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反正就BE着也不管什么酒了
双眼蒙尘已久,睁开时很费了些力气。黑暗里偶然见了阳光,实在刺眼,光斑像个活物似的跳来跳去,它挥了挥爪子,才想起是够不到的。
一声低呼,“啊有人!”
顺着光线的方向看过去,先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是和黑暗混在一起就分不清彼此的影子。那也是人类称之为恶的东西。
碎石哗啦哗啦落下,光斑很快扩大。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洞口,背着光,看不清样子,但个头很小。
……生物的幼年体。
它有点想不起是谁说的这句话,大概太久没动过脑子,稍微多想一点就头疼。它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链条之间的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听得不像是用来束缚和压制它的法器。听到声音,它像是忽然意识到锁链的存在,又晃了晃再确定一遍,胸口的血色重叠。
……疼痛告诉我我还活着。
它几乎能还原出说这话时的声音和语气,但这是谁说的呢?它晃晃脑袋,毫不在意两条铁链在被打穿的琵琶骨上叮叮咚咚地撞着。
这声音也令人怀念,和它已经想不起的那个人的声音一样令人怀念。
“疼吗?”
大概有数年了吧,她才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它没说话,只管吃着果子,让她给自己收拾整理,满头的长毛也编成了一股一股的小辫。
比起初见面的时候,干净多了。
“你真好看。”
她忍不住摸摸它脑袋上那只短短的角,曾经磨秃的角已在漫长的睡眠中重新生长出来,虽然只有尖尖的一点,质地并不特别坚硬,手感蛮有趣的。
它感觉有点奇怪,但看在果子的份上,只晃晃脑袋,没说什么。
“你不想离开吗?”
寒暑往来,不知不觉,她已长成大姑娘了,长发束起披在身后,看上去好眼熟。说这话的时候,她坐在洞口一块大石上,随手折下一枝柳条捏着。
它正嚼着她送来的山果,愣了下,时间太久,记忆太恍惚,尖牙磨碎果核,“我是恶鬼。”再特意晃晃脑袋上已有半个手掌长度的尖角强调,“恶鬼!吃人的!”
可惜它这个小不点的样子再龇牙咧嘴也吓唬不到她了,反而被对方趁机摸了一把它脑袋上的尖角,表情很严肃,眼神却有笑意,“嗯,挺唬人的。”
年少的人类总认为自己能摆脱命运的驱使,年老的人类却希望所有人一起随波逐流。她盗走家中的宝剑,削断满崖壁的锁链,看着它从小小一团长开了身形,琵琶骨上的锁链一取下,背上的伤口处慢慢张开一双黑色翅膀,双眼也迅速蒙上一层黑色。
等锁链再度扣回琵琶骨上时,已经太晚了。
她的脸上还带着少许的惊惧和释然。
它勉强听清了对方的话——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是谁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记忆可以被忘却。
随着黑暗的回归,它陆陆续续回忆起自己被锁在这里的缘由。
有个人抱着自己的女儿,指着它,我诅咒你永生不死,永失所爱。
它一头撞在山崖上,撞断了还未长成的角,顿时失去了所有恶鬼的力量,恢复了幼年的样子,再度陷入沉睡。
半梦半醒里它忽然明白了。
可眼睛已经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