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睁开眼睛,左右转动着自己的头部,确认自己现在所在的地点。
是自己在事务所附近租住的公寓。
伸手掀开被子,然后从床上坐起身,移动自己的屁股,靠到了墙壁上,双脚屈起,接着用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的头靠在了膝盖上。
昨天晚上,逃回来了。
南条舔了舔自己的唇,接着叹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从楠田的房间里出来之后在地上坐了一段时间,恢复平静之后,脑中不断地思考着自己到底是要对楠田做什么事情,没有思考出答案,然后就这样起身夺门而出,逃了回来。
缩在公寓的床上,一整个晚上无眠,在内心不断的树立可能然后推翻,也不断的挣扎之后她确定自己当时在心中想着的是什么样子的事情。
想要亲吻楠田。
就是想要做这样子的事情,现在的她已经很清楚的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是想要做这样子的事情,幸好在真的做出这种事情之前就打住了。
害怕……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着要去亲吻楠田,尽管在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之后也还是有想着去触碰她这样子的事情,但是之前冒出这样子的想法的时候已经是相当早之前的事情了。
早到在南条的记忆就只是自己曾经有过这样子的念头的一个概念了而已。
而且重点还是在于,自己是在相当清楚自己和楠田已经不是恋人了这样子的情况下,想要去亲吻她。
这代表着什么?
不想要去多想。
再度叹了一口气,闻到从自己的口中呼出的淡淡的酒味。
已经不同昨天晚上自己在饮酒时闻到的酒的气味,而是一种混着酸气的臭味,让南条的胃部开始翻滚起来。
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然后昂头,防止自己吐出来,直到胃部不再不适她才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也许是因为,自己昨天晚上喝了酒的关系吧。
不是都说,酒会催化一个人的神经,让理智失控吗?
所以昨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吧,不然的话,自己是不会对楠田做出那种事情的。
……真的应该早点就听楠田的话,将酒戒掉才对,不过现在再戒酒,也还来得及吧。
用这样子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其实理由这种东西,在很多时候就只是一个用来掩盖一个你不想去触碰的真实的一个让你可以逃避的心安理得的存在而已。
愿不愿意相信,能不能接受,就只是一念之差。
愿意相信,愿意接受,就算是假的也能变成真的,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就算是真的,在那人的认知中,也就永远都是假的。
这样子就足够了。
偶尔的讨好自己一次,并不过分不是吗?
南条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从床上下来,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入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房子。
一间一居室。
不大的房间被南条塞得满满当当,只要是可以放东西的地方她哪里都不放过,就连地板上也是一样。
书籍衣物耳机游戏机草稿纸,什么都有。
已外人的角度来看的话,应该就是那种除了床哪里都是垃圾桶那样子的感觉吧,然后会想着这个房间的主人到底是懒到了什么样子的一个地步啊才能把这里弄成这个样子,感觉上连可以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的地方真的可以住人吗这些事情吧。
其实这个房间,南条还是有在好好的打扫的。
所有的垃圾都是好好的扔进房间中的垃圾桶中,也会定期的将地板上的东西整理起来,用吸尘器好好把房间所有角落的灰都吸干净,只是打扫结束了之后又会将这些东西重新放回到地板上而已。
并不是因为收纳空间不够,只是因为喜欢这样子而已。
尽管很多时候都会因为没有办法及时的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觉得有些麻烦,但是果然还是喜欢这样子,被这些东西紧紧的包围着。
很有生活的气息不是吗?
也许在这里用安全感比较合适吧。
南条走到了厨房,在灶台前蹲下身,打开灶台下的橱柜,从里面拿出了一盒速食粥还有一个水壶,在水壶中接满水,然后放到炉灶上,开火烧水。
这是这个厨房存在唯一的意味。
将速食粥的包装拆开扔入垃圾桶中,接着打开了盖子,双手撑在灶台,等待着水开。
人啊,真的是奇怪的存在呢。
南条还记得自己还和别人一起挤在小小的公寓中合租的时候,心里想的最多的就是要快点搬出来,搬到一间大一点的房子,然后一个人住。
事实上等她开始工作,手头的经济稍微好了一点的时候就马上从那里搬了出来,之后的几次搬家,选择的房子都是越大越大。
觉得在大房子之中住的比较自由,后来和楠田同居,因为是两个人了所以就搬到了更大的房子去住,那些时候都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从和楠田住在一起的家中搬出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独自一人住在大房子中了。
最开始搬出来时看上的那间三室两厅的公寓,只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从里面搬了出来。
工作结束回到家中,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实在是太过可怕。
对南条来说,就是如此。
搬出来之后租下了这里,用自己的东西把这里塞的满满的,这样子的话……起码不会觉得空荡荡的。
放在炉灶上的水壶发出水被烧开时才会出现的声响,南条关掉了火,握住水壶的把手,将水壶拿起,微微的倾斜,让水从水壶嘴流出,倒入了速食粥的碗里。
白色的水雾升腾起,让南条有些恍惚。
楠田她一个人住在那间大房子里,是否也会觉得,空荡荡的很可怕?
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南条的手一顿,热水被倒出了碗的边缘,直接倒到了南条的手指上,疼痛感在瞬间就传给了大脑。
放开手中的水壶,打开了洗碗池的水龙头,将自己的手指伸到水流下冲洗,许久之后关掉了水龙头。
手指的肌肤被烫成了红色,灼烧感依旧明显。
并不是很明显,但是也不是可以就这样子放任不管的程度,因为,很痛啊。
走了几步,从放在架子上的杯子里拿了牙膏,挤了一些到自己手上被烫伤的地方,接下来等着灼烧感自己褪掉就好了。
把牙膏放回到杯子里,几秒之后连着杯子一起拿起,然后再拿起放在一边的牙刷。
她想可能是因为自己一晚上都没有睡觉的关系让自己的大脑有些混乱,以至于自己起床之后应该要先做什么事情的顺序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已经不是一晚上不睡隔天还是精神依旧的年龄了啊。
梳洗完毕重新回到厨房,打算吃早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之前没有把速食粥的盖子盖上,泡成了很微妙的样子了呢。
要是把水倒掉然后重新烧水倒进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泡成很漂亮的速食粥了呢?
算了吧……
这个月十有八九命中犯水火,所以不要自己再开火了,等下自己出去到便利店里买个包子当早餐好了。
慢悠悠的又回到了床边,本来想要换衣服,但是在看到床上之后大脑却更加的偏向再去床上躺一会儿这样子,于是又躺到了床上,反正时间也还早。
已经被太阳晒了一段时间,床铺变得暖烘烘的,真舒服。
像是一只慵懒的猫一般眯起自己的眼睛看着空气中飘动着的细小的尘埃,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所谓的太阳的味道其实是螨虫被太阳烤焦之后的尸散发出来的气味。
即使是知道了这样子的真相,但是果然,还是不会讨厌太阳的味道呢。
南条翻过了身侧躺好,伸手拉过被子塞入了自己的怀中,塞得满满当当然后紧紧的抱住,将自己的脸埋入了被子中。
又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在那件睡衣上闻到的洗衣剂和太阳的气味。
楠田现在是否已经睡醒了?是否已经发现自己不在哪里了?要是知道了自己不在了会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呢?
难过?高兴?还是无所谓?
还是会觉得,又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了,好可怕?
“……”
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子问题,但是现在一旦冒出,就没有办法停下在自己脑中的脑补。
这样子的,那样子的情况和可能。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人在那间大房子里住了两年?有没有想过搬出去,找另外的地方住呢?
就像是自己一样。
……楠田她,会搬出去住吗?
这个问题是南条没有考虑过的,甚至都没有出现在她考虑的范围之中,关于这个问题。
因为在她的认知中,楠田是不会搬出去住的。
那是自己的房子,也是她的房子,尽管在房产证上写着的户主的名字是自己就是,但是这并不会改变是两个人共有的房子而不是属于哪一方独自所有的。
自己住在自己的家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搬出去住。
相当的理所当然对吧?
理所当然到了让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也是那个房子的所有者之一,忘记了自己已经从哪里搬出来的事实,忘记了自己没有办法在一个人独自居住在大房子,只能在像是这样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小空间里才能安心的事情。
现在,注意到了。
某些东西,不是依靠时间就可以习惯然后接受的,比如孤独,寂寞,还有恐惧。
这两年来楠田都没有搬出那里不代表她之后也不会搬出来。
楠田从家里搬出去住……这种事情,不行!
只是一瞬间,南条就抱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种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去描述的恐惧感在胸腔中弥漫开来。
害怕着楠田会从家里搬出来。
但是自己又怎么可能去要求她不要从家里搬出?自己都已经搬出来住了那么久……那么如果……只是如果而已。
自己现在搬回去了,和她一起住在那里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从那里搬出了呢。
“……不行的吧。”
果然,还是只能想想而已。
这种事情,是不行的吧。
说到底,自己当初搬出来是因为和楠田见面变得越来越尴尬,要是自己现在搬回去,还是那个样子的话,自己搬出来到这里住是因为什么。
而且要是楠田有些厌恶的话,说不定还会更加干脆的就从那里搬出来。
毕竟一个人想要做一件什么事情,决定下来要做,很多时候就会被一些因素催化,而并非真正的跟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去走。
那样子的话,不就变成是自己变相的赶楠田搬走了吗?还有,要是像是昨天晚上那样子的事情再度发生,自己没有及时的停下的话怎么办。
只是想想就已经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看来是已经没有办法回去了啊,自己……
心中有种东西倒塌了,南条的身体也跟着倒在了床上。
转过脸,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在她弄清楚,刚刚自己心中为什么会有那样子的感觉之前被手机发出了声响打断。
自己设定好的手机闹钟,每天早上八点都会准时响起。
已经到了八点了啊。
伸手拿过自己的手机,关闭了闹钟,然后打开了短信,编写上内容之后发送。
这是从搬出开之后到现在南条给楠田发的第一条短信。
内容是告诉楠田自己昨天晚上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提前离开了,没有将客房整理好再走很抱歉。
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因为真的是因为什么自己没有办法说出口,说出口的话,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吧。
双手握住手机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南条想,楠田什么时候,会给自己回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