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家

在那之後的路程都特別的尷尬。劉欣想，最好是裝作不知道發現蘇哭了的事情，真正能喝一點酒的人通常臉不太紅，吹過風之後走回來的蘇臉上只剩下鼻頭在發燙，但她看上去又若無其事的樣子，她對計程車說先到忠孝復興站吧，然後轉頭才問劉欣說:「妳租的房子是在那裏沒錯吧?」以往老是記不清楚的，無論說了多少遍也會把忠孝敦化和忠孝新生都問過一遍，今天卻像是比往常更加清醒似的篤定，劉欣有點反應不過來，她慌忙的點點頭，手上還緊緊纂著蘇的包，但是又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鼓起勇氣開口:「還、還是先去五股吧。先送經理妳回家、那之後再折返就可以了!」然後慌慌張張的像是怕慢了就輸了似的報了一串蘇家裡的地址。

蘇坐在副駕駛座，好像哼了一聲，有點自嘲那樣的，然後對已經開始沒有耐性的司機說:「嗯，麻煩你往五股開吧，不過地址…」她又報了一個，和劉欣一直以來所知道的蘇經理家的地址完全不同的地方，「妳今晚就睡我那裡吧，這麼晚讓妳坐車再繞回捷運站一個人走路我也不放心。」

劉欣頓了頓，實在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便就又闔上嘴巴安靜的點點頭。

那裡是哪裡呢?劉欣低下頭，近在咫尺的提袋裡躺著的手機也安安靜靜的，真想即刻的就用Google去查詢，指尖稍微挪動了幾分，最終還是沒有確認的勇氣。

蘇報出的地址最後拐進了一處小巷子，那地方有點複雜，她前前後後跟司機講了好幾處要在哪裡轉彎之後才終於到達目的地，她跟劉欣要錢包，從長夾裡掏出一張1000元，司機則用一種別開玩笑了的表情回望著她:「沒有零錢嗎?」他問，不耐煩的口吻裡都是疲憊的倦意，蘇大概也是累了，把藍色的紙鈔遞到司機的手裡:「那不用找了，走吧欣欣。」

劉欣長長的嘆出一口氣，經理總是這樣。

她跟著蘇走進一棟外表不太起眼的公寓，雖然不曾進去過，但她可以很肯定和之前的住家式公寓是不一樣的地方，大概是剛翻修過的牆面還算很整齊漂亮，從外面遠遠的可以看到小格小格的房間外密集的掛著冷氣，都是隔成套房的樣式。蘇按了五樓的電梯按鍵，對她伸出手:「不好意思我都忘了，包包給我吧。」見她有點心不在焉的，蘇又繼續說到:「很好奇嗎?換地方住了，也才一個月左右的事情…我也還沒跟誰提起過。」

劉欣點點頭，總覺得這又和普通的那種喬遷新居的口吻截然不同，有種淡淡的唏噓感。

電梯一下子就抵達五樓了，蘇在包包裡撈了撈，好不容易找出鑰匙來，推了門進去開了燈，目光所及之處是個空蕩的客廳，之所以說是空蕩，並不是因為坪數有多大，而是相較於大的概念，客廳就只有沙發、矮桌和電視這種大型家具，除此之外其他什麼也無。

「這陣子有點忙，東西我都還沒整理好、等下我去找找，我有報名馬拉松送的新的運動短袖沒穿過的、旅行用的免洗內褲應該也還有剩、睡褲就…穿我女兒的好了，妳會介意嗎?」蘇說著逕自走到了房間，啪的一聲燈亮了起來，劉欣嚇了一跳，因為蘇完全沒有壓低聲音的意思、甚至還大大方方的把燈都打開了，室內頓時充斥著不假掩飾的抽屜拖拉聲和物品翻找聲。

劉欣滿腹疑惑───蘇經理的…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