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波波鳥。
這篇是純粹的一篇完結的短篇,所以抱著輕鬆的心情看完就好了。
海未視角的一篇。
從海未的視角一路過來,八年的故事--
繪海大概就是這種氛圍吧,最理想的感覺。
這世界,如同萬花筒一般。
身旁周遭的事物,不斷流轉,不斷變化。
從小生活在一個穩定的家庭中,可也免不了經歷些許的悲歡離合。而自己,生活於東京、生活於秋葉原,從未搬離過這個城市。
家裡的日式木造建築,經過了十多年的歲月,仍然是小時候那樣,而家中各種擺飾也沒太大差別。和式客廳的中央總會擺那一張桌子、茶杯仍然會擺在日式櫃子的上面、跟姐姐一起訓練用的竹刀還擺在道場裡、門上的深褐色刮痕、以及自己房間裡毫無變化的模樣。
十年如一日,自己那張床幾乎沒什麼變化,床上也鮮少擺上玩偶類的裝飾品。有所變化的,恐怕也只有書桌上那不斷更換的小說、教科書和筆記本。到了高二,正是被穗乃果帶入μ's的時候,而那大概是這平庸的書桌上擺滿最多參考資料與筆記本等等雜亂物品的時候了。
自認為,直至現在,自己並沒有太多變化。
外在也好、內心也好──
只是身旁的人隨著季節輪迴不斷成長改變。長大後,漸漸發現許多人在道別後就再也不會見到了。可自己的青梅竹馬們,不需多加留意,也永遠陪伴在彼此身邊。
並不是每個人永遠都能在誰的身旁,並不是什麼時候想見到誰就能見到。
這世界如同萬花筒般複雜。
每當我拿起那個萬花筒,輕輕地將右眼湊近,窺探裡面的世界時──
林子沙沙作響,這棟屬於西木野家的別墅木屋座落在深林之中,靠著河流且環山,是這次合宿的地點。
帶著雀躍的心情抵達這裡,頭上頂著的登山客帽、肩上背的滿滿登山必備物品帶過來後實際也沒多大用處。這次合宿的目的是要作出LOVE LIVE預選的新歌。一如往常,我負責寫詞、真姬負責旋律、小鳥則是服裝。
身處在這悠閒舒適的環境中,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什麼歌詞也想不出來。
真姬為我安排的房間靜得可怕,書架上滿滿的都是準備好的詩集,可一點翻閱的意思都沒有。
絕望地在紙上寫下了「請別來找我」這幾個字,逃出了那密閉安靜的空間。
這就是所謂的沒靈感吧。
第一次碰上瓶頸期,煩悶地晃到了樹林中,腳下踩過的枯黃落葉積在略微潮濕的泥土上。稍稍踩踏過去,枯葉被踩碎的聲響相當清脆,多少起了些靜心的效果。這郊外的小木屋,偏僻得無法想像,自然這樹林裡也不會有任何人了。這麼一想,稍稍壯了點膽,清了清喉嚨,唱了一小段歌曲。
一陣涼爽的秋風微微吹起自己深藍髮稍,歌聲迴盪於深秋的金黃樹林間。難得能在這樣開闊的野外唱歌,也算是相當新鮮,一不小心得意起來,手不自覺貼在了胸前,擺出之前排舞的動作,再伸出去──
「海未,在做什麼呢?」
身後傳來了那熟悉的聲音,嚇得我急忙把手擺到兩旁,裝作若無其事。
「我可是聽到歌聲才來的哦?」
雖說沒轉頭過去看著她,但透過聲音彷彿能看到那個人臉上的笑容。
「我……只是為了靈感才唱歌的!」不打自招,還是轉過身看她了。
「嗯?怎麼了,沒有靈感嗎?」負責任的她,聽到我這麼說,自然關心起來了。
涼颼颼的秋風又吹來一陣,深紅樹葉在空中飛舞,把頭髮輕輕刮起,只是她的金髮在這金燦樹林中竟是那麼融入,一瞬間誤以為她是這個森林中的某種妖精。
金色的頭髮、深藍色的雙眸。
「是的……沒有什麼靈感。」漫不經心的回答,眼光在她身上多做了幾秒的停留。
「怎麼了,我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而她大概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視線,微微一笑。
沒事──
突然說不出口,只是慌亂地低下了頭,臉蛋卻燙了不少。而那之後,明明持續有涼風吹拂,卻怎樣也止不住越來越燙的臉頰。
──光是那樣的笑容,就足夠讓人動搖。
「那……要不要一起散步呢?」她的聲音輕柔地幾乎能融入風中,而這般邀約,並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我點了點頭,盡量地擺出適切的微笑。
紅葉遍布整個大地,視線延展過去一片紅黃,色彩飽滿。
彼此之間的話不像與其他團員那般多,卻也不顯得尷尬。行走的時候,踩踏過去的枯黃樹葉和林間擦撞的沙沙聲顯得異常大聲,倒也是某種背景音樂,融入彼此。
兩人很少有這樣獨處的機會。
可自己的視線要不就是一直往下壓,要不就是往一片金黃的天空仰望,始終無法側頭過去看她。
太陽在秋季的午後並不太烈,陽光反而是襯托了樹林的金黃,使整個世界的色彩更加飽和。
──如果只是單純來這裡休閒度假,或許是個相當好的地方呢……
還是想起了沒有靈感的事實,頭一下子就垂了下去,深深嘆息。
「放輕鬆就好。」身旁的人查覺到了我的嘆息,以輕鬆口吻安慰著,隨後跨出去的步伐似乎也大了一些。
「要是作出不好的詞的話……」果然還是放不下心來,也不知道真姬與小鳥那裡進行得怎麼樣了,大概只有我進行得不太順遂吧。
「海未的話,沒問題的。」那位前輩對自己充滿了信心,感覺到她的視線似乎瞥過來了。
稍稍側頭過去試著回應,對上了目光──
當下是想立即撇開的,但卻做不到。
她凝望著我,水藍色的眼眸定在了自己身上,不再移開。
那只是一瞬間、感受到心臟強烈一顫的瞬間──
這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眼神。
在這之後的時光,這般一閃而逝的目光,似乎也見到了這麼幾次。模模糊糊,難以確認,只是在那當下,胸口哪處肯定會被緊緊揪住,而後蔓延心頭。
酸澀、痛苦亦或是甜膩,自己也說不清。
那眼神,彷彿洋溢著她對於整個世界的溫柔包容的態度,以及最真摯溫暖的微笑,全濃縮於那深邃的水藍色裡。
那雙眼眸,之後看似也未曾改變──只是後來,那水藍色隱隱蒙上了一層黯淡憂傷的色彩。
艷紅的稚嫩楓葉被風吹拂,輕柔地掉落到深藍髮上。
她臉上漾起了笑容,倏地踏近了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離,稍比我高出一些的身高,此時顯得明顯。距離縮短得過快,下意識摒住呼吸,目光卻一點也離不開她身上了。
涼風把金黃樹林吹得沙沙作響,自然的氣息撲面而來,在這滿溢色彩的世界中──
只有兩個人。
視線隨著她的手跟著緩緩移動,那片落在我頭髮上的楓葉被她撿起,拉到了她上揚的嘴角旁。
「很好看呢……」
「什麼……?」
「……楓葉,很好看。」
她嘴角勾起的弧度、眼睛微瞇、金色的劉海梳到耳後與鮮紅的楓葉形狀,有著說不上的相襯。
──或許是楓葉真的太美了吧。
在她誇讚了一番楓葉之後,自己則是莫名鬆了一口氣,也終於變得比較能正視她了。
「對了,繪里不是應該負責舞蹈訓練嗎……難不成已經結束了?」想起幾小時前的分工,照理來說繪里應該在別墅附近訓練妮可她們。
「這個……還、還沒結束……」她的聲音沒有之前有力,語尾最後更是弱了不少。
「繪里……難不成在偷懶嗎?」
「不是的。我只是……」她反倒是跳步拉開了距離,拿著那片紅葉遮蓋住了稍顯尷尬的嘴角笑容,「想散散步而已──」
記得那天,林間傳來了嬉笑聲──而自己彷彿置身於外,能夠清晰聽到迴蕩在這金黃世界中,彼此無憂無慮的笑聲。
四季變化,像是萬花筒一般,只要稍稍一轉動,四周的風景瞬間變得截然不同。金黃的世界經過一片雪白,再輪回到了櫻花飄落的時刻。
三年級生畢業的那天,櫻花飄落得如雨一般。
櫻花瓣在空中飛舞,飄向不知名的去處。
與那顏色大為相異的是畢業生手中沉甸甸的黑色畢業證書。光亮的深藍色制服上打的綠色領結和別戴的紅花也是那麼與眾不同──
在一片人海中,混雜著各式顏色,仍一眼瞥到了她的身影,大概是那頭金髮實在過於奪目顯眼。
道出恭喜畢業的話語,而我眼前的櫻花瓣毫不留情地凋零。春日的晨光透過櫻花樹灑落,樹陰下的她仍然帶著那般溫柔的神情,衝著自己微笑。
那樣的眼神又在剎那流露。
這次卻瞥見那份目光中隱含的憂愁。
「繪里,恭喜妳畢業了。」
想否決觀察到的細微變化,也不願去思考那些憂傷之事,以堅定的語氣再次道出了祝賀。
記得似乎是從這一天起,她凝望我的眼眸,多添了幾分憂傷。不再像當初在那金燦的樹林中那般單純溫柔。
畢業的話,自然就會分離。
天色已經全暗,回到家裡,看著書桌上寫滿歌詞的筆記本,還有成員的合照,一切都照常,心裡卻發了空。
那個晚上,沒有胃口,獨自待在房間裡盯著歌詞本發愣了很久,突然被手機的提示音拉回了神。
被她約出來見面,說想要把學生會的事情再好好交代一番。
相當拙劣的理由,如今自己也聽得出來了。
春天的夜晚,單薄地披上一件外套就足夠了,穿上涼鞋,向著約定的公園跑去──
鞦韆上的人影,在我到達公園門口時,也正好轉頭望了過來。
「海未。」
她出聲叫了我的名字,不再帶有平時那般神采奕奕的神情。夜晚顯得她有些孤寂,獨自一人坐在鞦韆上的模樣,像是小時候在公園等不到家長而暗暗哭泣的小女孩。
「交代學生會的事情……是騙你的,對不起。」
「我……知道。」
與她相處的日子,不長不短。認識兩年,而深入交集則是短短一年,可她那彆腳的謊言一眼就能看穿。
──都是不會說謊的人。
「畢業之後,我還會回來學校看看的。」她仍然坐在鞦韆上,腳輕輕擺了擺,腳下的影子跟著動起來。
「嗯。」
「學生會、考試……都要加油啊。」
「我會的……」
想法多得能溢出來,卻是一句感性的話都說不出口。喉嚨像是被封鎖了,我只能抬頭仰望頭頂上路燈的光芒,不斷應答,淚水自然地從眼眶奪出。
公園內的櫻花瓣,在昏黃的路燈下,靜靜從空中飄落到雙腳旁,淚珠也一顆顆落到了花瓣周遭。
不要離開──
說了也沒用的話語,選擇吞下去,獨自保存在心裡。
「我……」看不見她說話的表情,「我想送你這個。」
強忍住眼淚,稍稍抬頭,看到她遞來了一個紙袋。
「再怎麼說,也應該是我送繪里禮物……才對啊。」
小聲說著,淚水被自己臉部的笑容擠壓,流得更多了,滴滴答答的不斷滴到土地上。
被畢業生送禮物,從沒聽過。
手接過了紙袋,萬分懊悔沒有準備禮物,往裡面一看,是一個圓柱體的物品和一封信。
「那個東西呢……是萬花筒。」繪里的語調提高了一些,顯得不大平穩,「是我自己做的……還有,那、那封信……回去再讀……在本人面前讀可是禁忌。」
「……嗯,謝謝……」抽泣地笑了。
「萬花筒,是小時候和亞里沙學著做的東西……」
她說完,沒有再接下去,就這麼陷入了安靜,卻也靜得不可思議。
夜風輕拂到臉上,淚水能夠跟著風乾就好了──我卻這麼想著。
「那麼,我得走了呢……亞里莎還在家裡等我。」
嘆了一口輕氣,她慢慢站起,而始終低頭哭泣的我,看著她的影子在燈光下移動,與我腳下的影子交錯。
起碼想再分離前,好好地再看清她最後的表情──
「海未,我想──」
「……」
抬起頭來望向她,卻不禁睜大了雙眼。
她背著光的身影何時靠得這麼近,彼此的距離比一個指頭還短。而她臉上的神情明明還不及仔細看清,卻在與我四目相交後,呼吸聲忽地變大。
「沒事……再見了……!」
聲音顫抖,她快速轉過身去,與金色髮流一同飄揚在空中的,是在路燈下閃爍而逝的淚滴和瞬間瞥見的──那若隱若現的紅潤。
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再見到她。
在她畢業後的不知道多久,某個夜晚,一念之下才敢把信拆開來讀。那張薄薄的紙,寫滿了感謝的話語。
隔天早晨,帶著略腫的眼睛到了學校,被問起時也只能含糊地帶過原因。
這份感情深藏在心中就好了,我是這樣想的。在她畢業的那天,這情愫才這般快速催生,而那個晚上,她轉身離開的淚水,仍然像個結死死地打在心底。
沒有叫住她──。
漸漸的步入新軌道新生活,不可避免般地,彼此的聯絡漸漸減少,最終,離別前她所說的回來拜訪也沒實現過。
萬花筒裡的模樣隨著轉動,就能不斷變換造型。可不知不覺,周遭的景色變得一成不變,許久不再變化過了。楓葉是染上紅的綠葉,白雪隨時就能融化,櫻花凋零得過快,馬上就會轉綠,夏日的煙火也只不過是轉瞬即逝的亮光。
升上大學後,一下子接收了太多的新事物,手機聯絡簿裡一下子就塞滿了各種新的聯絡人,男孩女孩、前輩後輩、社團的同學……社團方面也有練習,各種各樣的課程,還有豐富的社交活動。
只有藉由節日或者同學會的機會還能與她有聯繫了。普通的節日會發文字的祝福,而重大節日例如正月或者她的生日,仍然會打電話親口祝賀。
按下撥通的那刻,無法平息心臟的激烈鼓動──聽到她的聲音後仍然無法抑止。
這份戀愛情感,在每次的電話撥通時,都愈加強烈。
只有這一刻,彩色光芒似乎才能轉動起來──
每年舉辦一次的同學會,繪里每次的出席,也能見到她一年一年的變化和成長。品味越來越好的著裝也好、逐漸磨練出來的獨特氣質也好──在隔著微妙距離、大家端起酒杯稍稍碰杯時,自己不自覺會消沉下去。
相隔不遠的距離,我們總是坐在同一側的相鄰,但深知彼此逐漸走向了不同的世界。
這就是人生嗎──?
思考的剎那,與那雙眼眸中的水藍對上,只好逃避地閃避了。她笑了笑,而那水藍色的眼睛,仍然擁有以前的那份溫柔──更多的卻是快要掩埋那份溫柔的憂鬱。
旋即,那樣的眼神就會消逝,她會稍稍湊上,調侃地問我學校裡的人際關係。
坦承地說著,感到相當棘手,也不太敢提到已經收到過各式告白和邀約的情況。而當我反問時,她模稜兩可的答案更令人摸不著頭緒。
最在意的事情,每年總是無法順利問出口。
同學會結束後,總會與她搭著深夜的電車到同一車站再轉車分離。電車慢慢接近月台,月台的提示音、看著車燈照亮了眼前的她、披散而下的金長髮、她口中呼出的霧氣和略顯成熟的打扮──
車上安安靜靜的,只剩她平穩的呼吸聲和電車在鐵軌上疾駛的聲響。兩人座位緊鄰一起,卻保持著絕對不會碰觸到彼此的距離。就像當年在楓葉林中那樣,偶爾有幾句,偶爾沉默。
座位底下的暖氣暖了整個車廂,蔓延全身。
冬日的同學會,可以確切感覺到冬天的寒意以及車廂中漸漸上升的溫度,身子漸漸變暖,幾公分的距離,她的溫度卻完全傳遞過來了。一年一次,與她共同坐著這趟深夜電車,感受她安穩的呼吸,看著窗外的雪花,是這幾年下來印象最深的時刻了。
下了電車,齊肩走在車站內廖廖無人的地下走道中,運動鞋踩著地板細小的摩擦聲響、幾年後變成了異常響亮的高跟鞋聲。默數著高跟鞋響起的次數,已經幾乎能夠記得這狹長走道大概需要走多少步了。
再十幾步,就會到達我要轉車的入口,走道深處的右側。
每次看到那通向轉車月台的入口時,就知道這短暫的共處即將結束。一年又一年,總是欲言又止。氣氛宛若被冬日的低溫凍結,彼此駐留在樓梯入口,不發一語地望著對方。
明明是隱約知曉的。
兩人之間似乎都想說些什麼。可是問不出口、也說不出口──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的晚上,十一點五十八分。還有幾分鐘就會來的末班電車,月台上的播報音響了起來。
聽著催人離去的月台播報音,何時,也過了八年的時光──雙肩包換成了不太習慣的單肩通勤包,穿著也從輕便的裝扮改變成了稍顯正式成熟的模樣。她塗上了口紅,學會了化妝。
再不走就不行了,可是……
仍然駐足在深夜轉車入口的台階,仍然說不出一句話。
「海未……」
只有她的聲音未曾改變,兩個清晰的音節、清晰地叫出我的名字,卻感到莫名的陌生了。
她的金髮始終維持在那個長度,黑色的上班套裝也沒太大改變。不過,她冬日的圍巾換成了一條沒見過的蘇格蘭圍巾。
是否兩人已經陌生得不認識對方了,當我看到那條陌生的新圍巾時,會在意起來這一年她又經歷了什麼,但又隨即縮回了念頭。
我不知道她的人際關係,我也不知道她在公司與大家處得如何。或許那條圍巾是她自己買的,也或許是別人送的。
她平日和週末的夜晚會做什麼,她現在的興趣是什麼。
……她有喜歡的人了嗎──有交往的對象了嗎?
一無所知──
我甚至不清楚,是不是我真的還藏有這份情感。不然,我為什麼會對她所有的事情都不聞不問、什麼都不清楚,也不願去了解。
八年的歲月,已經快要看不清楚這份情感的原點。
又或者是,為什麼會頑固地堅持……?
但一年過一年,在瞥見那個水藍色眼瞳的瞬間,朦朧的世界卻又立刻明朗起來。
「萬花筒,還留著嗎?」
金髮隨著地下道的風輕輕揚起,她的語氣也依舊如風一般輕淡輕柔。
「一直……都留著。」
「一直都留著……?是嗎。」
她眼神中閃爍的複雜,這幾年也未曾改變。
「我很喜歡。」
「……謝謝。」
短短的幾句話,眼淚卻又漸漸湧上。
光是這樣的對話就很足夠了,在一年只能見上一兩次面的時光當中──
電車進站的聲音逐漸放大,月台上也再度響起提示音。
「下次……見。」
忍住眼眶中的濕意,匆忙轉身,背著不習慣的黑色單肩包,踏上了第二階的樓梯。
從來不敢回頭再看她的神情,肯定會因此錯過末班車──
今天,跨上樓梯的步伐比往年都還要匆忙混亂。
十二點零二分──
就連聖誕節快樂,也漸漸說不出口了。
「海未!」
即將跨上最後一個台階,手卻被猛地往下拽,失去了全身的重心,向後跌了下去──
心裡像懸了空,身體完全倒入了身後的人的懷中,被牢牢接住。
「等、等等……!」
「我……要錯過末班……車了……!」
緊閉上雙眼,沒來由地顫抖地,直至身體都在強烈顫抖──直至被雙臂緊緊環抱住,感受到她炙熱的溫度。
「……給我一點時間……我……!」
從耳邊傳來的細語,卻也無比顫抖。而自己完全傾斜的重心就這麼倒在了那理應變得陌生的人懷裡。
末班車的車門仍開啟著,月台上再沒響起任何提示音。
「那個萬花筒……討厭了,厭倦了,丟掉了也沒關係……」她顫抖的聲音迴盪在樓梯間,「但這八年來,連確認你是否還留著它,我都做不到!可是、我……也做不到再這麼繼續下去了……」
彷彿回到了八年前──
畢業的那個晚上,櫻花落在腳邊的景象仍記憶猶新。
還沒回答什麼,剛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冷不防滑落臉頰。
與她相關的所有記憶在瞬間湧出,眼淚也好、感情也好──
「……那個萬花筒、是我唯一一個萬花筒……是你送我的……唯一的……」鼻音逐漸加重,又抽泣起來了──就跟八年前的那個夜晚如初一轍,「但是我──」
「…不想去轉它……我、不敢……」
泣不成聲。淚水不斷流到她的灰色大衣上,沾濕了布料,而整個世界彷彿只能聽見自己的啜泣以及她的呼吸。
──不斷變換,複雜的世界。
「海未……」
她沉默許久,又緩緩道出了我的名字。
只是這是從喉嚨中擠出的細微沙啞的聲音,帶著微弱的咽泣:
「聖誕節快樂……」
二十五歲的冬天,也本應是與往常的八年一樣──漸漸失去其光芒,轉不動的、開始變舊的萬花筒。
我曾把萬花筒收了起來,放在箱子裡好一陣子。可是,終究還是拿了出來,把它擺回書桌上了。
季節遷移,時間流逝,我一直珍視著它。
從什麼時候,漸漸又轉動得起來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終於敢去轉動它了──
這世界有如萬花筒一般複雜。
彩色碎片隨著旋轉,光芒四射,四季變換。
妳也有如萬花筒一般──
景色忽而變得五彩斑斕。
(完)
漫長的歲月,積累於心中的情感,爆發的一瞬間,濃烈得令人窒息。
喜歡這樣的繪海{:4_372:}
謝謝閱讀!
繪海,總覺得還能一直寫下去啊{:4_388:}