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红色的跑车，流水一般的优美线条，在深夜无人的马路上划过一条亮红的光线，发动机极快的转动，在冷风中呼啸而过。

可车内却安静的诡异。妮可盯着窗外飞速向后倒退的景致，克制自己不去看真姬的脸。可脑海中却满满的都是卧室的回放。

妮可甚至觉得内心有两个自己，一个说快去接受真姬的爱吧，你不是也爱着她吗。可另一个却说，离她远一点，你忘记你是拖后腿的了吗。妮可忍住了想要叹气的冲动。在伸手抓住真姬手腕的那一刻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本能的不希望看到她的离开，本能的挽留，却也本能的回避。也许两个人的关系只能保持在毫无偏向的中间位置才是妮可想要的和谐。这几年的思念让妮可拒绝了远离，可曾经来自爱人母亲的那段话，也让靠近这样的想法，从妮可的脑海里彻底的清除了。如果可以，她当然愿意永远陪在那孩子身边，可如果她有更门当户对的选择，妮可也一定会祝福，哪怕不甘心。其实妮可很清楚，这次重逢，就好比将妮可对真姬的爱化作一块放糖。丢进浓稠的咖啡之中，再也不可能干干净净的过滤出来。她只不过固执的认为，只要不去搅拌，就不会交织在一起罢了。自欺欺人也好，无可救药也好，妮可觉得她与真姬之间的事，是最应该做完可是却毫无头绪的事情。就像你努力去忍住那颗已经滑落的泪水，就好像你打算昨晚一张你一点都不会的试卷，就像你想去实现一句你没有说出口的承诺。也许当一切告一段落，年迈的妮可，会用布满皱纹又在颤抖的手写下“我爱你”的字样，脑海里还是那个少女的模样。

真姬当然清楚妮可正在胡思乱想，她也不想去揣测什么，轰了轰油门向医院的方向前进。作为医院里最有地位的人，西木野院长的预约体检，就算是凌晨三点也一定会有人在这里等待，除非那个人最近想被动的换份工作。所以妮可也体验了一次院长级的体检体验。即便某些医生还是想要一张合影和签名，但都在某些人的眼神下没能实现愿望。

妮可也真的感受到了传说中的小醋王，连听诊器都要真姬来拿，原因当然是怎么可以让陌生人把手伸到妮可的衣服里面！

“不会疼的，给药之后你就睡一觉。之后的事情都有我。”无痛胃镜之前，真姬弯下腰对妮可嘱咐了几句。一旁的小护士在一次夜班中经历了两次人生首次：人生第一次见到矢泽妮可本人，人生第一次看到如此温柔的西木野院长。

“给药了。”

“嗯。”

妮可应了一声，几秒后就失去了意识。

而真姬的手却依旧握着妮可，看着她接受着检查。真姬很少见到妮可安静的睡颜，第一次见到，是自己高中时课间去妮可的教室。一个一年级生，就那样旁若无人的走进三年级的教室，走到后排靠窗的位置寻找那个趴在桌上熟睡的人。排练的时间没来，原来在睡觉啊。她桌上压着许多空白的试卷，还有很多歌词。妮可酱一向都是默默努力的人呢，那时候这样想着。第二次，便是父母出门在外，自己声称独自在家害怕约了妮可酱来陪自己，那也是高中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同居，那一晚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记得妮可的身体滚烫，背对着自己说着奇怪的话。第三次，就是昨天的后台了。真姬很想做一个坦率的人，那样会不会一切在困扰自己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所以当赤裸着下半身的人拉住自己的时候，真姬看着那张让她迷恋的脸，第一次坦白了自己的想法。思维很混乱吧，但却也是鼓足了勇气去做的呢。大概因为真姬真的不愿意放手吧，宁愿敞开自己的心扉，也希望得到妮可的认可也好，原谅也罢，无非就是一种情投意合的回应。哪怕显露出自己的固执，自己的脆弱，但却只换回一句朋友。他们，只是朋友。

那一刻真姬恍然大悟，她们曾经拥有的一切对现在来说都是奢求，荒废了所有的义无反顾。她记得每一个午后，美好的无可挑剔。依旧想在阳光铺洒的天台就此沉沦。像内心的最后一次挣扎，之后便是无力的释然。如果终究是朋友，真姬也只想在徘徊后留下一个背影，足够怀念，足够悲伤，也足够铭刻在心。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真姬手里掐着一沓检查报告，俯下身唤醒了妮可“我安排了你的住院，是单人房，环境也是最好的一间…”

“我……很严重吗…？”迷迷糊糊的人看着一边认真的真姬，心里不禁忐忑了一下，还需要住院？是什么大病吗？

“不，只是需要你在医院配合康复和疗养，你的健康情况不太好，除了胃和心脏，别的都不算糟。”

“我后天还有活动，我不能旷掉。”

“…我可以问问花阳，如果……”

“不行，我不需要住院…”

妮可已经挣扎着坐起了身，真姬急忙扶住了她，麻药的劲还没过她就乱来。

“我可以回家吗，我很想弟弟妹妹…”

“那也要天亮啊…”

“说的也是……”

“那你想到我办公室躺着吧？总不希望弟弟妹妹看到你这样子吧。”

“嗯…”

“我抱你吧。”

“妮可自己能走。”

她总是这样逞强，工作对她的意义似乎超出了真姬的预料，虽然花阳提醒过她妮可酱大概不会同意，但没想到被这样直接的拒绝了啊。

大概也是因为妮可的逞强，让真姬那止步不前的心泛起涟漪。既然只能做朋友，那就以朋友的身份，永远陪在妮可酱身边吧。

你说好吗？我最爱的矢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