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noheart 于 2016-4-17 10:59 编辑

88.白神山地與斐伊川

早晨的陽光透入房內，自窗台漸漸染入床邊，令姬子自沈睡中悠悠醒來。

千歌音…

姬子屈著身子被千歌音擁在懷裡，暖呼呼的體溫圍繞著自己，讓已然清醒的姬子舒服地窩著不想移動半分。

她輕闔雙眼，靜靜聽著千歌音云云的呼吸，數著她規律沉透的心跳，抬頭一望，發現眼前內心所屬之人睫毛顫動、眉頭微皺，呼吸變得略微急促，

原本放在自己腰際的手不自覺使力摟緊了些。

千歌音是做了什麼惡夢嗎？

姬子伸手輕輕環抱千歌音，想要讓千歌音感覺安全些，耳邊卻傳來模糊不清的低吟──

「姬子…」

千歌音醒來了？

姬子正要答話，卻發覺千歌音仍緊閉著雙眼沈睡夢中，原本要說的話又硬生生地吞回肚裡，不願吵醒這幾天身心疲累的千歌音。

「妳在哪裡…？」

千歌音在找我？

姬子微微一愣，發覺千歌音的眼角漸漸泛出淚珠，然後滾落，所經之處連成一條小小的溪流，在光線的折射之下閃耀。

是我上次的不告而別讓千歌音作惡夢了吧？

姬子心疼地替千歌音拭去淚水，輕輕撫摸千歌音的頭，溫柔地說：「我在這裡，不要擔心，我在這裡…」

仍沈睡的千歌音彷彿聽到姬子安撫的話語，眉頭漸漸紓緩、呼吸放慢，神情安穩了下來。

已經多久了呢？

姬子靜靜看著千歌音的臉，陷入久遠的記憶之中。

一直是這麼的美麗，這麼的吸引眾人目光，雖然長相和個性因為每次轉生而有些不同，但那份溫柔靜謐、善良體貼的個性，

卻好像專屬於妳一樣，永遠都沒有改變過。遇到這麼美好的妳，會喜歡上妳就好像理所當然一樣，即使沒有日月巫女的牽絆，

我想我也一樣會深深地、深深地被妳吸引吧！？

「姬子…」

千歌音又作惡夢了嗎？

千歌音的呼喚立刻將姬子的意識拉回現在，心疼地正要開口安撫千歌音時──

「妳一直在偷看我呴？」

「蛤？」

只見千歌音瞇著眼含笑望向張大嘴巴一臉驚訝的姬子。

「我在夢裡也可以感覺到妳呢，姬子。」

「千、千、千歌音，我…」姬子瞬間漲紅了臉，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我夢到了妳…」千歌音斂起調皮的臉，話語轉柔。

「昨天作了好多夢，每一個夢裡都有妳──不同轉生後的妳。即使容貌與氣質會有些差異，但我知道那就是妳，

總是帶著純真與溫暖、柔弱而又堅持的妳。」

千歌音溫柔地撫摸姬子的臉。

「也聽到了妳的聲音，告訴我不要擔心，讓我安定下來的聲音。」

「千歌音…妳是不是夢到我不告而別的那一天？」

「…嗯，夢見醒來看不到妳的那天早上。姬子，是不是我說了什麼夢話？」

姬子點了點頭。

「夢…常常會呈現出人心底被壓抑下來的真實感受。雖然我已經回來了，妳也知道那時我不告而別的原因，

但那一天突然被丟下的不安和恐懼也許還埋藏在心裡，讓妳害怕哪天我又會突然消失吧…」

千歌音看著姬子一會兒，然後視線飄往他處低低地說：

「也許…不一定是覺得姬子又會不告而別，而是經歷了那麼多次不得已的分離，面對後天的決戰心裡仍忍不住害怕和妳在一起的日子即將消失，

甚至因為決定要反抗命運而連轉生後的相見也變得不可能…。姬子，不管是死去被監禁在月之神社遙望思念著對方，

或是活在世間默默心繫著另一個印象已全然模糊的人，都不足以讓我恐懼，讓我真正恐懼的，是再也無法見到妳。」

劈開這道門代表妳對劍神的挑戰，而且不光是妳，日之巫女也會連帶被涉入，妳要考慮清楚。

腦海中揮刀斷開月之神社大門的影像突然躍入，警告的話語猶言在耳，千歌音閉上雙眼沉吟片刻後，抬頭望向姬子。

「…在劍之舞會後的昏迷過程中，我的靈魂回到了月之神社。能夠找回前世的記憶是因為我決定違逆天叢雲劍神，將祂封鎖的大門劈開，

解放我被鎖在神社中的記憶。在恢復記憶之前，我便隱隱約約有種感覺，覺得劍神與大蛇並不全然是對立的關係，而在恢復記憶的這段過程中，

這份直覺更為加深。姬子，我們雖然是天叢雲劍神的巫女，但劍神對我們的態度卻始終讓我有些疑惑。我想…」

千歌音想起前世步入月之神社前，天叢雲劍神所說的話──

請原諒我什麼的，我是絕對不會說的！

「…也許我們最終要面對的，不是大蛇…」

「不是大蛇？難道是──」

「啊。」

正當姬子要說出她心中的猜測時，只見千歌音定定地看著自己，面色微紅，微微地發出一聲驚嘆，不禁滿臉狐疑地盯著千歌音。

「千歌音？妳怎麼了？」

「嗯…姬子，對不起…」千歌音原本白皙的面容像添了一層紅霞般更加紅潤，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話。

「疑？為什麼要突然跟我道歉呢？」

看著滿臉疑惑的姬子，千歌音默默轉身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一面鏡子對著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輕聲說道。

「姬子…妳看一下妳的脖子…」

「啊！」姬子一看之下登時滿臉通紅。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草莓嗎？

千歌音也種得太明顯了！好害羞好害羞──

啊！！！！！！！

「對不起…是我太放肆了…」看到姬子整張臉脹紅不知所措的模樣，千歌音有些羞愧地低下頭。

「沒、沒關係，不是千歌音的問題…不是…嗯…」

不是千歌音的問題，可是是千歌音種的啊！！

內心真實的口白在腦海迴盪著，姬子一時為之語塞再也說不出話來。

看著脖子上深紅帶紫的斑點分布各處，姬子頓時勾起昨晚激情狂放的片段，不禁隨之體溫升高、心跳加快。

近似受傷瘀青的處處吻痕散佈在心愛之人纖細的頸子上，千歌音感到一陣心疼。

她捧起姬子的臉龐，像在施予某種神聖治癒法術般一處處給予輕柔的親吻，一邊輕聲問：

「還痛不痛？」

「嗯…不、不痛…不痛…」

唔──

呼吸變得有些急促。好不容易壓下即將脫口而出的呻吟，姬子努力維持著快要斷線的理智回應千歌音。

「下次如果我又太用力弄痛了妳，告訴我好不好？」

「好...」

千歌音終於結束最後一個輕吻，回過頭來溫柔地注視姬子。

迷迷茫茫應聲說好而好不容易逃過一劫的姬子終於能夠恢復正常的神智與呼吸，聽到千歌音這麼問，急忙開口澄清。

「不、不對！是不會痛！一點也不會痛！」

看著千歌音依舊有些懷疑的眼神，姬子只好鼓起勇氣低下頭來細聲說：

「我…其實很喜歡…很喜歡…。因為…那就像是千歌音在我身上留下了屬於千歌音的印記，讓我感覺我是屬於千歌音的…只屬於千歌音一個人的…」

千歌音聽了一陣感動。她低頭深深吻住姬子，用來自靈魂的聲音在姬子耳邊傾訴。

「我愛妳，好愛好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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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早飯，真琴便先告別眾人離開，其他人皆齊聚於大廳。

「姬子，妳會冷嗎？」相馬指著姬子脖子上的圍巾關心地問。

「啊，這個…對、對，有一點點冷…嗯…一點點冷…」姬子不自在地伸手撫觸身上的圍巾，一邊說著不擅長的謊話，神情看起來有些侷促不安。

「別擔心，我幫妳把圍巾整理好，這樣就不會冷到了。」

察覺到姬子的困窘，千歌音立刻轉身細心地將姬子的圍巾理了理，然後給了姬子一個安撫的微笑。

「呵，小千，妳已經恢復前世記憶了吧？」兩人的互動盡在和樹眼裡，他笑了笑，自然地將話題帶往他處。

「是的，大神師父。」

「和樹哥哥，你怎麼會知道千歌音同學已經恢復記憶了？」

「呵，千歌音和姬子一樣，在恢復記憶之後眼神中多了一份經過歲月洗煉的深沈與篤定，只是由於兩人的個性不同，

姬子前後的落差較大所以很容易分辨，而千歌音因為原本就是個心思細膩個性沉穩的人，所以你會比較難察覺。此外──」

和樹看了看千歌音與姬子，閉眼微笑說道。

「…兩位巫女之間的氛圍也有明顯的不同啊。」

原本態度自然的倆人聽到和樹這麼說，登時雙頰飛紅，不禁互瞄對方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低下頭來。

「原來如此…那真是恭喜千歌音同學了！」看著兩人反應的相馬心中浮現一絲酸澀，卻也為姬子打從心底的高興。

姬子…妳真的很喜歡千歌音啊！

「謝謝你，相馬。」千歌音微笑點了點頭。

結束了愉快的問候，和樹接著正色道：「那麼兩位恢復記憶後，有想到怎麼應對後天與大蛇的決戰嗎？」

千歌音與姬子對看了一眼，姬子斂起害羞的表情認真說道：

「神無月的第一天，也就是我和千歌音的生日當天，大蛇力量的復甦就造成了白神山地的水患。當時因為擔心後續會有更多的災害發生，

大神師父用神器八尺瓊勾玉以白神山地為中心建立了數個守護結界，所以這段時間才沒有天災再度發生。

但是後天──十月三十一日是神無月的最後一天，也是累積最多穢氣惡念的日子，當天很可能會有大蛇眾到白神山地舉行滅神之陣，

將各地的守護結界摧毀並且阻止眾神的歸來；同一時間，大蛇本體會在祂的發源地──斐伊川降臨進行破壞。」

千歌音拿出地圖，伸手在地圖上指點續道：

「兩個地點相差一千多公里，不論哪一方失守都會造成巨大的破壞。如果要阻止世界的毀滅，我們必須要兵分兩路才行。

我和姬子討論過，雖然今生我們所擁有的力量遠比過去強大許多，要獨自應戰大蛇眾不會有問題，

但如果是單獨一人要面對身為上古神獸的大蛇仍很吃力。不知道這部份大神師父有什麼想法？」

和樹還來不及開口，相馬便果決地說：「那就讓我來吧！」

「相馬？」和樹和姬子同時出聲，訝異地看著一臉堅定的相馬。

「就讓我來對付大神眾吧，和樹哥哥。既然大蛇需要姬子和千歌音持天叢雲劍才能斬斷，那我能做的就是阻止結界的破壞了！

我的白神之血已經覺醒，而白神山地本來就是我的故鄉，既然繼承了翼哥哥的「白龍」，我更應該要回去守護我們的家鄉，

洗去白神家族被大蛇沾染的污名。」

「可是相馬，一旦你在戰鬥中再度被大蛇所蠱惑，還在與大蛇奮戰的我們無法分身去救你，你可能會從此失去自我，

靈魂徘徊在光明與黑暗之間再也找不回歸處，你知道嗎？」姬子有些著急地說。

被大蛇侵蝕的畫面仍鮮明地存留在記憶中，姬子想起相馬從過去到現在一直為自己所投入的付出，即使知道自己與千歌音相愛卻不曾嫉恨破壞，

只是一心一意地希望自己幸福快樂，這份真摯的情感讓姬子不禁為相馬的安危更感到不捨與擔憂，她不希望善良的相馬又為了自己再次犧牲。

看到姬子為自己著急擔心的神情，相馬心中感到一陣溫暖。

純粹的喜歡啊…

多麼幸運我喜歡的是妳，姬子。

他笑了笑說：

「姬子，妳說的是如果我意志不堅被大蛇趁隙而入的結果吧？我知道妳說的。我承認我的內心還有許多軟弱的地方，

而這些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天之內就消失，但現在的我明白到即使我有許多脆弱的地方，我仍是我；只要我能接受自己有這些不足，

然後和它共處而不被蒙蔽淹沒，我就不會被大蛇所蠱惑。妳說過，當心裡有許多不確定時，只要清楚現在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麼，

就不會迷失方向，也不會失去自我。我希望能夠為我所犯下的錯贖罪，為白神家族找回榮耀，

更希望為一直照顧著我的和樹哥哥、姬子、默默守護我的翼哥哥，以及…我所珍惜的人奮戰。所以，請讓我一同參戰吧！」

「可是相馬──」姬子還正想要說些什麼時，一句輕靈的話語從耳邊傳來。

「我相信相馬同學。」千歌音緩緩說道，相馬與姬子為之一愣。

「我相信相馬同學能夠做到。因為能夠注視自身內在黑暗的人，就是堅強的人，即使真的再次落入黑暗，也能夠明白自己置身何處而尋找到出口，

不因此迷失。」

「千歌音同學…謝謝妳對我的信任…。」聽到千歌音對自己的肯定，相馬不禁為之動容。

「不過相馬同學你要小心，滅神之陣的進行如果有白神族人的參與，事情的演變可能會超出我們的想像。

在我模糊的印象裡久遠的過去似乎曾發生過一次，但因為那次在陣式開啟之前就被阻止所以沒有釀成災禍。

詳細的情況因為我們不在現場所以未可得知，但還是千萬小心。」

「嗯，我一定會謹慎行事的。」

和樹聽完眾人的對話之後閉目沉思了一會兒，抬起頭對著相馬說：

「…小千提到的這部份古籍中曾有相關記載，待我找出後再跟你做進一步的說明。

相馬，既然你自己有這個意願而小千也這麼相信你，那白神山地的滅神之陣就交給你了。」

「好，我一定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的！」

「相馬…」姬子掙扎了一會兒說道。「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既然千歌音這麼說，我也會努力相信相馬的。謝謝你，到時候一定要小心喔！」

「我會小心的，別擔心，姬子。」

相馬明亮的雙眼與自信開朗的笑容在眾人眼中閃耀著。他看著眼前這個一直守護在身旁深深喜歡了十多年的女孩，心中默許：

不論有多麼危險，我都會選擇為妳而奮戰。

因為，妳就是那個過得幸福，我也會跟著感到幸福的人。

註：「斐伊川」：有一說認為八岐大蛇代表的是「河川氾濫」。「斐伊川」上的沙洲形貌是如同蛇鱗般的「鱗狀沙洲」，加上河川蜿蜒的模樣，因而被描述為「大蛇」。河川固定一段時間的氾濫便會毀壞（吞吃）稻田（八稚女），而擊退大蛇就象徵著治水成功。（維基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