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noheart 于 2016-4-3 12:46 编辑

82.我們一直深愛著妳

姬宮羽緩步朝愣住的千歌音走去，伸手將千歌音和小女孩一起環抱入懷，溫度頓時暖化了千歌音原本冰冷的身軀。

「對不起，小千，是我讓妳這麼痛苦，一直承受這樣的折磨。」

「父親…你怎麼會在這裡？」千歌音像失了魂般喃喃，難以相信地望著姬宮羽。

「當然是來帶妳回去的，好孩子。」姬宮羽柔和地看著千歌音。

「帶我回去…？」

「嗯，帶妳離開這個孤單沒有人瞭解妳的監牢，回到真正屬於妳、有人愛著妳的家。」

「家...？我還有家嗎...？」千歌音茫然地說著。

「當然有。只要有人愛著妳、讓妳感覺到溫暖安全的地方，就是妳的家。我的女兒...對不起，一直讓妳獨自面對這一切。

我知道，妳會這麼嚴苛地對待自己，是因為妳害怕帶給別人痛苦和負擔，所以選擇隔絕心裡對人的依賴和渴望，一個人面對所有的難過和委屈。

就像從那一年開始，妳擔心母親死後深受打擊的我也會跟著崩潰，所以放棄了可以擁有快樂、可以任性的權力，要求自己什麼都要做到最好才值得被愛...。

妳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孩子，也是世界上最傻的孩子，妳把所有的體貼善良都用在別人身上，卻一點也沒有留給自己。

謝謝妳…謝謝妳為了守護我、守護千歌音而這麼努力地堅強著。

從今天開始不要再讓自己這麼辛苦了，讓別人好好地愛妳，也好好地疼愛自己吧，我的好孩子…。」

「父親…」

心，終於裂開了。

裂縫之中，汩汩湧出溫柔而悲傷的淚水，千歌音的聲音顫抖哭泣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夠堅強不夠努力不夠好，母親才會死去，你才會這麼痛苦，對不起對不起…」

姬宮羽輕輕撫摸千歌音的頭，溫柔地說：

「這一切都不是妳的錯啊，好孩子。我和妳母親會這樣，是因為我們深愛著妳，因為妳是我們的女兒而深愛著妳。

當妳還小的時候，我們就知道妳是巫女的轉生，具有扭轉世界存亡的使命，可是也因為這樣，深愛妳的人都無法活得長久。

命運藉由奪走妳身邊重要的人來激發妳內心的力量，這是我們無法迴避的安排，所以我們偷偷欺瞞了上天，撤走對妳所有的愛來換取能夠看著妳長大的機會。」

「撤走對我所有的愛…？」千歌音震驚地抬起頭，水汪的雙眼望向姬宮羽。

「對，因為失去對方的愛等同於奪走妳身邊重要的人。妳的母親，她明白這樣的命運，所以已經罹患絕症的她要我不論如何都要繼續活下去照顧妳，

代替她看著妳長大。她雖然臨終前已經很虛弱，卻仍趁著自己意識清楚時告訴我，即使這樣活著的我會很痛苦，她仍懇求我讓她最愛的兩個人都好好地活下去。

她希望妳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親人存在，讓妳的生活沒有任何匱乏，然後替她看著妳長大。妳母親死後，我走入深山封閉自己一年，

除了要讓妳感覺我已消失在妳的生活中，也為了要找到從這可惡的命運中解脫的方法。所以在這一年裡，我費盡心思打聽古事記並且不計代價的將它買回，

帶到神社與大神一起研究與日月巫女有關的任何消息。無法守在妳身邊，所以我安排了和妳年齡相仿的乙羽在妳身旁照顧妳、陪伴妳，

並且隨時回報任何跟巫女有關的跡象。很抱歉，這一切都沒有辦法告訴妳，讓妳受委屈了...。」

「父親…所以你這麼多年把自己隔絕起來不願意見我，不是因為討厭我、恨我，而是為了要繼續守護在我身邊？」

千歌音哽咽說著，身上的紫色長袍隨著流出的淚水漸漸轉淡，與小千歌音身上的衣裳同時幻化為亮海綠的洋裝。

掛在頸項上被長袍所遮蓋的貝鍊也隨之顯露出來，展現出水潤的光澤。

姬宮羽淺淺一笑。

「不愧是我的寶貝聰明女兒。小千，現在妳認得眼前的人了嗎？」

千歌音轉頭望向姬子怔怔看著，原本一片空白的腦海慢慢地、慢慢地浮現些許模糊熟悉的印象，接著與姬子相關的片段回憶漸漸湧上心頭，與眼前的人聚焦重合。

「姬…子？她是姬子、來栖川姬子！是我日夜思念想要相守在一起的姬子！！我怎麼會忘了她？我怎麼會忘了她？」千歌音登時淚如雨下。

「傻孩子，妳沒有忘了姬子，妳只是被大蛇勾起妳心裡最深的傷痛以及斷去回憶之間的聯繫。妳心底深處一直惦記著姬子，

否則我和姬子怎麼樣都無法來到這裡。現在我們能夠站在這，就是妳愛著姬子、深深信任姬子的最好證明。」

「父親，你願意接受我和姬子在一起？」聽出姬宮羽言語間對兩人感情的認可，千歌音不敢置信地看著姬宮羽。

「當然。來栖川姬子，是今世的日之巫女，是妳世世與之相戀的戀人，是無可迴避的命運與羈絆。看了古事記後，

我知道每一世的巫女為了挽救世界會召喚天叢雲劍，在對抗大蛇後必須殺掉對方才能復原世界。這樣無可改變的命運讓我憤怒！

我不要我的女兒和我一樣承受失去所愛的孤獨和殘忍，所以我決定賭賭看，挑戰這樣的命運。然而，當我看到姬子時──坦白說我相當失望。

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又怯懦無能的女孩子，要我怎麼放心把女兒交給她？百般拉扯之下，我決定設一個局來考驗姬子，若她沒有通過，

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妳活下去。而姬子，沒有讓我失望。」

姬宮羽對著站在一旁的姬子微微一笑，眼中帶著溫潤的讚賞與期盼。他執起千歌音的手交付到姬子的掌中，柔和地說：

「兩人之間如果沒有足夠堅強的愛，是不可能克服命運的。只有堅定的信念以及無論如何都想要保護另一個人的心，才能夠出現奇蹟。

在這段過程中，即使獲得了日之巫女的力量、多了些許成熟堅毅的氣質，姬子的本心依舊是那個受了挫折就想哭泣、個性敏感容易受傷的女孩，

但也因為她的軟弱讓我看到她對妳的在乎，足以在每一次的嚴厲考驗下，支撐她面對並且度過每一個難關。姬子的脆弱已不再讓我擔憂，

因為她已經懂得如何將這份脆弱轉化為守護妳的力量，不論是以日之巫女的身份，抑或今生的來栖川姬子。」

姬宮羽一邊說著，身體也漸漸變得透明，千歌音不覺大驚。

「父親？！」

「呵，該來的終究會來，命運啊…」

千歌音頓時明白這代表些什麼，忍不住對著姬宮羽悲傷懇求。

「父親，你不要走…，我好不容易才明白你的心意，請你不要走…。」

「傻孩子，從上天偷來的十多年，能夠親眼看到妳長大我已經滿足了。小千，妳要記住，不會哭泣不會感覺到軟弱不是真正的堅強，

真正的堅強是妳能夠感受那些痛苦悲傷，允許自己經驗並接受它是妳的一部分，然後與妳所信任的人分享──這才是真正的堅強。

不要害怕碰觸妳心裡的脆弱，因為那是妳的一部分，因為妳不再是一個人。不論未來發生什麼事，

妳都要記得擁有妳是我和妳母親這輩子最大的快樂、最美好的幸福。妳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祝福，是我們今生的最愛，

是我們願意忍受痛苦、犧牲一切也要守護的寶貝。替我們好好愛著妳，即使我們不在了，妳也要為了自己、為了妳所愛的人好好活下去。」

姬宮羽慈藹地在小千歌音額頭親了一下，便將小千歌音交還到千歌音的懷裡，從口袋拿出千歌音的貝鍊，走到千歌音身後輕輕繫上。

「這貝鍊…代表著爸爸媽媽對妳的愛。我們會一直活在妳心裡，守護妳每分每秒。我的寶貝，好好照顧自己…。」

「父親！！」

給了最後一個擁抱，千歌音看著姬宮羽帶著微笑從眼前化為透明的分子散去，忍不住失聲哭泣。

呵，說來好笑。

從來不相信命運又想要抵抗命運的我，竟然會相信這種命中註定的浪漫設定。這是因為妳吧，雪初？

妳是不是正在靈魂的歸處看著我，用妳那美好的笑容對我溫柔地笑著呢？

姬子看著千歌音失神地呆呆站立，走向前去抱住千歌音，輕輕地說：「千歌音，我會陪在妳身邊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妳身邊的…。」

千歌音沉默不語，伸手將姬子輕擁在懷裡，溫順地靠在姬子肩頭，疲累地閉上眼睛，靜靜感受姬子溫馨的氣息。

周遭的景物突然幻化成一片金黃花海，飄在空中的蒲公英種子乘著微風在兩人身邊圍繞飛舞，溫暖的斜陽徐徐篩過兩人身影，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偎依。

千歌音緩緩睜開雙眼，怔怔看著四周的美好，淚水又悄悄盈滿眼眶。

這是姬子在我心裡種下的美好風景吧？

那樣純粹溫暖的真心，從第一天的相遇便毫不猶豫地投向我、注視我、眷戀著我。

她心疼我、接受我的所有，為了我勇敢，不顧一切地拋棄性命，

我命中註定的伴侶…

一股溫熱融化了所有的冰冷。

千歌音微微掙脫被自己淚水沾濕的肩膀，凝視著姬子，溫柔而深切地說：

「姬子…我們一起回家吧…。」

「…好，我們一起回家吧…。」

姬子揚起暖和的笑容，猶豫了一下，踮起腳尖輕輕吻去千歌音臉上的淚痕。

千歌音微微一笑，然後靜靜闔上雙眼，不一會兒，月之刻印發出微微的光暈將兩人籠罩，小千歌音的手銬及腳鐐在光暈的浸透中漸漸化去，

瘦小的身軀轉化為淡出的影像，融入到千歌音的身體裡，合而為一。

一起回家吧！姬子、父親、還有我──

姬宮千歌音。

姬子登時眼前閃過一陣白光，再睜開眼，眼前浮現的是相馬與和樹滿是擔憂的表情，被襦下的手被千歌音緊緊握著。她不禁勾起那純真可愛的嘴角。

千歌音，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