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en曦 于 2016-4-25 23:1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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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
簌——安静的空间里发出清澈的注水声。随后是茶勺轻轻触碰陶瓷的声音。
“请吧,让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恰如水之妖精般空灵。
“啊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过奈莉递过来的咖啡,不意间触碰到她纤细的手指,便有一丝轻微的电流漫过全身,然后收拢到左边的心房,打乱了心脏的乐律,鸣动变得嘈杂。
“……不妙啊。”
“诶?不好喝吗?”她担心地问道,眉头紧蹙,声音里带有一丝焦虑,“对不起……”
“今天的咖啡比以往的都要醇厚,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所以才不妙啊。”嘴里轻易地就吐出了轻佻的话,这口吻与父亲如出一辙。而她却掩着嘴角优雅地笑了,
“骗子。明明今天用的咖啡豆和昨天一样啊。”
那笑容仿佛使暖光下静谧的空气更添了几分温暖,衬得她那红唇更显红润通透,让人欲罢不能。我情不自禁地踏前一步,然后理智猛然钳住了现实,正如凶猛的米诺陶扼住祭品的喉咙,宣誓它的正义。
——真的太不妙了。
我不动声色地扭转了前进的方向,走到窗前,仰望窗外林间清泠的月亮,啜饮一口咖啡。蓦然,想起前几天在读的书中的话,
“妇人身上藏着一个奴隶与一个暴君,所以妇人不解友谊:她只解爱情。”
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说,奴隶不能做朋友,而暴君不能有朋友。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奴隶只懂遵从或反抗,而暴君沉溺于自身的意志。一个奉从受诺的人生,一个狂暴势不可挡。而我此刻无法动弹的灵魂与方才肆意显现的“米诺陶”正在从根本上阐释一个女人那只懂情爱的心罢,而这情爱的对象……。
通过眼前玻璃窗的反射,我看见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挚友——奈莉正认真地织着什么,仅是这样,四周的空气便温馨起来。好似早在几百年前她便这样安详地坐着,而我便如此安详地望着她。
我果然还是不解友谊啊。
嘴角习惯性地浮起一个轻浮的微笑,这模仿父亲的笑容,现在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
——总归,我已经不是“妇人”了啊。
所以什么奴隶,什么暴君,都不能否定我的“友谊”了。这一身猫皮,是我的武装,也是我的城堡,这是那无法挽回的美好过往遗留给我的礼物,我用它渐渐修起一个庇护所,保护我的家人,保护我的朋友,保护——
——我的挚友,我的奈莉。
就算没法挽回过去那纯真的情感,但至少,我可以守护这份幸福的日常。
“怎么了,让叶?”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转身注视着奈莉。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吧,她抬起头,疑惑地望着我。
“没什么,本想邀你一起赏月,却发现你正在忙。”
“明明叫我一声就好。”
她放下手上的织针,步履优雅地走到我身边,抬头望向夜空。我也向挂在天上的玉盘望去,喃喃道,
“很美吧,今天的月亮。”
“啊啦,你这句话听起来简直是在求婚呢。”
——夏目漱石这位妙人,真是防不胜防啊。
“呵呵,能和奈莉结缘的话,我这边可是求之不得呢。”
“因为让叶就像一个王子啊。”
王子吗?——不由地又浮起轻浮的微笑,我感到自己的笑里还有一丝自嘲。曾经怕生地躲在奈莉身后的我、被奈莉安抚的我,还有未能保护母亲的我……
“呐,让叶。”
“嗯?”
“你会一直做我的亲友,陪在我身边吗?”
她幽幽地说,仿佛魂魄被圆月吸走了一般。我转而望向她的侧脸,而她仅这样怔怔望着月亮,似乎什么都没在思考,又似乎思绪万千。
沉默在我们之间流淌,却不显尴尬。
——但愿有一天,若我能不再是你的亲友……
我回望向稀星围绕中的夜之明眸,轻轻答道,
“当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