「咳!」

「不要想蒙混過去!」

海未支支吾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回答。

「是的。」

「………」

「別別別生氣!」

「小鳥決定了。」

「欸?」

感覺那個人好厲害，可是不能輸。

「小鳥要成為那樣的人。」

「……噗。」

「為什麼要笑!」

「因為、小、可愛。」

「說人話!」

「小鳥非常可愛!」

「哼!」

抬起注視海未柔和的側臉。

好想快點長高。

剛好是個萬里無雲的夜晚，星星比預想中明亮，天空看似近在眼前，卻伸手不及。

「可以抱著小鳥飛上去的喔。」

她展開一雙翅膀，就像天使一樣。

……總覺得海未好會哄女孩子。

「不用了。」

反正也碰不到，正因如此才會一直渴望著。

兩人躺在草地上，感覺像夫婦間的枕邊細語，平時海未很早會睡所以沒這個機會。

「好漂亮。」

「嗯。」

「夏季的星星特別閃亮。」

「海未有研究過?」

「一點點，聽人說的。」

海未指向星空。

「那個是夏日大三角。」

「嗯。」

沒有注視上方，而是很有默契地四目相投。

海未的眼睛比星星還要閃亮，讓小鳥心跳加速。

她們談了很多，星星的故事、跟善子的對話、上世紀的混亂情況、各色各樣的話題。

「今天的海未很健談。」

「……平時我沒怎麼說話讓你發悶了?」

「才沒有，只是覺得高興而已。」

希望這個夜晚會延長一點、什麼的。

「小鳥。」

海未撐起上身。

會馬上抱過去的自己，一定是被寵壞了。

誰叫這人老是有害怕隨時會被拋棄的眼神。

「我喜歡這個世界。」

「我知道。」

奮不顧身的程度甚至會讓小鳥吃醋，這是神明必有的特點嗎?總覺得跟小鳥知道的不一樣，童話裡的神明猶如星辰，在遙遠的地方俯瞰地面，偶爾施捨一點同情。

怎樣也好，海未也太拚命了。

不過既然是喜歡的話，那就沒辦法。

「小鳥呢?」

「…………」

真想說不。

小鳥只喜歡海未一人，如果為了她要把世界翻轉也可以。其他人怎樣都好啦，反正他們有著自己的群體。

可是，總會有人和事讓小鳥心動。

不會討厭是了，而且那是海未重視的世界。 .

「我也喜歡著。」

帶著私心的回答，得到海未加深笑容來回應。

「嗯，那就拜託你了。」

眼中的海未比星星還要閃耀。

「小鳥將會成為神明。」

這不是一件好事。

輪廓開始朦朧不清，像是下太多水的水彩畫，她的身體正化為一點點的光粒，隨風而散。

神明的消逝帶著殘念的美感。

「抱歉。」

而海未即將逝去。

她露出苦惱的笑容。

「因為小鳥長大後，是接班的時候。」

說謊。

這根本不能成為理由。

她搞不懂這個世界還有海未。

「壞蛋，討厭鬼，騙子。」

話語衝口而出，在海未懷中不斷掙扎但不成功。

難以呼吸，瞬間的離別讓小鳥混亂。

「過分。」

「小鳥可是……」

可是最喜歡你、最依賴你了啊。

眼淚打濕了海未的衣服，滾熱的液體滴在額頭上，抬頭看到的是比自己哭得更誇張的臉，嚇得小鳥馬上伸手擦拭，但在這之前眼淚已經消散。

「抱歉，沒忍住了。」

「笨蛋。」

「小鳥的話，一定會做得很好的。」

「別說這樣的話，別再抱過來。」

她不想被擁抱，然後一點點地感受海未的消失。

「那個人教會我世界的美好，然後把這個世界交給我，我所尊敬的人。」

「就說了我不想……」

如果沒有了海未，那就再沒有任何事物值得小鳥珍視。

她原本是這樣想的。

「就是小鳥呀。」

世界彷彿在這時刻停止運轉。

很合理，解釋了所有疑惑，但小鳥不想理解。

不經不覺，視線跟海未對上，兩人現在是平等的身高，一直渴望的瞬間反倒成了絕望，她搞不懂以往急於長大的自己，搞不懂那個等待著自己長大、把頭埋在自己肩膀的海未。

但也不重要了。

海未提出了請求。

「可以向小鳥撒嬌嗎?」

……真的把她寵得不要不要的，以前的自己。

好過分。

「因為小鳥，所以努力到現在。」

小鳥伸手搓揉海未的頭髮，抱緊她還沒消失的部份。

「好乖好乖。」

「……真難為情啊。」

呼出的一字一句也換來心痛。

「辛苦了，做得很好。」

「謝謝。」

被海未主動吻了過來，這個初吻也來得太遲了喂。

沒辦法，一百年的時間也太短了，短得無法讓她們相愛，追上對方卻無法並行。

下一次也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吧，小鳥想。

永恆的代價真不小。

說什麼要使神明沒有個人私慾，明明全都為了私慾，為了被對方稱讚的這一刻。

「那就，再見了喔。」

「嗯，再見。」

兩人自然地告別，真不知道是怎樣做到的，是經驗所致嗎?

只剩下小鳥。

她站起來，再坐回去。

還是這個高度比較好。

獨自待到太陽升起、慢慢地移動，然後日落，再現星空，就這樣度過一天。

小鳥回到家，換上海未的睡衣，大小剛剛好，自己的太麻煩了，都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產物。

雖然成長了，雙人床對一個人來說還是太大，她輾轉反側，尋找能睡得好一點的方法，最後擺滿了一床玩偶，自己則卷縮在一角，依然無法入睡，神明的力量連這個簡單的需求也做不到。

睜開眼會流淚，閉上眼會憶起海未。

不知道海未是怎樣獨自度過夜晚的。

她抱持著怎麼的心情，為自己保管著用品、跟即將替代她的自己重逢。

時鬧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顯得異常嘈吵，很不習慣，平常都是聽著海未的心跳，每分每秒都憶起海未。

想要見你。

明明才離別了一天。

小鳥不清楚還有多少個夜晚，她才能重遇海未，能用力地抱緊她，能在她面前哭泣，以往被緊抱而無法入睡的晚上彷彿也成了美好的事。

神明的心是不變的，至少這份喜歡的心情從未退減，所謂的成長也不怎麼樣，小鳥對神明要懂的道理毫無概念。

海未也是這樣，在黑暗迷濛中逐步向前的吧。

所以，無須擔心，連擔心的時間也沒有，這份職業還真讓忙不過來。

因為被喜歡的人拜託了，得努力才行。

再見的時候，想帶著海未到處遊玩，然後告訴她很多很多事，關於世界，關係所喜歡的人。

嗯，就這樣決定吧。

完。

--------------------------------------------

感謝閱讀。

寫著寫著開始覺得這對小情侶麻煩(x

鬧這麼多還是在恩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