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标题

作者:JacieNL
更新时间:2016-03-23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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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JacieNL 于 2016-3-25 14:4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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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提示:

单箭头icest,Kristanna,抑郁,焦虑症发作有。

就像Tumblr上说好的。*前排提供大量物资* 水桶,救生衣,嗅盐,创口贴,还有……*转身* 啊哈!救生艇。伙计们,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

食用愉快。


第一章 心碎


故事是从一幅油画和一颗伤透的心开始的。准确地说,是两颗伤透的心。


xXxXx


“你好啊,贞德!”安娜一边拉着姐姐走进肖像厅,一边兴高采烈地朝那幅油画招手。她从眼角瞥见金发姑娘的脑袋微微晃动,知道艾莎正忍俊不禁。她捏了捏艾莎的手以示回应,听到姐姐低声惊叫后,嘴里啧了一声。“不许笑话我,陛下。”她强忍笑意,一本正经地教训道,“各人有各人的习惯,这只是我一点小癖好,好吗?”


艾莎抬起没被安娜攥住的那只手,却是因为安娜把她拽到了沙发上,她得抓住点什么保持平衡。两人一起摔到座垫上又被弹起,弹簧一阵吱吱作响,她们心虚地环顾四周,然后相视而笑,像是两个干了坏事的孩子。


“来嘛。”安娜沉进厚厚的靠垫里,仍挽着艾莎的手不放,她仰起脑袋,动作过猛撞得墙上一声闷响。“艾莎,这是贞德。贞德,这是艾莎。”她挥着空闲的那只手,像做介绍似的来回比划。“贞德可没少听我唠叨,在……那段时间。”她目光转向姐姐的脸,然后垂下眼睛。“你懂的。”


艾莎握住她的手,抿了抿嘴。“对不起。”她轻声道。


“没关系。”安娜回答,真的,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只是别再把我锁在门外。”衣料窸窣,她略微调整姿势,头枕着艾莎的肩膀,将两人紧握的手搁在姐姐膝头。“否则你就有麻烦了。”


她(重重)倚着的那具身体在轻笑声中动了一下,她感觉艾莎伸出胳膊揽住她双肩,微凉却又温暖,一个微笑同时落到她头顶。“不会了。”艾莎在她发丝间低语。


“你保证?”


“我保证。”


“最好是这样。”她闭上眼睛,又往艾莎身上靠了靠,艾莎体温比她略低,但依然暖和,叫人安心。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一如儿时。她彻底放松下来,感觉全身像没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这又引得艾莎一阵窃笑,她感觉几根温柔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颈后露出的肌肤。


“可别在我身上睡着了。”艾莎揶揄道。


“你说真的?”安娜打起精神问道,感觉对方点头后,她微微一笑,“不会的。”她仰头看着艾莎的脸,又一次被那湛蓝的眼眸彻底俘虏。不是像她这样带着青绿的蓝,也不是像她们母亲那样浅得近乎无色的蓝,而是最纯正的蓝色——如同夏日的天空,澄澈的水面,剔透的宝石。美得超乎寻常,衬着艾莎苍白的肌肤,仿佛清冽的山间湖泊,让她几乎迷失。她就那样凝视着那双眼睛,发现其中还点缀着小块或深或浅的蓝。


“我好想你。”安娜低喃道,一手撑着艾莎的腿,起身吻上她的面颊,在那里停留了片刻。


在她颈后的手指骤然一紧,当她微微后撤时,艾莎松开了手,转而拨开她几绺发丝,动作轻得几不可察。“我也好想你。”艾莎低声絮语,手却变得犹豫不决,直到安娜粲然一笑。于是那只手缓缓拂过她的额头、鬓角和脸颊,轻如蝶翼,却又真切无比,令人安慰,两人都没有错开视线,艾莎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微笑。


“安娜。”她唤道,语音轻柔得有若春风,安娜只是嗯了一声,因为她知道这并不需要真正回答。艾莎唤她的名字,只是因为她可以。


“艾莎。”她应道,见艾莎咯咯轻笑,她咧嘴绽出最灿烂的笑容,但随着姐姐的神情变得肃然,那笑容也从她脸上隐去了。


艾莎看上去那么认真——甚至有些忧郁——两道眉毛蹙到一起,在鼻梁上方挤出微微的皱纹,先是抿了抿嘴,然后轻轻咬住下唇。不过,她没有移开视线,安娜仍能感觉到冰凉的手指轻触着她的脸颊。它渐渐向下,抚过颌骨,到了她下巴那儿,安娜没有阻拦,因为她喜欢这种感觉,也因为她甚至不愿去想艾莎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去触碰旁人。


但是,看到她这样犹豫不决实在令人心痛。


“嗨。”安娜抬手轻轻扣住艾莎的手腕,感觉那雪白胳膊上传来微微颤动。但她没有更进一步——只是轻轻扣住。“没事的。不管是什么,都没事的。”


艾莎一声叹息,抿起双唇,鼻子里哼了哼。她垂眼盯着安娜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又抬起头来。她小心托住安娜的下巴,用拇指摩挲着她嘴唇下方的肌肤。


“你爱我吗?”艾莎问道,她眼里的神情……脆弱得近乎惶然。


“胜过爱这世上任何人。”安娜自然而然地回答。她正想再说点什么——关于这个话题,她有许多话可说——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她惊得目瞪口呆,用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因为艾莎在吻她。


艾莎在吻她。吻她的嘴唇,虽然比起她们近来发展的亲吻脸颊的习惯,这可能只是更进了一步,但当她在目瞪口呆中突然对艾莎的舌头有了全新的了解时,她脑海里所有纯洁的念头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她所能做的就是瞪大眼睛。盯着那双紧闭的眼睛,现在近得能看清长长的深色睫毛。盯着艾莎鼻梁上淡淡的雀斑。盯着姐姐额前散落的几缕淡金碎发。瞪大眼睛,感觉手指托着她的下巴,感觉手臂揽着她的腰身,感觉艾莎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艾莎在吻她,这念头过了许久才从安娜脑海传到双手,然后她举起手来。她本想轻轻推开艾莎,结果却用力过猛,让艾莎失去平衡摔在了扶手上。她本想清清嗓子,平静地发问,结果却只能瞪大眼睛,满脸都是那样于事无补的……哦,天哪,她希望不是惊恐,但事实恐怕就是如此,因为艾莎正用那样的表情看着她。


“艾莎,”她呜咽着,“我们是姐妹。”


而艾莎……像是内里有根弦啪的断了。那双蓝色眼眸深处有某种东西瞬间支离破碎,艾莎很快闭上了眼睛,但安娜和她近在咫尺,在狂乱得不成音调的心跳中,分明听到自己的心撕裂的声音。


当冰霜开始漫过艾莎紧握的双手,而她抱起胳膊试图掩饰时,安娜知道自己应该伸出手去。当艾莎熟练地换上那副悲喜难辨的表情时,安娜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当艾莎站起身时,安娜知道自己应该把她拉回座位上,因为她们得谈谈这事,而谈话正是安娜所擅长的。但她所能做的就是坐在原地,默然无助,眼睁睁看着女王——而不是艾莎——强忍眼中的泪水、痛苦和歉意,给了她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转身,在细碎的雪花中走出屋去。


天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安娜只是望着艾莎坐过的那块垫子,心跳得厉害,胃也抽搐着,像被一双冰冷的手攥住了似的。她拼命想理清这一切,哪怕一点点也好。惊骇、迷茫、恐惧、悲伤纷至沓来,把她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她只有低下头,双手紧紧抱住它,才不会感觉脑袋转得要从脖子上掉下来了。但这同样无济于事。


她不太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痛苦地意识到一个事实。或者说两个事实。


再没有什么最安全的地方了。而且——她紧闭双眼,把脸埋进手掌间,感觉身体在一声声呜咽中变得滚烫——她和艾莎刚刚又一次失去了彼此。


xXxXx


每天夜里,天上都飘起雪花,却从不落到地面。雪花只是在城堡上空飞扬,所以首都的人们过了几天才有所觉察。卫兵和职员们自然是一言不发(他们太恪尽礼数,太忠于职守了),但安娜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人们用疑惑的目光盯着她。只要她没躲在自己屋里,他们就盯着她看个不停,简直要在她脊梁骨上盯出洞来——有时她在屋里都能感觉到——好奇,等待,观望,仿佛她是女王突然反常的罪魁祸首。


“殿下,”有一天集市上有人问她,“恕我失礼,敢问女王可还安好?我们看到最近夜里总是下雪。”


起先,安娜希望自己像过去三天一样躲在了屋里。随后她不得不压下心中突如其来的怒火,因为……见鬼,她正生着艾莎的气,不愿回想发生了什么,虽然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接着她只好强忍泪水(她低头假装掸掉裙子上的灰尘,掩饰了过去),因为尽管那已成事实,但她还是一想到失去艾莎就心生恐惧。


最后,她微笑着告诉那人女王安好,这是她能想到最佳答案。女王安好。说女王是因为她偶尔瞥见的那个女人并不是艾莎,说安好是因为她不快乐,不伤心,不愤怒,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安好。还活着或许会是个更贴切的形容,但是用这个词会引起众人恐慌,所以说安好就够了。


安娜相当肯定,这些天来每次偶然相遇时,她自己也变成了公主。两人都藏起了本心,像是顶着头衔的空壳,她敢打赌这可能源自同样的理由——都是一种自我防卫机制。在真实的自我和某些太过敏感——太过触痛——叫人不愿想起的事情之间拉开一点距离,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但她能想起的还是只有这一件事。她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矛盾不已,一面责备自己伤了艾莎的心,一面又气恼艾莎让她陷入如此境地。她伤心才刚找回姐姐就再次失去了她,咒骂自己逃避一切的怯懦。她生气艾莎再次把她锁在门外,又生气自己居然为此生气,因为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她心怀内疚,却还是借口身体不适,尽可能避而不出。她害怕艾莎,因为不管她怎么逃避,艾莎的眼神仍历历在目,挥之不去。她想解决所有问题,却力有不逮,为此,她也对自己气恼不已。


安娜难以入睡,终于睡着时,失去艾莎的噩梦又让她哭泣着醒来,不得安眠。她望向窗外,注视着月光中纷飞的雪霰,猜想这夜复一夜的降雪恐怕出自同样的原因。当“家庭传统”这个词从脑海中闪过时,她忍不住蒙着枕头歇斯底里地笑了好一阵子,因为这正是问题所在。


如果只是有个女人对她心怀渴望,如果那女人不是她的姐姐,她应对起来会轻松得多。多么讽刺啊,她能够征询意见的最佳人选,却正是给她带来所有这些困扰的人。如果问题只是那人和她同性,处理这一切对安娜来说也会轻松得多。


那不是问题。她甚至都没想过那是问题。


xXxXx


八天后,一名仆人从都城守卫那里带话来,说克里斯托夫回来了。他是两周前离开的,去找几支采冰队谈生意(作为王室冰块总管及特许经销商,他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独自采集足够的冰块,所以跟人合作非常重要)。于是安娜抓紧机会和他见了一面,努力不去想这有多少是因为她不顾一切地想寻找一点正常生活的感觉。倒不是说她不想念他——只是在过去一周里,她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她踏上城里那小片属于克里斯托夫的地盘时(艾莎赐给他一所大宅子,附带一座马厩),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斯万熟悉的面孔。斯万看样子刚梳洗了一番,它哞哞叫着对她表示热烈欢迎,接着舔了她一脸哈喇子,让她咯咯直笑。细细想来,这大概也是欢迎仪式的一部分。随后出现的——不出所料——是克里斯托夫。他显然没有斯万那么干净整洁,但鉴于他向来先人后己的表现,所以安娜没有多想,只是轻轻吻了他一下,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


克里斯托夫是个老好人,而且一点都不傻,所以不出半个钟头,就出现了下面这一幕:


“说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么心烦?”他直截了当地问她,嘴里咬着半截胡萝卜,把剩下半截塞给斯万——即便出了马厩,它仍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


让一头成年驯鹿待在一所中上流的漂亮房子里是有点奇怪,但也很直接,很有克里斯托夫的风格。安娜觉得,这种超乎寻常的率真也是她爱他的重要原因。况且,让斯万把脑袋埋在她胸口感觉还挺舒服的,她用胳膊抱住它的脖子,闭上眼睛听着它嘎吱嘎吱地大嚼胡萝卜。克里斯托夫没有追问——他从不会咄咄逼人——只是默默坐下(坐在桌上,蜷起腿,沾满灰尘的靴子也就这么穿着,又是很有他风格的做法)仔细检查鞍具、缰绳和束带,直到安娜脸上的泪水流干,甚至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哭泣的。


“是艾莎。”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于是清了清嗓子,“我们大吵了一架。”这不全是实话,却是她能想到的最简单明了的解释。


“女人啊。”克里斯托夫转转眼珠感叹道。安娜非但没有发火,反而笑出声来——因为斯万用角在他后脑勺上顶了一下,她知道他们是为了逗她开心才装得傻里傻气的。


“喂。”过了一会儿,木地板上传来克里斯托夫重重的脚步声,然后安娜感觉自己被人搂在了怀里,他一手拍着她的后背,一手抚摸她的头发,看似粗笨的大手动作竟温柔得出奇。“会没事的。”他任由她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胸口,一边轻轻摇晃着她,一边安慰道,“你和艾莎经历过那么多波折,肯定不会让这事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对吗?你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和她聊聊。”


“说得倒轻巧。”安娜贴着他背心闷声嘟囔,但还是略微收紧了环在他腰上的胳膊,因为他是如此可靠,而她真的、真的很需要支持。“我们伤了对方……伤得很深。我甚至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要努力。”他对她说,尽管他身上味道有些古怪,安娜还是差点靠着他睡着,“继续努力。实在没办法,就在她门外守着。我有个睡袋,你要的话可以借你。”


他语气里一半调侃一半认真,她又笑了两声,因为笑总比哭要好。“你说得我好像一头倔驴。”她嘟囔着,抬头瞪了他一眼。


“不。”见她朝自己吐舌头,他咧开嘴傻呵呵地笑着,“你本来就倔得很,小呛椒。”


安娜松松垮垮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讨厌鬼。”她嗔笑着,向上吻住他。他的嘴唇有些粗糙,但很温暖,当他抱紧她时,甚至他脸上的胡茬都感觉柔软了。斯万显然觉得自己被遗忘了,想方设法把它的大脑袋挤进两人之间,他们差点笑岔了气,最后只好分开。


“你会待多久?”安娜问他。夜幕已经降临,她准备返回城堡。


“就待到明天。”克里斯托夫说着,拿起她的薄夹克帮她套上,“还要跟好几个采冰队洽谈呢,所以得往东边去。”


这不算谎话,但她知道他可能因为她调整了计划。克里斯托夫本该好好休息一个礼拜再出发,却在自家床上躺了没一个晚上就准备上路,她相信这是因为他不想让她在和艾莎关系紧张的时候,还得分心陪他。


“你会走多久?”她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大概三周吧,黎明前动身。”他拥抱了她一下,“所以不用来送我了,好吗?专心对艾莎。”


“这是命令吗,冰块总管?”安娜调侃道,见他哈哈大笑,她也微笑起来。


“说得好像你肯听谁命令似的。”克里斯托夫委婉抱怨了一句,抱得她双脚微微离地,“不,只是个建议。你和我……也许会长久,也许不会。”哇,这可有点伤人,但他这么诚实倒也让她刮目相看。“而艾莎是你姐姐,这是永远不会变的。无论是好是坏,你们都绑在一起了,所以尽量让事情好起来,好吗?”


“好吧,我会尽力的。”她吻吻他的唇,然后吻吻斯万的鼻头,结果又被舔了一脸,“注意安全——你们俩都是——这是命令。”


克里斯托夫笑容满面地靠着门框,在她擦肩而过时抬手敬了个礼。“遵命,长官。”


“傻瓜!”安娜回头喊道,他的笑声一直跟着她拐过弯,眼看城堡就在前方不远。又下雪了,她心想,但那只攥着她胃的冰冷小手似乎放松了力道,她昂首挺胸,迈开脚步。都过去这么久了,是该停止郁郁寡欢,开始想办法解决问题了。


xXxXx


第二天早上,安娜在躲了一周半之后,第一次到餐厅吃早餐——她在半路遇到一个手托餐盘的女仆,幸好她闪得快才没撞个满怀把那些杯碟餐具摔在楼梯上,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也是第一次睡了个好觉。女仆行过屈膝礼,端着盘子和里面的东西回了厨房。安娜面带微笑,蹦蹦跳跳下了楼,因为她决意要尽可能享受这样的“好心情”。


她没有天真到以为有了克里斯托夫的支持(尽管那对她很重要)一切就会迎刃而解。艾莎对她心怀渴望——欲望——所以她要面对的显然是更深层的棘手问题,如果她还抱有一丝希望,想让一切回到从前,就不能掉以轻心。


安娜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着手这事,不过在艾莎附近露面似乎会是个好的开始。她只希望她不会一看到姐姐就先想起那个吻,因为那会让她心跳加速、喉咙发干、手心冒汗,而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紧张情绪。


“早安。”她走向那张孤零零的餐桌,一边轻声问候它唯一的使用者,一边在心里鼓掌祝贺自己保持了语调的平稳。好吧,当艾莎惊讶地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时,她差点撞上桌子,但她根本没时间绊倒或者尴尬,因为那双蓝色眼眸像被灼伤一样,很快又垂了下去。


“早安。”艾莎对着自己的早餐说,她脸上波澜不惊,声音却紧绷绷的。她的眼神或许会透露她的此刻想法——她向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但哪怕安娜在她对面坐下了,她也没再抬过头。


早餐看起来还挺不错的,安娜匆匆一瞥,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但她吃的时候根本没注意是什么滋味。她边吃边说(东拉西扯,漫无边际),同时从眼角观察着艾莎的模样,难过地发现那副单薄的肩膀痛苦地紧绷着,眼睛下面也有重重的黑眼圈。她试图假装一切正常,好缓解两人之间的紧张感,但她心里还是沉甸甸的,感觉艾莎之所以没从餐厅逃走,唯一的原因就是墙边还侍立着几个仆人,因为她显然没料到安娜会在今天露面。


“你睡得好吗?”安娜问她。屋里气氛越来越压抑,她拼命想找点话题缓解这种沉重感。这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但不知为什么,这门绝技如今却落了空。艾莎没有一点反应,就连最简单的“好”、“不好”、“嗯”都没给她。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安娜的挫败感愈发强烈起来,她已经那么努力了,艾莎为什么就不能有所表示呢?


“我睡得很好。”整整三十秒的沉默后,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就一手捂住了眼睛,疑心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小时候被人摔过。是啊,艾莎肯定特别想听到在她睡眠不足的时候安娜却睡得像孩子一样呢。其实她睡得不好——除了昨晚,从那天起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但艾莎并不知道。


那顿饭剩下的时间里——谢天谢地已经没多久了——尴尬和沉默倍增,安娜把脸埋在自己盘子里,只是不时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看。艾莎下巴上的肌肉平均三秒就抽搐一下,她把腰杆挺得那么直,安娜都有些惊讶居然没听到骨头咯咯响了。女仆们收走碟子和餐具时,艾莎坐在那里,左手紧抓着一只银制高脚杯的杯柱。仆人随手带上了门,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安娜从眼角瞥见姐姐咽了咽唾沫。


此刻大概是她能找到的最佳时机了,于是她伸出一只手。“艾莎。”她语调柔和,仿佛面对一只受了惊吓的动物。“对不——”


她手指刚碰到艾莎裸露的手腕,杯子里的水瞬间冻结炸开,空空如也的酒杯带着闷响滚过桌面——杯壁和杯柱上挂满尖锐的白色冰刺。两人都闪电般地把手缩了回去。


“别。”艾莎哑声道,她右手紧紧抓着左手,闭上眼睛,“别碰我。求你了。”


她走了出去,留下安娜呻吟着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把手指深深抠进大腿里。


该死,该死,该死。


xXxXx


在那一天余下的时间里,艾莎再没到餐厅来用过餐,第二天也是一样。虽然安娜承认自己很是受伤,但她还是努力理解,并让格尔达务必把食物送到女王的寝室、书房或者她所待的任何地方,因为安娜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似乎不管她找到哪里,总会发现艾莎前脚刚走,她们又擦肩而过,她几乎怀疑艾莎是不是设法做了几只小雪鸽或者别的什么来监视她,好在她靠近时向姐姐通风报信。


于是她吩咐职员们好好照顾女王的日常饮食,再次被姐姐疏远让她感觉像被当胸打了一拳似的,但她努力不予理会,因为艾莎此刻显然是希望保持距离,而安娜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但是当她在又一个无眠之夜中辗转反侧,看到窗户上覆盖的厚厚冰层时,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流淌。


xXxXx


白天还是不见一点下雪的迹象,接下来的一周里安娜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她必须设法弄清情况,否则她就要发疯了。每一天都是阿伦戴尔夏末时节的典型——天气暖和,阳光灿烂,偶尔降下一两场雨,缓解了烈日带来的炙热。只有日落之后,冰雪才会现身,而且仅限于城堡内外。这或许意味着艾莎就像安娜一样,在白天有工作要忙、有事情要分心的时候,面对手头的不管什么事都轻松得多;待到夜深人静,再没有什么来转移注意了,她才会屈从于心中的痛苦。


待到月色降临,安娜多数时间都四处徘徊。她在自己床上睡不着,因为她屋里太暗太静太空,让她难以思考;但她通常会到藏书室读一脑子或纪实或虚构的故事,免得去想自己的生活,最后在炉火前打起瞌睡。这样至少能学点东西,而她的身体似乎勉强适应了睡眠不足的状态,她已经不再一天撞几次墙了,她猜她或许该为此高兴。她确实高兴,但转眼她又生起艾莎的气来。


她并非不知道艾莎也很受伤——这一点再明显不过,证据就在她眼皮底下。但她们之间毫无进展,这简直让她抓狂。一切都停滞不前,原地踏步,一动不动,被卡住了,困住了,堵住了,塞住了(至少她的词汇量通过最近的阅读扩充了不少)。她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必须有所改变,因为停止改变意味着消亡,而安娜不愿就这么任由她和艾莎的关系凋零逝去。


哪怕艾莎愿意。该死,这念头太伤人了。


快到女王寝室门口时,她尽量放轻了脚步,因为在黑暗的走廊里,哪怕隔了几步远,她仍能透过下方的门缝看见灯光。不仅如此,她还看见灯光不时就被一道影子阻断,似乎屋里那人正来回踱步。


看来还真是家庭传统,她心里想着,再次生出一丝黑色幽默的感觉。


“艾莎?”她在门前停下,一手按在门上,轻声唤道。向下看了一眼,发现影子不见了,她转了转眼珠。“听我说,我知道你在里面,”她指出,“我知道你很受伤,如果这听起来太孩子气太自私或者太愚蠢,我很抱歉,可我们俩都受伤了。相互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不愿出来见我,那我就只好搬出老办法,重新开始这项家庭传统活动了。”


老天啊。安娜咬住舌尖,捏了捏鼻梁。“对不起。”她叹息道,“我不是故意这么刻薄的。我只是……我好想你,你懂吗?我知道我正失去你,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简直让我发疯,我只想找到办法让情况好转。我一个人做不到,艾莎。我们各自都做不到。我们必须一起渡过这难关,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你还记得那天吧。”安娜语调里没有一点询问的意思。她只是在陈述事实。“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该再玩这招,可你答应过不会再把我锁在门外的,艾莎。你答应过的。”她听到自己嗓音沙哑,于是清了清喉咙,轻轻抽着鼻子,“我会要你负责的,不管、不管用什么办法,因为我可以上法庭要求你履行承诺。理、理论上来说,我可以指控你违反了1478年君主制条约的基本条款之一——君无戏言。”她用额头抵着门,惨笑一声,“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就是想跟你谈谈,艾莎。因为它仍有法律效力,据我所知,我要是走这步甚至可能把你拉下王位,我真的不想那样,因为你是个好女王,民众热爱你。我爱你。但我现在对你很生气,脑子都要不清醒了。”


有好一阵子,安娜只是喘着气,死盯着面前那扇隐没在阴影中的木门。周围自然一片寂静,门那头也没有半点声响。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睡眠不足,或者是情绪消磨过度——但她突然感觉怒火中烧,终于一拳砸在厚厚的橡木门上,力道猛得把指关节都磕破了,只听一声巨响在走廊里回荡。


“妈的。”安娜嘶了一声,抱住疼痛难忍的手,背靠着门滑坐在地,回想起最后这几分钟里自己的作为。“我这是怎么了?”她盯着自己泛红的皮肤,曲起刺痛的手指,模糊意识到自己在哭泣。她几乎没注意门的表面微微变形,像是有人从另一侧靠在了门上,但她确实感觉到木制门板的冰冷。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艾莎?”她抽泣着,后脑勺重重撞在门上。“我砸了墙,还威胁你,我……天哪,我不是——我不会——对不起。对不起。”她必须离开这里——现在就走——她爬起来,感觉双腿光是支撑着体重都抖个不停。“我得——”喘口气,停一下,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多做深呼吸。“就是——我会,嗯……我们晚点再见。”喘口气!“好吗?好吧。”


她拔腿就跑,因为她必须离开,她有些怀疑颤抖的双腿还能否支撑她的身体,她的肺又能否吸入足够的空气,但她那么快就冲到了走廊另一头,差点就没听到那声呼唤。


“安娜!”


她没有停下,甚至没有转身,因为此刻她根本没有心力应对任何事或者任何人。


“安娜!”


xXxXx


作者按语:

这篇同人是我在Tumblr上参加Elsanna征文的投稿,我发誓,我最开始只是想写一篇五千个单词的小短文。结果安娜揪着我耳朵不放,我要是不特么继续写下去,怕是得变成当代梵高——只不过我连翔都画不出来。

我当然是选继续写了,稿子在,耳朵在。不过我得开始往外放点稿了,因为这文现在已经两万一千个单词了,而我压根还没写完,所以嘛——双更!就是这样。大声欢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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