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noheart 于 2016-3-14 19:40 编辑
73.永恆的羈絆
千歌音的家──
姬子看到大神和樹先後檢視完昏迷的千歌音、乙羽和相馬後微微嘆了口氣，不禁擔心地問：
「大神師父，你覺得怎麼樣？」
「…三個人的傷勢之中，相馬因為妳拿捏的力道剛好所以傷勢最輕，加上妳替他進行淨化之後已經將大蛇的力量驅趕消散，
只是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打擊，醒來後可能會有好幾天處在失神狀態，需要他熟悉信任的人陪在他身邊讓他覺得有安全感後，
才能漸漸穩定下來恢復心力去整理他混亂的情感與思緒。如月乙羽因為承受了擁有大蛇之力的相馬所擊出的致命一擊，傷勢最重，
如果當時少了妳替她除去大蛇之力並且癒合傷口，恐怕她根本到不了這裡。她現在雖然仍有生命跡象但卻很微弱，還處在生死交關之中，
能不能夠醒過來只能看她求生的意志力，我們能做的只有在她昏迷的時候持續以靜脈針提供必須的營養給她、和她說話打氣。
至於千歌音──」
和樹輕輕將面露痛苦神色的千歌音翻為側身，指著千歌音背頸上的刻印說：
「姬子，妳看，千歌音身上的月之刻印是不是多了什麼？」
姬子仔細一看，只見月之刻印的一端多出了一個紫黑色的蛇頭印記，頓時一驚。
「這是…大蛇的印記？」
「沒錯，這是內心被大蛇侵入的跡象。大蛇本是人性黑暗面的匯集，當它侵入內心，
便會勾引出這個人心底最深層的渴望、痛苦、無助、悲傷、憤怒等心魔，讓她陷入自我建造的牢籠之中，再也無法回到現實。
千歌音現在正經歷的就是這些，要回到現實除非能夠走出自己內心長年以來的種種綑綁，但，談何容易…。此外，」
和樹手指向月之刻印尚未被蛇頭染指的另一端。
「這條蛇會隨著時間漸漸爬向另一端，一旦月之刻印被整條蛇所佔據，千歌音就再也不會醒來，意識將永遠留在內心的黑暗之中。」
千歌音…。
姬子聽了皺緊了眉。
「大神師父，那蛇到另一邊大概還要多久？我可以做些什麼來幫助千歌音醒過來？」
「蛇爬到另一邊大概要二到三天的時間，而我們…恐怕沒有什麼能做的…。要進入另一個人的內心世界，等於是將自己的靈魂交給那一個人去主宰，
因為在不屬於現實的意識流裡，整個世界的構成都由對方的潛意識所掌控。潛意識本來就如夢境一般，沒有一定的規則、沒有一定的秩序，
看到的不一定是實相，貼近真實的往往是沒有形體的情感。千歌音現在被大蛇所侵擾，內心世界一定處於比往常更加紛亂的狀態，
我們如果要進入除非能夠確定會被千歌音的潛意識所允許，否則靈魂會在進入的那一刻就被千歌音的潛意識所攻擊，而且毫無招架之力地被消滅。
此外即使我們獲得了千歌音的允許進入了她的內心，也有可能造成她內心世界的混亂而成為反效果，對她未必是好事。
所以我想我們這幾天還是先觀望比較妥當。」
「和樹，那就請你繼續觀察下去，如果有需要什麼直接告訴我，麻煩你了。」
房門口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姬子隨即轉頭望去。
「姬宮叔叔？」
站在門口的姬宮羽緩步走到千歌音的床邊，緩緩伸手輕撫千歌音的額髮，專注看著千歌音的臉龐沉靜地說：
「來栖川小姐，我很高興妳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妳果然擁有擔任日之巫女的資質。」
聽到姬宮羽對自己的讚賞，姬子露出些微靦腆地回道：「叔叔，請別這麼說，我只是很努力去做而已，謝謝你願意試著相信我。」
「妳不用跟我道謝，我是完全為我女兒著想才這麼做的。」聽似斷然的語氣中卻有著一絲溫煦，姬子理解地點了點頭，未多說什麼而僅是微微一笑。
和樹聽到兩人的對話溫和地笑了笑，問道：「姬子，妳當時突然衝破返回之陣的結界是因為妳感應到千歌音遭遇了危險嗎？」
「嗯…原本進入結界之後，我就和之前一樣和外界完全隔絕開來，沒辦法感覺到自己內心以外的任何事物。
但是從我突然覺醒的那一刻開始，即使我在結界裡面也可以感應到千歌音的狀態，所以才會著急地想要趕快離開返回之陣來到千歌音身邊。」
想起要離開返回之陣時所遭遇的凶險，姬子不禁打了個哆嗦。
如果不是千歌音的聲音喚醒了我不論如何都要回去見她的決心，我可能會永遠迷失在過去的美好回憶裡，再也回不來了吧？
「姬子，那現在的妳已經領悟了多少？」
「…大神師父，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雖然成功地回到好幾代的前世，但關於生死輪迴、自然更替的智慧還有很多是我無法領會的，
然而對於自己──也就是日之巫女所經歷過的數千年，大約已經恢復了七八成的主要記憶。」
「數千年？姬子妳已經能夠回溯到遠古時期了嗎？」
「嗯。一開始我什麼也不懂時要回到前一世特別困難，但是花了許多天領悟到跨越生死的關鍵後，之後我就慢慢掌握到要怎麼打開通往前世的門鎖，
所以要再去突破其他世的阻隔時就比較知道該怎麼做。」
「妳說打開通往前世的門鎖？」姬宮羽突然問道，低沈的聲音中似乎帶有一絲期待。
「是的。原來要打開前世通道最重要的關鍵是決心要回到前世的意念，這股意念必須強大到願意承受每一世活著時與臨死前的痛苦──
包括身體上和心靈上的痛苦。人在死後靈魂會飄離肉體被一團溫暖的光亮所吸引，不同人的靈魂會依他們的靈魂深度回到不同的靈魂故鄉，
然後根據他們所需要學習的課題投生到另一個時空的肉體之中。投生後的前世記憶雖然不會被抹滅，但會被封存到靈魂深處而無法被意識所提取。
現世的我透過返回之陣將這些記憶由靈魂深處提取具現化到意識的整個過程，就像再次親身經歷同樣的過去一樣，
在不同時空背景下用不同的軀殼又再走了一次既定的生命腳本。雖然因為生命經驗的累積而得到更多體悟，
也將過去學習到的知識和技能都記憶保留了下來，但是…」
姬子低頭扶額，露出疲憊的神色。
「…現在的我擁有太多不同世的記憶，而每一世轉生後的我個性經歷都不太相同，所以常常會覺得有些混亂，
有時會分不清楚現在自己人在哪裡、我是誰。…大神師父，雖然現在的我記憶已恢復了七八成，但關於上古時代的第一世仍毫無頭緒，
如今少了返回之陣的協助，我想我可能需要好一段時間沈澱整理，才能夠有進一步的覺醒。只是，時間似乎不夠了…」
和樹看著神情認真的姬子一邊沉思一邊說道：
「…再四天就是神無月的最後一天，也就是世間累積最多怨念與晦氣的日子，大蛇與大蛇眾會選擇在這天傾全力摧毀世界。
姬子，要回到第一世才能弄清楚這一切的緣由、找到徹底化解大蛇威脅的方法。我知道這並不容易，而且我們剩下的時間也不多，
但還要請妳多辛苦一些了。這部分，即使是身為神官的我也沒有辦法給妳什麼幫助，真的很抱歉。」
說完和樹向姬子低頭行禮，姬子看了連忙揮手要和樹免禮。
「大神師父別這麼說，這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啊！」
這本來就是我的責任，也是我想要去改變的命運啊…！
想起在返回之陣中經歷的種種，姬子的思緒不禁飄向某個看不見的時空，神往而口中細訴。
「原本，我只是個天真什麼也不懂的女孩子，只是知道前世千歌音為我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做出了多少的犧牲，
所以這輩子不管要我付出多少都沒關係，只要她可以幸福。可是經歷了那麼多之後，我深深體會到一件事──」
與千歌音相處的片片段段浮現腦海，姬子的意識被帶到每一次輪迴的過往，眼神轉而深沈。
「不論肉體毀滅了多少次，靈魂都會永存；不論人與人之間分離了多少回，彼此的情感都會不斷堆疊加深，然後為了這份情感再次重逢，
因著各自的課題在今生一同修行。雖然在每一世的轉生後我和千歌音的長相、個性、才能或多或少有些不同，
我和千歌音之間的羈絆卻永遠不會因為記憶的消逝而斷裂。不管我們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關係，
轉生之後我們都一定會經歷相遇、相愛、攜手對抗大蛇，還有最後，死在對方的手裡…。這是我們始終未能通過的課題，
所以會一再重複考驗著我們。活下來的巫女因為回到恢復秩序的世界和內心背負著殺死對方的痛苦，所以會保留較多前世記憶的片段；
死去的巫女則靈魂會被封鎖到月之神社，在轉生後心靈回到一切空白。然而即使記憶一切空白，
長久隔離的孤寂反而將潛藏的情感與思念淬鍊得更加純粹，在轉生後封存入無法意識到的靈魂深處。
因此，在上一世裡是我…殺了千歌音，所以這一世裡我留存的記憶較多；而千歌音雖然幾乎沒有前世的記憶，
卻在意識之外將情感與思念毫無遺漏地保留了下來…。」
姬子看著躺在床上仍昏迷的千歌音，眼中透露出的深情與溫柔不似以往的來栖川姬子，而是更加悠遠而漫長，如織錦綢緞般細細密密、綿綿不絕。
「…不論我們轉生成什麼樣的人、擁有什麼樣的記憶，唯一不變的是那無法斬斷的羈絆。
因為這份永恆不變的羈絆，妳得以是妳、我得以是我，日月相依，心心相繫，永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