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重遊
散會後，千歌音牽起姬子的手柔聲詢問。
「姬子，今天想去哪裡呢？」
「只要是千歌音想去的地方我都想去。」
「呵，那我是只要有姬子在的地方，去哪裡都好。」
姬子瞬間紅了臉龐，思考了一下說：
「那～千歌音陪我去秘密基地好嗎？」
「好啊，我也想和姬子一起再去那裡走走。」
「那…千歌音先在房間看看書，我去準備一些東西，準備好去找妳──不可以偷偷跟蹤我喔！」
說完一溜煙的消失無蹤，留下千歌音一臉莫名地站立在原地。
姬子是要準備些什麼，怎麼這麼神秘？
想了想，千歌音笑著搖了搖頭走向臥房。回到臥房看著衣櫃，千歌音不禁想起了乙羽。
乙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
她對我的這份心意始終沒有變過，怕是我永遠也沒有辦法償還了。
只希望未來她能夠遇到值得她傾心的人，相守一輩子…
心中微嘆了口氣，千歌音挑選了衣服換上，然後打開姬子送給自己的相簿，提筆書寫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千歌音放下手中的鋼筆，闔上相簿，用手覆蓋在相簿之上閉眼默唸，原本平凡無奇的相簿竟發出微微的藍光，然後漸漸淡出熄滅。
千歌音凝視著相本一會兒，然後將相簿裝入牛皮紙袋，寫上字條後招來尤管家。
「請妳幫我將它寄到這個地址。」
「好的，小姐。」應完，尤管家隨即帶著紙袋退去。
看著尤管家離開，千歌音才剛要轉身便聽到那百聽不厭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千歌音，我好囉！」
跟著聲音的傳遞，姬子也隨之抵達房間門口，看到千歌音的裝扮時不禁雙頰一紅──
千歌音好帥啊！
眼前的千歌音穿著藍色貼身牛仔褲以及白色T恤，外搭一件黑色長版西裝外套，自由的瀏海隨興地披散在額前，未束髮帶的黑藍色長髮流洩而下，
襯著一向直挺的背脊以及纖細頎長的身材，看起來既灑脫又帶有幾分帥氣，與平時優雅淑女的打扮有著截然不同的氣息。
看著暈紅著臉的姬子，千歌音微笑問道：
「姬子覺得好看嗎？」
「好看...好看極了...」
羞紅著臉的姬子忍不住低下了頭，阻止自己繼續不禮貌地盯著眼前這兼具美麗與帥氣的女子。
千歌音笑了笑，拿起放置在床上的另一套衣物遞給姬子，溫柔地說：
「姬子穿穿看這一套衣服看合不合適吧。」
「唔，好。」
趕緊收回自己過於明顯的心動，姬子接過衣服後站在原地猶豫著，神情侷促不安。千歌音一見不禁失笑，轉過身說：
「姬子放心地換吧，我不會偷看的。」
「那、那個，我沒有這個意思！我──」
唉，為什麼在千歌音面前總是這麼容易慌張失措呢？
姬子整張臉脹地通紅，不小心說話又結巴了起來。
「可愛的姬子啊…」千歌音轉過身親了姬子額頭一下，帶著微笑看著姬子。
「跟妳開玩笑的，妳慢慢來吧。」說完便走到窗前望向窗外的風景。
明明都已經那麼熟悉彼此的身體，卻仍免不了這樣的害羞啊！
唉…怎麼辦呢…
千歌音的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無奈卻又心動憐惜的微笑。
「千歌音，好了…」
怯生生的語調讓姬子羞怯的情緒昭然若揭，千歌音好笑地轉過身，眼前的美景讓她瞇起了雙眼。
「很適合妳呢，姬子。妳喜歡嗎？」
姬子穿著淺藍色貼身牛仔褲以及同為白色但與千歌音不同款式的T恤，外搭一件粉色長版毛衣外套，給人一種甜美柔軟的氣質，
令千歌音有種想要直接將姬子抱在懷裡的衝動。
「喜歡…」
看著鏡中的自己與千歌音像一對穿著情侶裝準備出遊的戀人，姬子心中既興奮又害羞。
「姬子手上拿著的東西重不重？我來幫忙提吧。」
看到千歌音打算伸手來提，姬子慌忙地將手上的牛皮紙袋藏在身後。
「啊！這是秘密，到了再給千歌音看！」
「呵，好，就聽妳的。」
千歌音笑了笑，沒有多加堅持。兩人循著之前上學的路徑十指交扣地並肩同行，十月裡暖和的陽光以及清爽的微風一路伴隨，
姬子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說：
「雖然街道的景色都一樣沒什麼變化，但突然有種很生疏陌生的感覺，好像自己已經離這裡離的好遠好遠。」
千歌音看著姬子，然後轉頭望向熟悉的街道緩緩說道：
「是啊…，感覺和姬子的相識昨天才發生，現在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受。景色依舊，但我們都與原本的自己不同了…。」
與原本的自己不同了…。
姬子看著千歌音若有所思的側臉，心中感慨萬千。
坐上了車，千歌音很快便感到有些昏沉而將頭靠在姬子肩頭，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這幾天大蛇的入侵和開啟前世記憶的動盪讓千歌音耗掉了不少元氣吧？！
看著千歌音平和安穩的睡容，姬子心中感到一絲揉雜心疼與安慰的複雜感受。
也許是好天氣帶來了慵懶的氣息，公車司機車開得特別悠閒，原先十幾分鐘就會抵達的距離整整花了半小時才到。
「千歌音，到囉。」
千歌音緩緩睜開雙眼，略帶歉意地說：「嗯…不好意思，才短短一段路我卻睡著了。」
「沒關係呀，累的話就好好休息。本來想是不是不要叫醒妳一路就這樣睡上去，但又不知道這台車最後會開到哪裡，所以還是把妳叫醒了，
真是不好意思。」
「呵，只要我醒來時看得到妳，不管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唔…謝、謝謝…」看著千歌音的盈盈笑臉，紅到耳根的姬子只能害羞地低下頭來，笨拙地回應。
兩人開心地下了車，肩併著肩走到觀景平台。千歌音望著眼前的景色悠悠說道：
「花期已過，當初那片金黃色的花海看來已經凋謝了。」
姬子看了千歌音一眼，伸手握住千歌音的手說：
「是啊。雖然看不到當初那片美麗的花海，但換上了一片青綠色的草原讓我有種充滿生機的感覺呢！」
看著眼前的廣袤原野，姬子突然玩心大起。
「千歌音，我們在上面打滾好不好？」
「啊？」
還來不及接下一句，千歌音已經被姬子拉到草原之上躺下，雙手被姬子放置於胸前，眼前盡是姬子燦爛的笑顏。
正有些不安地想說些什麼時，耳邊已傳來姬子開懷的聲音──
「走囉！一、二、三！」
只見姬子伸手一推，千歌音已如人體圓柱般沿著山坡滾下，好不容易停住了，驚魂未定的千歌音仍感到有些頭暈時，
一個人已從旁邊撞上了自己，不覺發出一聲驚呼。
「啊！姬子！？有沒有撞疼妳？」
姬子聽了一愣，隨即眉眼帶笑溫柔地看著千歌音，然後整個人鑽進千歌音的懷裡。
胸口突然傳來舒服的溫熱與劇烈的鼓動，千歌音不禁心中一動，將姬子摟緊。
「千歌音…」
熟悉的香氣包圍了自己，姬子不禁抬起頭細細親吻千歌音細嫩的頸子，甜美的滋味讓她捨不得停下只能迷茫地探索追尋眼前的柔軟。
經不起姬子一再地撩撥，千歌音手一撐輕巧地支起身體，細吻懷中之人的額頭、眼簾、鼻尖、臉龐，然後一路尋到了姬子小巧的唇瓣。
「嗯──」
熟練的舌尖迅速滑入姬子未及防備的嘴，無限眷戀地與姬子相互舔弄交纏，在唇間交換著彼此熱烈的溫度與情感。
千歌音…
姬子情不自禁伸手環住千歌音的纖腰，身上貼近的重量與氣息讓姬子更加情動，無法抑止地回應著千歌音，直到彼此快喘不過氣來才不捨分開。
「...妳一點都沒變…」晶瑩的紫色眼眸在千歌音的面前水搖晃動著，千歌音不知為何聽了心頭一酸。
「即使是我傷害了妳，妳仍然永遠只想著我有沒有受傷…」眼淚流淌而下被青翠的綠草吸收，喉頭傾吐著哽咽的話語。
「我好愛好愛這樣的妳，卻也好心疼好心疼為我承受那麼多痛苦的妳…。我好希望我們有無數個未來的日子能夠讓我為妳打理生活的一切，
讓我好好地愛妳…。我們曾經在這裡許下諾言，我說我要挑選我們一起穿的情侶裝，不怕任何人知道我有多麼愛妳；
我說我要做好吃的便當給妳吃，還要一起留下很多美好的回憶…。我雖然決定要和妳一起對抗命運，但仍然害怕失敗後連再次輪迴都變得不可能，
永遠無法再見到妳…。」
「姬子…」
千歌音將姬子抱在懷裡輕撫說道：
「和妳相遇之後，不論發生什麼事第一個就會想到妳。看到妳快樂的時候，我心裡就充滿了喜悅；看到妳受傷的時候，我心裡比什麼都難受。
我的傷心難過，只要看到妳的笑就能夠被融化，只要看到妳悲傷一切就變得不重要。除了深深愛著妳，
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這一切自然而然的感受；也因為深深愛著妳，不論輪迴了幾次我都願意為妳的願望、為妳的幸福捨棄自己的一切，
只因為當妳幸福的時候，我才可能擁有幸福。我們從來就無從選擇，但是我感謝這無從選擇，因為對我來說，愛上妳是多麼美好的註定。
前世的妳說過即使變了容貌、洗去記憶，妳也一定會找到我。我相信妳，所以我們找到了彼此。累世的情緣讓我們在今生擁有更多的時間相愛，
藉由深刻思念所凝結而成的祕戀貝，成為了我們初見時就認出對方的信息。分離獨自守候的痛苦雖然刻骨銘心，
但跨越時空的思念也帶給了我信心。姬子，不論這一次我們是否能夠改變命運，我們都存在於對方的心裡，永遠也不會分離。」
看著千歌音溫柔篤定的眼神，姬子原本不安悲傷的心緒像是被溫暖的光暈所融化，漸漸安靜平撫了下來。她用著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喊輕聲顫道：
「嗯。我們永遠都在對方心裡，永遠不分離。」
兩人不再說話。姬子靜靜地窩在千歌音的懷裡，感受千歌音的溫暖與心跳。
風，順著緩坡帶著青草的香氣吹撫而來，掀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姬子稍微掙脫了千歌音的懷抱，躺在千歌音的身旁與千歌音一同望著廣闊的藍天說道：
「今天的雲和地面離得好近，整個天空都是澄淨的藍色，聞著隨風飄來的香氣，心裡有種平靜又幸福的感覺。」
「這就是我們一直在保護的世界啊！因為這個世界有著我們所在意的人，有著這麼多美好的事物，所以我們才會每一次都選擇守護這個世界；
即使知道這個決定會讓我們多麼痛苦，卻仍然做了一樣的決定。」
這麼美好的世界啊...！
「千歌音，妳覺得為什麼大蛇一定要破壞這個世界呢？」
「...大蛇是人的怨念集合而成，我想是因為許多世人經歷到人生的苦難後，
對於自己所遭受的不幸找不到解脫之道以及能夠溶解傷痛的理解與接納，悲傷、無奈、憤恨、不甘尋不著出口，
因此集結成對這世界的憤怒，而想要將之摧毀。」
「摧毀了之後呢？」
「摧毀了之後，也許會回到一切皆無的混沌，落入失去目標的空虛與失落之中吧。」
「那麼我們、天叢雲劍神又是為了什麼而存在呢？」
千歌音看著不同以往而持續追尋著某個答案的姬子，靜靜地問：
「姬子，妳想到了什麼嗎？」
姬子望著天頂的晴空輕聲說：
「...我也說不清楚那是什麼，只是想到如果大蛇是因為痛苦而憤怒地想要摧毀一切，那麼我們輔佐劍神將大蛇斬斷然後復原這個世界，
好像只是一再重複類似的循環而已。大蛇，應該是這一切裡最痛苦的存在吧...？將痛苦斬斷，真的能夠撫平人世間的種種傷痛嗎？
而且，為什麼是我們呢？我們和劍神、大蛇的關係是什麼？為什麼是我們喚醒劍神，但是最後又要我們傷害對方，
用生命、痛苦還有思念來恢復這個世界呢？總覺得這裡面有許多讓我感到沈重卻又想不通的地方...。」
千歌音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在月之神社打開門之後，有一幕景象是我記得最久遠的，那就是陽炎和霜刃；但這畫面也只有出現一剎那，除此之外沒有其他。
我想我們最初的存在一定與它們有關，就像當我看到乙羽為了我犧牲而覺醒時，霜刃便自動出現在我面前，
而且能夠引領著還沒恢復前世記憶的我用熟捻的刀術與相馬同學對戰，彷彿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一般。」
「陽炎與霜刃嗎...」姬子陷入沉思。
看著皺起眉頭的姬子，千歌音突然想起什麼問道：「對了，姬子，妳特別準備的手提袋呢？」
姬子聽了愣了半秒，突然醒悟到自己忘了什麼而忍不住大聲哀嚎。
「啊！！手提袋我放在車子忘記帶下來了，裡面有我特別要做給妳吃的烘蛋啊！！！」
「呵，沒關係，我有請尤管家幫我們準備了三明治和紅茶，晚餐再請姬子做給我吃吧。」
看著姬子抱頭悔恨的樣子，千歌音忍不住笑出來，一邊拿出包包裡的茶點一邊安慰著姬子。
「嗚嗚…好…」面對這樣的現實，姬子只能垂頭喪氣地怨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啊…」眼前的千歌音動作突然定格，姬子頓時緊張了一下。
「怎、怎麼了？」
「經過剛剛一滾，我們的三明治都──」
兩人愣愣看著千歌音手中被蹂躪到慘不忍堵的三明治，不禁轉頭望向彼此，噗哧大笑。
「看來我們今天要早點下山，不然會一起餓死在這荒郊野外了。」千歌音笑說。
「那在餓死之前，我們來一邊欣賞美景，一邊享用千歌音準備的紅茶吧！」
「好的。姬子，請用。」千歌音將保溫瓶的茶水倒出，帶著笑容雙手呈遞給姬子。
「呼～～好香好好喝的紅茶啊！」
看著姬子一副享受的模樣，千歌音的內心也盈滿了幸福。看著茶水裊裊飄升的熱氣如一縷白煙消散在空氣之中，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剛剛未完結的話題。
陽炎和霜刃…
這兩把每一世都作為巫女砍殺彼此的利刃，除了沾滿了對方的血跡與悔恨之外，還有什麼是它們想告訴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